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鬍竟然沒死。
午夜時分,項西飛馬來報:現了灰鬍的蹤跡!
聽了項西的報告,我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傢伙真命大。可隨即又想到了一點,我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這下可好了,正犯著困呢,這就有人送枕頭來了,真是太好了。
「爺,您沒事吧?」項西這小子,看我半天沒吱聲,還以為我短路了呢:「爺,您倒是說話呀——我可不是有意嚇唬你的……」
「kao,一邊兒呆著去!」我拿馬鞭子敲了敲胡言亂語的項西道:「你看爺我是被你嚇著了嗎?什麼眼神你是!」
「切!」項西撇了撇嘴道:「嚇著就嚇著了唄,還不好意思承認!您讓誰看您剛才的樣子不像是被嚇呆了?還嘴硬——爺,難道真沒嚇著您?灰鬍沒死,您真的就不擔心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笑著又敲了一下項南的腦袋,道:「他灰鬍就是沒死,現在也就是個光桿了,手下還能有幾個兵——用得著擔心嗎?再說了,這次他能逃得性命已經是漫天神佛保佑了,就是不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條命了,我犯得著擔心這樣的一個落水狗嗎?」
敲著別人的腦袋教訓人的感覺那真是一個爽,我都敲順手了,這不,說著說著手中的馬鞭子照著項西的腦袋又來了一下:「最後,看你現在急吼吼的樣子我就知道灰鬍已經被你們給逮著了,現在應該正在捆得像個豬蹄似的往這邊趕呢!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說著我手中的馬鞭子又去找那個聽得眼神都有點兒直的項西的腦袋報道了。
「爺!您說就說好了,幹嘛老是敲我的腦袋呀,會被你敲笨的。」項西終於回過神來了,捂著腦袋問道:「爺,您說的那個漫天的神佛是個什麼神?他很厲害嗎?」
「去!厲害不厲害,人最厲害!」我忍不住又朝項西的腦袋上來了一記,因為我剛剛想到這個時候的人光知道有神,還不知道有佛呢。佛呀、菩薩呀這些泊來品現在還正在翻越喜馬拉雅山呢。「什麼佛呀神呀的都沒有人厲害,知道嗎?就這點iq值還來逗你家爺玩兒!」
「又不是我想逗您玩兒!」項西頗有些委屈的樣子:「還不是威少說您最怕灰鬍,非要嚇嚇您玩兒……」
「威哥的運氣還真不錯嘛,這都讓他碰上了!」我不禁又是一番感慨,自從烏廷威這段時間跟我混了以後,現在是越混越大膽,從軍營裡躲在我背後朝囂魏牟放冷箭,到洹水邊衝到我前面點火放煙,到現在我一個不留神,這廝居然已經敢離開我的視線活動了,並且竟然還讓他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逮到了灰鬍,真不是一般的高呀。「回來我得好好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抓住灰鬍的。」
「還說呢!」項西揭到:「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到底是威少在抓灰鬍還是灰鬍抓威少還是兩可之間呢,呃,不,不是兩可,就是一可!照當時的樣子來看,肯定是威少被灰鬍給抓走了!」
「怎麼回事?」我真的有些好奇:「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我要知道細節。」
「要說威少的運氣到底是不錯,我們十幾個人到那邊去搜,原本也就是為了不辜負爺您辛苦教我們一場,照著您說的趁著這次實戰練練兵來著,真沒想到還真能抓到什麼人——那場大水我們可是都親眼看到了,那樣大的水一過,還能留下來什麼呢——可沒想到還真讓威少給碰上了。我們先是三個人一組,就像您教我們的那樣,站成個三角形,沿著河的兩岸一直搜到了下游十里的地方,都沒什麼現,我們就匯合了沿著河岸往回趕。正趕著路呢,威少突然說要去小解,舉著火把就奔了河邊。好,我們就放慢了度等他唄,誰知道才走出百十步,就聽到威少一聲慘叫。我們一聽可壞了,威少別不是掉河裡吧,趕緊跑回去一看,呵呵呵,真是笑死個人……哎,我說爺,您能不能把那玩意兒拿走,掛在那裡一晃一晃的,怪瘆人的……您,您怎麼又把它給舉起來了?又要了……我不要,您趕緊把那玩意兒放下來,我心裡毛得慌,不行,我受不了了……我不幹了……您要是再拿那馬鞭子敲我的話,我就不講了!」
kao!項西這小子,現在也學會講條件了。
「好好,我不敲你了。」我收起了馬鞭子,空著兩隻手對著項西一攤:「看看,鞭子我都收起來了,你接著講吧,威哥怎麼了?」是滴,偶現在是不敲你了,偶現在是收起來了,等你講完了以後,偶再把沒敲得都給補上來不就行了嘛。
「爺您真的不敲了?」項西一臉的不相信,也難怪,吃虧也不是一兩次的了,這點記性還能沒有?「您要是真的不敲了,您就把您的鞭子給我拿著我才放心。」
「給你給你,」我把鞭子拿出來遞給他:「快點兒講吧!」嘿嘿,沒有鞭子,偶不是還有劍鞘嘛!
