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紀嫣然和魏粲之後,我們一行人不再耽擱,立刻掉頭向北,下了官道,循著一條長滿了荒草的小路直插韓國境內。一路上小心翼翼,觀察仔細,因而度就不怎麼快。就這樣不急不緩的行了二十來天,倒也一直太平無事,可越是這樣,我的心裡越是覺得不安。凡是受過現代文學熏陶過的哥們都知道這樣一條規律,平靜的生活後面鐵定是巨大的風波或者危險。
受著這樣一條規律的困擾,我這二十天來那是一天安穩日子都沒過上。一開始是擔心囂魏牟他們追上來,在接下來呢,是奇怪怎麼囂魏牟那幫馬匪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追上來,到了最近幾天,我都有些精神恍惚了,總覺得附近有什麼人在窺視著我們一樣,可是不管派出多少弟兄查探,卻總是毫無現。可越是這樣,我心裡的那份不安,那份因受到21世紀文學毒害而產生的不安,使我越焦躁起來了。
最可氣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其他人的不信任。包括烏言舒在內的那十幾個傢伙,在被我折騰了二三十次卻一無所獲以後,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變味了。只不過,因為曾經長期受到了我的虐待,在他們記憶的深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痕,所以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反抗,最多就是當我冷著臉派他們查看的時候,把臉拉的更長一些而已。可是善柔善大小姐就沒有那麼客氣了,忍了我很一段時間之後,終於時不時的要爆爆了。
這天傍晚,當我一個人坐在離隊伍很遠的一塊石頭上,仔細聆聽著山石林草間的動靜,用心感受著那來自心靈深處的不安的時候,趙盤三不知的躉了過來,捧著一隻烤熟的山雞,遞到了我面前,輕聲說:「師父,您吃點兒吧。」
好孝順的孩子。要是別的時候,我一定很高興趙盤這麼懂事,可是他這次挑的時候那就真的不是時候!要說當時我正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捕捉到了什麼東西,腦海深處有什麼地方「嚓」一下,靈光一閃的時候,他把那只烤的金黃肥嫩的山雞往我面前這麼一遞,好嘛,那點兒靈光還沒來得及爆成靈獸,就化成了我眼中盯著這美味烤雞的饞涎欲滴的精光了。
「你這孩子!」我一把接過了烤雞,另一隻手順勢給趙盤的腦袋上來了一顆爆栗:「怎麼這麼沒眼色,沒看見我正在想問題嗎?真是笨到家了,我平時怎麼教你的?你這顆腦袋,有時還真的是不怎麼開竅呢……」
我一邊說著,一邊撕開了那只肥雞,塞了一半到趙盤的懷裡,繼續教訓道:「……趕快吃吧,以後多跟聰明人學著點兒……盡干蠢事了……」
「什麼!」我被身後突然爆的怒斥嚇了一大跳,這沒別人,一準是那個已經把輕功練到出神入化的善柔善大小姐了。「你剛才說我什麼?」
「我……」貌似我一直是在教訓我自己的徒弟來著,什麼時候招惹過你善大小姐了?
「那個……師父,」趙盤津津有味的啃著烤雞的同時還能津津有味的看戲,再同時還沒有落下做個解說,推動一下劇情,kao了,真是服了他了,什麼時候練成的這副身手?還有那個,你吃著東西就不要說話好吧,說得清楚麼你!你還別說,雖然這小子的嘴巴裡沒少得了烤雞的肉,可是也沒耽擱他自己攬的劇情解說的活,而且,說的還真不是一般的清楚,清楚到我想裝沒聽清楚都不會有人相信:「這烤雞是善柔姐姐特意為你烤的,也是善柔姐姐看你一個人呆,怕你餓壞了身體,才催著我送來的。」
哎!說什麼呢你,那善柔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嗎?你應該叫師母,聽清楚了麼,以後都要叫師母,再聽見你這麼沒大沒小的亂叫,小心我給你上上藥!嘿嘿,阿柔,你看,我就知道這小子沒這麼好心,巴巴的給我送只烤雞來,這裡關心我的那可是只有我們阿柔呀……咳咳,好了,我一定好好教導教導小盤——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亂喊亂叫的了,什麼跟什麼呀,竟然敢管你叫姐姐,他這還把我放在眼裡嗎?沒大沒小的,向什麼樣子?一點兒規矩都不懂……哎,我說那小子,你幹嘛笑嘻嘻的看著我,好像是我大禍臨頭了似的……
「沒錯,就是你要什麼大禍臨頭了!」
我錯愕的看著善柔,心說和著剛才我那一通mp都拍到馬腿上,不,是拍到馬蹄子上去了不成?
「叫小盤給你送烤雞這樣的蠢事的不聰明的人是我,叫小盤喊我姐姐的沒大沒小的不懂規矩的人也是我,」善柔幾乎是咬著牙從小嘴巴裡往外擠出來這些話的:「現在,大禍臨頭還不知道的人,那卻是你……」
「接招吧——看我的流星蝴蝶劍……」嘿嘿,這是偶替善大小姐補上的台詞。不過,善柔的話裡卻分明又什麼東西打動了我,那是什麼?
