早在李恪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後備箱出來,他便已經隨手挑起兩顆小石子,目的就是可以乘喬向東不備,打落他手裡的槍支,用的手法,正和當日在北原倉庫的如出一轍。
喬向東的槍支沒有應聲而落,還多虧了拿捏的穩,然而虎口被李恪的石子擊中,卻讓他心驚膽顫,不但驚恐於李恪在黑夜之中還能有如此準繩,更可怕的是,當喬向東的右手正面指著李恪的時候,李恪的石子,卻從右側打中拇指和食指間手背的位置,光從這個角度來說,正顯示李恪已經悄無聲息的潛到了喬向東右側的地方,而在這之前,李恪說話的聲音,卻仍舊給人一種站在原地未動的錯覺。
這才是讓喬向東最為恐懼的地方。
李恪說得沒錯,現在是他知道喬向東在哪裡,而喬向東卻不知道李恪在哪裡。
喬向東終於再也按捺不住,持穩了手槍,瞬間朝右側連三槍。
這三槍看似雜亂無章的射出,卻是喬向東用以封鎖李恪的進攻路線用的,分上中下三個不同的高度,李恪若這個時候正打算攻擊喬向東,就極有中槍的可能。
槍聲驟然響起,在空曠的野外,顯得格外刺耳,哪怕李恪沒有說謊,明知董新明等人不會趕過來,喬向東心裡仍是有些虛。這本是他最愛聽的聲音,現在卻變成他最頭疼的聲音——因為子彈射出去之後,並沒有擊中目標的回應,三槍都落空了。
喬向東開始後悔自己托大,自以為領悟到了「以手為眼」的射擊境界,哪怕是月亮躲入雲層,天地無光,也可以不怵李恪,殊不知,他的這種境界,還是從李恪那裡偷師出來的,這會兒,倒是有些班門弄斧、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悲。
「看來也只好孤注一擲了。」當喬向東咬牙剛下一個決心,便感應到李恪已經欺近身來,而他要的目標,就是自己的手槍。
這倒是讓喬向東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李恪這麼心急打掉手槍,正說明李恪對槍支頗為忌憚。
「啪」的一聲,李恪準確無誤的一腳踢中了喬向東的右手,槍支應聲脫手,飛出老遠,喬向東不敢和李恪近身糾纏,便順勢幾個跟頭躲離開去,務必在李恪鋪天蓋地的攻勢展開之前,爭取和李恪對話的機會。
「我就不相信你們會不在意我手裡的這兩幅字。」喬向東半跪著,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握著兩幅字,決然道,「我現在就把這兩幅《蘭亭集序》統統都扔進大運河,大不了玉石俱焚,誰也別想得到它。」
要是真把喬向東逼急了,李恪倒相信這種事,喬向東是幹得出來的。不過眼下卻僅僅踢飛了他的手槍,讓他失去一樣武器罷了,何況以喬向東本身的身手,也未必就不能在自己全力之下走上十招八式的,然而他如此輕易的、絕望的,就選擇放棄了幾經辛苦到手的《蘭亭集序》,這恐怕並不符合喬向東的本性。
李恪先想到的一種可能是,除非喬向東是另有陰謀。
當李恪踢中喬向東的手槍之時,隱隱感到喬向東非但沒有拚命護住自己的武器,而且還有順勢拋飛的意思,否則哪怕喬向東稍微抓緊些槍支,手槍也不至於飛出老遠。
「說實話,我對你手裡的《蘭亭集序》,根本沒有一點興趣。」李恪好整以暇的道,「我倒是想知道,你為何千方百計的想要把五條人命嫁禍給我,我李恪與你,似乎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很多事是不能用仇恨來解釋的,怪只怪人心的在作祟。」喬向東巴不得李恪的問題再多些,一俟月亮從雲層出來,光線變亮,自己就可以拿捏力度拋出兩幅《蘭亭集序》,然後趁著李恪去追字畫的當兒出手偷襲,「當時我以為你是國殤組的人,而我與國殤組的嫌隙由來已久,自然不用和你講什麼情面。加上那五條人命,胡作非為,連宋晴也敢欺凌,留著必是禍害,也就順手拾掇了。我只是料不到吳飛居然不敢出庭作證,可能是他怕你多過怕我吧。」
李恪好笑道:「聽喬兄的語氣,似乎你和國殤組之間並沒有什麼仇怨,只是因為你的和國殤組的不同,這才分道揚鑣了?」
「沒錯。」喬向東斷然道,「國殤組的,驚人的可怕,他們想借窺破《蘭亭集序》的秘密,妄求長生。先不管《蘭亭集序》的千古傳說是真是假,但國殤組作為國安局手底下的一支特別小組,竟然追求這種虛無的事情,實在令人無法忍受。我真不敢想像,要是有一天真的找出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並破解了內藏千年的生死之密,國殤組乃至於整個國家、世界,又會瘋狂到什麼地步。」
喬向東說得義憤填膺,然而眼睛卻始終留意著天空的浮雲,心裡預算著什麼時候,能「重見天月」。
「那你又為何要盜取歐陽詢的《蘭亭集序》?」李恪對國殤組的情況知之甚少,從喬向東這個所謂的叛徒口中去瞭解國殤組,倒是不乏興趣。不過在李恪看來,國殤組既然是從武媚娘創建伊始,流傳至今的,那麼他們費盡心思的去尋求《蘭亭集序》,希冀解開蘭亭秘辛,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喬向東毅然道:「因為我只想找出王羲之的真跡所在,然而將它毀滅。」
「毀滅?」李恪微感錯愕,道,「為什麼?」他對這個答案倒是始料未及的,兩世的人生經歷,對於這種「千方百計找出蘭亭集序,卻只為將之毀滅」的用心,也是聞所未聞。先不論《蘭亭集序》內藏了驚世之謎,單單把它的歷史價值和文化價值分割出來,那也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國寶,「毀滅」這兩個字,也虧得喬向東有勇氣說得出口。
「因為只有蘭亭集序不存在這個世上,國殤組才不會再花大量的人力、物力在這種子虛烏有的笑話上面,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一心一意的為國效力,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