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施一禮,問道:「敢問閣下可是韓國的公子非?」
「正、正是!」
就知道是你。
「敢問公子,什麼是俠?」
「樹、樹朋黨,比、比宗強,聚、聚財富,役、役貧窮,恣恣欲自快,目、目無王法,侵、侵凌孤弱,橫、橫行鄉里,是、是為俠者!」
「哈哈哈哈,果然如此麼?」我大笑道:「公子所說的俠,我看著怎麼這麼像韓國的官員呀!」
「呵呵……」聽了我的話,旁邊傳來了幾位美眉的笑聲,看來偶還是在她們那裡有人緣。不過,聽到韓非的耳朵裡,卻分外的刺耳,當下把他急得:「你你你你……」
kao,這下倒不結巴了,連貫得很哪。
「呵呵,」我笑著向韓非拱了拱手,道:「韓非公子切莫要生氣,你平心靜氣的想一想,你剛才形容俠者的那些秉性,在你們韓國的官員當中是不是普遍存在?如果不是的話,那你又何必奉法以強國呢——那不是多此一舉麼!」
「……」韓非默然,良久才勉強向我拱了拱手道:「果、果然如項、項大夫所言,只、只是這俠者為、為何,非倒、到要聽、聽聽、聽項、大夫高、高論!」
我、我聽、聽他說、說話,真急!
「俠者,義也!急公好義,為求一個『義』字,雖斧鉞加身,也不能改變他們的志向!」我負手踱了幾步——沒辦法,就連跟著我後面進來的善柔、滕翼、烏言舒他們現在都找到地方坐了,可是到現在為止,卻還沒有人請我就座,偶真是可憐哪,55(廢話,你一進屋就滿世界顯擺,別人哪兒有機會讓你坐呀)——一邊想著措辭,一邊道:
「古俠者我知道的不多,想來,豫讓、聶政姐弟可算是俠者了。至於今世之俠者,孟嘗、春申、平原以及……」
我向信陵君拱了拱手,接著道:「……信陵諸君者,不以富貴而自矜,屈己待人,禮賢下士,振孤扶弱,彰顯名譽於天下,名不虛立,士不虛附,也可是說是具有俠者之風了。至於閭巷之中,修行砥名,施力不圖報,散金不求名者,我們也難得知道呀!然而這種人存在麼?當然!所謂傾城之璧藏於石中,唯和氏識之;千里之馬混於廄中,賴伯樂辨之。侯生朱亥之事就是最好的例證。
「所以,『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樣的俠者急人之危難,築信義於人間,是為俠士。
「然而,這樣的俠士仍不是俠之大者。何謂俠之大者?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稱之為大俠!
「如果,一國之中,俠義之風素著,則上不驕矜自專,下不卑鄙懷怨;內則強弱相攜,外則破敵威遠。俠義之國,其必王者乎!」
一番話下來,在座各位除了龍陽君的人之外,都不禁頜稱善。而龍陽君那廝鳥也不是不認同我的話,主要是他想到了這個俠字裡面有一個信陵君,他又怎麼能就這樣同意我的話呢?果然,我話音剛落,那鳥人就話了:
「項大夫此言,奴不敢苟同。養士以自重,威君而自矜,這樣的人,又怎麼能稱之為俠者呢?」
「呵呵,」我笑,不由得我不笑,這傢伙還真不是個能成大事的人,你看我這才剛說了信陵君一點兒好話,他那邊就坐不住了,難怪魏安釐王寵著他,沒有危害嘛。「龍陽君所說的當然不能稱之為俠者了。所謂俠者,俠義之名遠揚者也。如果有這樣的人,平素以俠義自居,而實則內懷奸詐,欲謀以大事,這樣的人其實就是欺世盜名之徒而已,所謀者定然難以成事。退一步講,即使僥倖成功,可天下之人也不會信服。」
「嗯,如此一說,倒也有理……」
「可是,上位者又當如何呢?如果上位者驕奢淫逸,不恤其民,而俠義者譽滿天下,則代而有之者,必俠者也!齊之田和當如是乎!因此,俠義者,於國君臣民當亦如是。」
嘿嘿,高興的太早了吧。
「所以說,」韓非那邊又有話了:「即使是這樣的俠義,也仍然會亂法犯禁,禍亂國民,項大夫此謂俠義,實不可取也!治國者,唯有以法。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故矯上之失,詰下之邪,治亂決繆,絀羨齊非,一民之軌,莫如法。厲官威名,退淫殆,止詐偽,莫如刑。刑重,則不敢以貴易賤;法審,則上尊而不侵。上尊而不侵,則主強而守要,故先王貴之而傳之。人主釋法用私,則上下不別矣。」
kao,這傢伙比我還顯擺,接著我的話,居然一口氣把他的想法都順溜出來了,而且,講到興奮處,居然也不怎麼結巴了。並且言之鑿鑿,文辭生動,端的不愧法家集大成者。唉,可惜呀,他老人家不幸遇到了我,算他沒福嘍。
「何謂公法?」他剛停下來,我立刻跟上。
「呃——」韓老大不由得一愣,何謂公法?這樣簡單的問題居然也被提了出來,公法可不就是……公法嘛!