我一把摟住了飆的善柔,任她揮著小拳頭往我身上狠狠地招呼,心裡卻只關心一件事:「你剛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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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三緊緊地抱住一株大樹的粗大樹枝,一動不動的伏在上面,呼吸悠長而細密,再加上他乾瘦如枯柴一般的的體格、灰敗如破絮一般的裝扮,即使是在大白天這樣落盡了樹葉的光禿禿的樹幹上,如果不仔細的查看的話,從樹下經過的人也很難把他同樹幹分辨出來。當然,現在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的夜色更是將他的身形完完全全的遮掩住了,就算你不小心也同樣爬上了這棵樹,就算你無意中伸手扒住了他的身體,恐怕你也會將他當作樹幹的一部分而忽略過去。
長期的艱苦鍛煉和艱辛生活,使得陳三身體裡的肌肉就像樹幹一樣堅韌、骨骼就像岩石一樣硬朗,雖然他本身並不是很強壯,他的力量也並不是很大,可是他長期徘徊於生與死之間所造就的對力量理解,使得他總是可以很合理的分配自己身體裡的每一份能量,從而讓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裡堅持到最後。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能在囂魏牟集團裡一直生存下來,因為,雖然他師從自然並從自然中學到了各種各樣生存的法門,但是他卻從不認為自己同囂魏牟等其他人一樣。在他眼裡,那些人並不是師從自然,而是師從禽獸,並且把自己也變成了比禽獸還不如的殘忍、暴戾、嗜殺的泯滅了人性的人形畜生。
陳三的祖先是陳國的諸侯。幾百年來的戰亂,雖然毀掉了他先祖的家園,卻沒有毀掉他的先祖對於自己這個姓氏的驕傲。雖然家族一代比一代沒落,可是,支撐著這個家族在苦難中頑強活下來的那個信念卻始終沒有消散:我們是大舜的後代,我們高貴的血液總有一天會得到世人的尊重。
可是,這個信念到了陳三這裡卻終結了。當囂魏牟集團剛起家的時候,他為了生存被裹挾加入進。可是當他親眼看到並且參加了一次又一次充滿血腥的行動之後,儘管他一個人也沒有殺過,他卻再也不願以大舜的後人自居了,他覺得那是對大舜的褻瀆。可是,他不殺人,別人卻要殺他。再又一次行動之後,囂魏牟親自把他拎到了一個未死的人跟前,塞給他一把刀,並在他的脖子上又架起了另一把刀,對他說:「或者他死,或者你死——我不會養一個廢人!」
之後,他在囂魏牟集團裡突然勤快起來了,每次最苦最累最沒有油水的斥候和暗探的活計,他都搶著幹。時間一長,囂魏牟也知道了他的心思,幾次都想把他這個怪異的傢伙給滅了,可是他卻著實是把干斥候的好手,總能得到別人得不到的情報,因而就一直拖了下來。陳三也知道自己的處境,然而,囂魏牟那悍勇暴戾的形象深深的在他心裡紮下了根,使得他即使有一身潛蹤匿形的好本領,卻始終不敢興起逃脫囂魏牟集團的念頭。
一個多月前,囂魏牟吃了一場大敗仗,帶出去一千多個人,回來的不到兩百人,這讓沒趕上那場戰事的陳三感到既驚訝又失望,驚訝的是這個世界居然有人能讓囂魏牟吃了這樣大的一個癟子,而失望的則是,為什麼那個人沒有乾脆把囂魏牟給幹掉。或許是看出來了陳三心裡的念頭,囂魏牟把陳三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理由居然是他沒有做好斥候的本職工作,及早的現那個人的陰謀,致使自己吃了這場敗仗。陳三絲毫不敢分辨,縱然他和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只是囂魏牟借題揮而已,因為那次潛入趙國的行動,由於時間緊急,且又有內應幫忙,囂魏牟根本就沒有呆他去,可是他也只有默默的忍受著那來自那個畜生的一下又一下的鞭笞。
也許,會有那麼一天,會有那麼一個人,也能把這樣的鞭笞加諸於囂魏牟這個畜生的身上,可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有那個幸運親眼看到這一幕了——這是陳三被打的失去知覺以前唯一的念頭。
二十多天前,陳三的傷勢剛剛好了一點兒,囂魏牟就把他從床上揪了起來,對他說:「馬上會有一幫人來到大梁,你跟著征勒去把他們監視起來,現了什麼動靜立刻向我或者征勒報告,知道了麼!這次要是你敢有一點兒疏忽,老子扒了你的皮!」
陳三作斥候的時候從來沒出過任何紕漏,這是囂魏牟一夥全都知道的事,也是囂魏牟不殺陳三的唯一理由。囂魏牟自己也很清楚,這麼多年來,自己沒吃過一次大虧,除了自己夠狠以外,還跟自己自己特別不爽的這個陳三有關。囂魏牟不僅自己清楚,而且他也知道陳三也很清楚,所以他也就越的厭惡這個枯瘦精幹的像隻猴子,但眼神卻清澈透明的猶如清晨的露珠一樣的傢伙來了。
陳三不敢多說,戰戰兢兢的跟著征勒他們去了大梁,找到了目標——目標很好找,因為他們正在熱火朝天的修建營盤。他們的軍營修的很仔細,也很堅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打算在這裡長期駐紮。征勒他們看了一會兒就呵欠連天的開始走神了,到後來,甚至連征勒本人都溜到一邊兒打盹去了,因為他們覺得目標既然在修軍營,那肯定是打算在那兒過夜,今天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動靜了——鬧騰了一天,今晚還能不要好好的睡一覺嗎?