「我們打著火把跑過去一看,哈哈,您猜怎麼著,威少躺在地上,他的腳邊被他的噓噓澆到的地方,露出一個人的腦袋來了,那個人被威少的噓噓一澆,又被我們這麼多人一吵,到清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正呆呆的看著我們呢。我上去這麼一看,呵呵……哎呀!爺您怎麼又敲我了!」
「我還就敲你了!」我無恥的舉著連著鞘的劍,朝著一臉憤憤的項西的腦袋又來了一下:「叫你講個故事,你還給我講起條件來了,我不敲你了敲誰!」
「你敲我腦袋……您還要不要我講給您聽了!」
「還有什麼好講的!」我極度無恥的嘿嘿笑著說:「不就是威哥噓噓到了灰鬍的腦袋上,灰鬍沒提意見,他自己到嚇暈過去了嘛!這個膽小的傢伙,以後每天夜裡叫他一個人到墳地裡練練膽去!」
「爺!」項西悲憤地說:「您就是仗著聰明欺負人!」
「嘿嘿,那也是你先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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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鬍終於被押了上來,不,確切地說,是被烏廷威給拖了上來。那傢伙,分明就是在報復那個把他嚇暈出醜的人,不過,我喜歡!
「你就是灰鬍?」我厭惡的看了一眼地上那堆骯髒不堪的人型物體,喝問道。
「…………」
「怎麼搞成這樣?」我抬起頭來向烏廷威問道:「是不是你在途中報復,把他打傻了?」
「少龍,你可不能平白冤枉人!」烏廷威叫道:「我根本就沒打他,他也不傻。你別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他這是裝出來的,一路上這傢伙可賊精著呢,你問問他們幾個,那一個他沒想收買……」
「好了,不是你打的就不是好了!」我故意氣他:「要是你打得到好了呢,最起碼你也像個真的爺們了……」後面那句我把聲音壓到剛剛好只有我們倆才能聽到。
「你!」烏廷威被我的話氣的臉都綠了。
「你什麼你!」我呵斥道:「從今以後,沒我的允許你要是敢跑出我的視線以外,我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原野裡,讓你一個人在這裡瘋個夠,等我們從大梁回來的時候再來接你。」
「別,少龍,我下次不亂跑了還不行嗎!」
「還有,」我還沒完呢,指著地上的那堆接著說:「這個東西,你們也太那個了吧!趕快給我拖出去,沖沖乾淨,再給他一件能穿的衣服,嗯,還有,再給他點兒能吃的東西,怎麼著也得把他搞得像個人樣,那才能看嘛!快去,動作溫柔一點兒,別給弄死了,我留著他還有用……」
雖然我的話說的很不客氣,可是領會到了其中重要精神的灰鬍還是兩眼冒光,灰敗的臉上頓時恢復了幾分光彩。可是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夠保住性命的時候,我下面的那句話一下子又把他打進了地獄,而且還是十八層地獄——「明天一早拔營啟程的時候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砍了他的腦袋,讓大家一起來樂和樂和,然後再把腦袋送回邯鄲去,讓大王和別的大臣們也見識見識咱們的本領——你們把他搞成這個樣子,豈不是對不起這麼多觀眾讀者大大嘛!賣相!我需要給這傢伙一個好的賣相,這也是給咱們自己長臉不是!」
灰鬍現在連咬舌自殺的心都有了這都把他當成什麼了,還賣相,死相吧。可是下面我又說了:「對了,給他嘴裡塞點東西,別讓他咬舌自盡了,嗯,還有什麼,你們就自己想吧,反正天一亮,我就要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灰鬍來讓我砍頭!」