旁邊的人也都是一愣,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在他們看來,公法就是公法,還用問嗎?可是再仔細一想,公法是什麼?對呀,公法是什麼呢……
「有私行即有公法……」韓非想了一下,想說什麼,可是,又想了一下,又不確定該說什麼了。一向以來,他就是把國家的廷法作為公法,也是相對於士大夫家族各自的私行(私法)而言的,從來就沒有專門的考慮過什麼是公法,或者說,從來就沒有仔細地想過這個問題。
其實這也是那時候做學問的人的通病,很多概念都是把約定俗成的東西直接拿來用,根本就沒有想過,他們理論立足的根基都沒有打牢,就洋洋灑灑勾畫出一片輝煌的景致,結果就像建築在沙灘上的大廈一樣,隨時都有可能轟然倒塌。
「韓非公子所謂的公法可有條文?」我繼續問道:「如果有的話,這公法的條文是由誰來制定的?由誰來保管,又曾經向哪些人公佈過?公法的條文都包括哪些方面?條文的內容可不可以修改,可以修改的話,又由何人來修改?對公法條文的含義有不同的解釋時,又該以誰的解釋為準?人們的行為是否符合公法條文該由誰來判定?判定之人作出的判定又由誰來負責執行?執行人在執行過程中的行為是否符合公法條文,又由誰來判斷監督……」
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連珠炮一樣,直把韓非轟的頭暈眼花。這些東西都是他從來沒有仔細的考慮過的,有些甚至他想都沒想過。那是當然,這些問題看似簡單,那也是對於咱們21世紀的人來講的,要知道,現在可是公元前三世紀,韓非老先生能想到以法治國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這些具體的事務性的問題,他就是想,也得要等他的學說為國君接受了之後才能開始想到吧。嘿嘿,這一點兒,倒和後世的空手套白狼有些像,那就是先把美好的前景描述給上位者聽,等魚兒上鉤了之後呢,再慢慢的折騰。蘇秦張儀等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到韓非愁眉苦臉的樣子,我老人家得饒人處且饒人,就不給他的那286的處理器加負擔了,停下了問話,悠悠然的開始找位子坐了。我容易嗎我,進了這個客廳以後都一直站到這會兒了,話講個不停,可連一碗水喝都沒有,涮傻小子也得來點兒麻辣燙不是,又讓馬兒跑,又讓馬兒不吃草……55,可憐偶還是一隻病馬!
「噗嗤」,我左顧右盼的找地兒坐的樣子被魏粲這丫頭看到了,你說你也算是半個主人了,看到我這個客人無立錐之地的樣子,你不自責,立馬把我奉入上座,待以香茶也就罷了,你怎麼能就在那裡捅捅善柔,搗搗紀嫣然的,叫她們都來看我的笑話呢?要說還是紀嫣然美眉有禮貌,人家善柔魏粲那都是偷著笑,可正在琢磨著我剛的那一大堆問題的紀美眉,咋一看到我站在那裡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樣子,一下沒忍住,就這麼笑出了聲來,這也才想起,到現在光讓我說話了,就一直沒給我設座。
要說現在這個時候,可不向21世紀,搬把椅子就能坐了。那時候是沒有椅子的,客人來了,就在地板上鋪上坐席,擺上小几,好讓客人跪坐其上,這就做設座。當然了,有些人是帶著隨從的,可那也只會有一張小几,只是可以在後面多加幾張坐席而已。所以,小几放在哪裡,就是在哪裡設座。而小几放的位置也是有講究的,要比較客人之間的相互地位、與主人的關係等等,不是隨隨便便擺的。現在這個情況就是這個樣子,像滕翼、烏言舒,他們在別人的眼裡就是我的隨從,他們也以此自居,所以,進來之後,就一左一右的在門邊跪坐了下來。嘿嘿,不要緊著拍磚,那時的豪門待客的地方,都是象塌塌米一樣的高龍骨木地板(呃,其實確切地說是塌塌米像我們祖先的木地板,本來就是學我們的麼),所以是可以直接坐上去的。而且有時候主人家準備不及坐席,有些不重要的或是到晚了的客人,也有直接坐在木地板上的。像《三國演義》中就曾有過這樣一段,袁尚兄弟倆跑到遼東投奔公孫淵,結果公孫淵見他們的時候就沒給他們鋪坐席,因為那時候公孫淵已經決定要殺他們了,所以就連最起碼的禮貌都不講了。
嘿嘿,扯遠了。滕翼和烏言舒是因為之前說好的,要看住囂魏牟,不要讓他跑了,所以一進來就守在門口坐了下來。就是這樣,看到他們坐下來之後,自有婢女上前奉上坐席,他們也過得去了。可是難不成讓我也跑過去跟他們坐一起麼?我……我雖然很累,可我還是決定給紀嫣然美眉留點兒面子。那跟善柔坐一起吧?我看看她坐的地方,呃,還是算了吧,這次是真的給我自己留一點兒面子了,善大小姐現在正跟魏粲一起,擠坐在紀嫣然的長榻上呢。估計我現在要是也去擠一擠的話,不說別人,紀嫣然美眉那是肯定要被我擠跑的了,然後呢,那我,肯定就是被這屋裡的人給打跑了,再接下來,肯定是軍營也呆不成,直接就被人給遣送回邯鄲去了——不過這倒正和了我的心意了,只是,要是能把趙雅趙倩她們一道遣送的話,那就更和偶的心意了……嘿嘿,那是不可能滴。
「快去給項大夫設座!」紀嫣然指了指信陵君下手的位置吩咐著婢女,呼,終於哥們也是有座階級了,嗯,還有酒水,雖然沒什麼味道,解解渴總還是可以滴,偶說多了話,正好口渴著妮。
看我欣然落座,又欣然的喝盡了杯中水酒(真的是水多過是酒),這才問道:「項大夫既然提出了這麼多問題,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了。不知項大夫可以給嫣然說一說麼?」
「呃,當然了。」我嚥下口中水酒,舉杯示意婢女滿上,同時毫不在意地說:「辦法簡單極了,那就是——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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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了《韓非子·有度》中的內容,從時間上個來講,這個時候韓非子還未寫出此文,不過,小說而已,偶把它提前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