陳三卻不敢偷懶,除了多年來在死亡的威脅下養成的認真工作的態度以外,他有一種直覺,一種近乎職業的直覺告訴他,今天肯定還會有情況。
果然,臨近黃昏的時候,約二十騎快馬從剛剛立好不久的營門疾馳而出,直奔正西而去。陳三推醒了征勒,那睡眼朦朧的傢伙歪著嘴道:「你,還有那個狗剩你,你們倆跟過去,弄清楚出去的都是些什麼人再回來。」
很快陳三和狗剩就跟上了那些人,遠遠的就聽到一個人叫著什麼「少龍」什麼的,難道是他們中誰的名字?陳三正想在靠近一點兒打探,可是沒來由的心裡一驚,毫無理由的就感到自己的行蹤已經洩露了,被自己跟蹤的目標恐怕已經現了自己。想了想,陳三不動聲色的對狗剩說:「狗大哥,我回去把那個人的名字告訴征勒,然後再回來跟你匯合,你就不用在多跑這一圈了,好吧。」
白癡的狗剩很高興陳三這麼懂事,揮揮手就讓陳三去了。
陳三趕到那個軍營外面,把聽到告訴了征勒,也就是從征勒那裡,他第一次知道了那個差點兒要了囂魏牟得名的人名叫「項少龍」。
不管聽別人說那個項少龍如何如何,陳三帶著囂魏牟等人追過去,並在第二天一早在路邊現了狗剩的屍體後,才真切的感到了那個人的可怕。如果不是自己夠警覺,那渾身插滿了箭躺在路邊的可就是兩個人了。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份小心,差不多兩個時辰之後,陳三再次幸運的躲過了那個項少龍的獵殺。
從那以後的二十來天裡,陳三打起了雙份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才算遠遠的跟上了那個項少龍。他實在是不敢靠得太近,因為每次他稍稍靠近一點兒,那個項少龍總是會派幾批人從不同的方向搜索,有好幾次,查探的人幾乎就在陳三的腳下走了過去,讓陳三心都不敢狂跳。也正是因了那個項少龍的警覺,使得陳三到現在為止,只能保持不遠不進的吊著,想要探聽到些什麼情況,那就不可能了。直到這兩天,那個項少龍的才算放鬆些,陳三才覺得能多喘上幾口氣了。
透過數落的樹枝,陳三遠遠的望著那邊溫暖的篝火,不知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滋味。忽然,篝火邊傳來了一陣少女的呵斥聲,陳三聽到耳裡,對那個項少龍從心底裡感到羨慕:「看來那個人很有人緣呢——能招女子圍著他轉的人,那當然是有人緣的了。什麼時候,也能有女孩跟我這樣說話呢?真的好羨慕呀——不過,接下來,他也要安慰那個女孩了吧,在接下來,他們也就該休息了吧。其實,這樣說來,我真的應該感謝那個女孩,這幾天要不是她不時的耍耍小脾氣,要那個項少龍哄她,我又哪能有機會休息一下呢!唉——先打個盹吧,機會可不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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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勒來了嗎?」囂魏牟大聲問道:「來了的話就趕快給我滾過來!」
「大哥,」征勒從帳篷外面跨了進來,問道:「大哥找我有什麼事?」
「還能有什麼事?」囂魏牟指著攤在地上的地圖道:「陳三那邊沒什麼變化吧?」
「沒有,那傢伙現在還吊著項少龍他們呢,從他留下的記號來看,沒什麼變化,項少龍他們正向著那個地方走呢。」
「好!」囂魏牟猛一拍手,恨聲道:「哼,項少龍,這次,我也要你吃一次埋伏!你等著吧,要是你能死的太快了的話,那都是你祖宗保佑你呢!」
「嘿嘿嘿嘿……」征勒也陪著笑道:「這次,他項少龍想不死都難!」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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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陳三猛然從噩夢中驚醒,下意識的緊了緊手指,抓得樹幹更緊了。
呼——陳三搖了搖頭,像是要趕走那讓自己驚恐不安的夢境一般,同時抬起眼來望了望,還好,那頓篝火還在!
不對!陳三忽然一個機靈,不對,那篝火的位置不對!
這些天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篝火的位置改變的的情形,一定有什麼事情生!
壯足了膽子,陳三悄無聲息的滑下了大樹,忍住「砰砰」幾欲衝破喉嚨的心跳,無聲無息的溜到了篝火旁邊,眼前的景象頓時讓他大驚失色——所有的人,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