很快,沖洗乾淨的灰鬍被塞進了點食物以後,又迅的被那幫小子用破布堵住了嘴巴,捆紮結實了綁到營地角落的一個營帳的木樁上,旁邊是兩個抓他來的小伙子在看守著。
秋冬之際的原野上,夜風還是很鍛煉人的,可憐的灰鬍被凍的瑟瑟抖。那些小伙子忠實的執行了我要把他沖乾淨的命令,可是卻對我要給他換上乾淨衣服的命令置若罔聞——夜裡風大,吹吹夜風,天一亮準保他身上乾乾爽爽,找不到一點兒水珠來——這是那些傢伙偷懶的理由。被捆在木柱上的灰鬍心裡這這個苦呀,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你們也不優待我一下,孬好把我放到篝火旁邊呀,也讓我多少能沾沾篝火的光,暖和暖和也好呀!真是太不厚道了——當然了,要是身上的繩子也能沾沾篝火的光那就更好了!
「……今晚又睡不成了!」看守著灰鬍的兩個小年輕實在無聊,開始聊天解悶了。
「好困呀——真tmd倒霉,怎麼這種事老是讓我們碰上!昨天分兵,老子要是分到跟著公主走的那些人裡,那該多舒服呀……」
「噓——別說了!」另外一個連忙打斷了同伴的話:「沒看到那裡捆著的是誰嗎?」
「嗯,不要緊,反正天一亮他就活不成了,還怕他知道?」牢騷的那個小子看了一眼被捆的結結實實的灰鬍,嘴裡說著不怕,可是卻也馬上就換了個話題:「項大夫就是厲害呀,連河神都能請來幫忙……」
可是聽了他們半茬話的灰鬍卻止不住的起了好奇心:分兵?跟著公主?這是怎麼回事……好嘛,說是好奇心害死貓,可是有誰知道那好奇的貓臨死前還好不好奇呢?
夜風還是那樣的凜冽,不過,對於習慣了餐風食露的馬賊來講,等衣服被風乾了以後,也就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這不,那位灰鬍先生在嘗試了n種掙脫繩索的辦法未果之後,這會兒已經令人尊敬的倚著帳篷打起了盹來。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生活就像是被**,既然已經注定了沒法反抗,那就享受吧。現在這個在魏趙邊境縱橫了十幾年的馬賊,終於也以這樣的方式表示他的屈服了!
「嗤——」一聲輕微到幾不可查的、但又是極為熟悉的聲音在呼嘯的夜風裡傳進了灰鬍的耳朵裡,接著一股腥腥的熟悉的味道也隨著夜風飄進了灰鬍的鼻子裡——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熟練的刺激著灰鬍五官兩個地方的神經,神經信號迅的被傳送到了大腦皮層,在哪裡接受破譯鑒別:「嗤」的聲音=利刃劃破柔軟物體的聲音;腥味=鮮血飄散的味道!這兩個加在一起,就是——
襲擊!
灰鬍眼睛還沒有睜開,身子卻先一挺,就要起來,手先一伸,就要抓兵器。可是,隨著自己「哎呦」一聲滾倒在了地上動彈不得,灰鬍這才清醒了起來,自己已經被俘了,正被捆的像個豬蹄一樣等著挨宰呢!什麼襲擊,恐怕是自己在做夢吧。可是,微微睜眼看了一眼,頓時眼睛就瞪得溜圓:在昏暗閃動的篝火的餘光下,他清楚的看到了,那看守著他的兩個年輕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脖頸處各有一道小小的噴泉,正在噴灑著紅艷而又濃腥的鮮血!
怎麼……
「灰鬍!」他沒有等太久,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耳邊:「別吱聲,快跟我走!」
隨著聲音,灰鬍由衷的感謝著他能想到的所有的神靈,因為,他已經感到了一支還散著濃濃血腥味的利刃割開了那根把他捆在死亡線上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