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天,我老是走神,上課也不容易集中精力,輪到郎燕給我打電話,心裡才遽然一驚:原來老子還一直惦記著李冰冰,遇到這檔子事,她是不是很傷心呢?在先鋒縣沒有任何親人,連遇這麼多打擊,別做傻事才好,自己是報仇了,對李冰冰是不是太狠了一點?我心裡極其後悔,本想打電話找張清芳瞭解具體情況,現在也絲毫提不起興趣了。
我出教室接電話,心裡一直還恍恍惚惚。
郎燕敏感的注意到我的異常,關心的問道:「6川,你怎麼了?」
「我很好,沒什麼啊。」
「半天不說話,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瞎*心,我能出什麼事?」
「老公……」
「做啥?叫這麼甜一定是捨不得我了?」
「是啊。」她回答得很乾脆,聲音裡透著一股子驕傲和抑制不住的喜悅。
「乖乖,星期五我早點回來。」
「嗯,一定啊,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本想買關子,卻忍不住自己嘴快。
「快說,什麼好事?」
「你要做爸爸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郎燕提高聲音,興奮的重複了一遍:「你要當爸爸了。」
「真的嗎?老婆你沒騙我?」
「高興傻了?這種事我怎能騙你。」
「哈哈哈……老婆,這是我一輩子聽到的最高興的消息,你等等,我想一想。」我努力把精神集中攏來,確定自己聽到的消息是準確的,李冰冰的事加上這件事,都是激盪自己心神的大事,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老婆,你給爸媽說沒有?」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問題,有了快樂總希望別人也感染一番。
「還沒有呢。」
「傻瓜,你怎麼不給你爸媽說?他們天天都在盼啊。」
「我剛剛得到醫院的檢查結果,人家第一時間要告訴你嘛。」
「老婆乖,你現在可以告訴他們了,我請假回來。」
「嗯,我等你。」
收了電話,我直接進班主任老師的辦公室,借口單位出事請了兩天假,然後把吳軍叫出來,借他的車,一路風風火火回到先鋒,從接電話到回家,只用了三個多小時。
郎燕在她父母家,我直接趕了過去,剛進門她就撲了過來,我急忙抱住,一股巨大的暖流從心底直竄上來,這一刻對郎燕的感覺才完完全全是我6川的老婆,心底那樣充實和溫暖。
「哎呀,你們小心一點。」劉姨出來責怪,我們急忙分開,她對郎燕道,「你現在得小心做事,別像以前一樣猴跳,胎兒很小氣的。」
郎燕伸嘴做了個怪相,嚷道:「那我今後就不動了,你天天給我餵飯?」
「誰和你貧嘴?總之你今後走路要慢一點,千萬不能摔跤或者肚子在哪裡撞著了,吃也要注意,你吃啥他在肚子裡就吃啥,尤其是吃藥,不能亂吃的,要按醫生的吩咐辦。」劉姨說得非常認真。
郎燕聽得直皺眉,很顯然,這許多的忌諱和麻煩是她先前都不曾想到過的。
我輕輕抱住她,說道:「要聽媽的話,好好記住了,這些都是經驗,你肚子裡裝著我們兩代人的希望呢。」
「知道了,今後我就是大肚婆。」她情緒開始低落。
劉姨看了她一眼,「不高興了?大肚婆有什麼,每個女人都有過,只要6川不嫌難看就行了。」
我急忙表態:「絕對不嫌棄,你肚子大才好看。」
郎燕咕噥道:「現在這麼說,到時候只怕心裡就不這樣想了。」
「我誓。」
我立即舉起右手,正要說,劉姨笑道:「燕子你錯了,男人對妻子最好的時候就是懷孕的十個月。」
「真的啊?我要看他表現。」郎燕得意的微笑。
「我一定表現好,得一百分。」
晚上郎一平回到家裡,得知這個消息也十分高興,一家人圍繞後代的問題嘰嘰喳喳議論,最後給郎燕定了幾條鐵規,按劉姨建議,這個星期天郎燕就搬回家住。
郎一平趁著郎燕不在,對我說道:「事件』案明天就要宣判了,這幾人背後都很複雜,你今後行動要小心一點。」
「判多久?」
「最長的十五年,最短李立三五年,其餘有十二十年不等。」
我點點頭,說道:「現在平安村和小橋村我分別派了鎮上的兩名幹部兼任書記,群眾情緒很平靜,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郎一平分析道:「楊柳鎮搞集鎮開,這是省委的試點,是符合中央推進城鎮化精神的,但是具體到一個地方,就是一場改革,改革就會打破以前既有的利益格局,各種矛盾錯綜複雜,利益的再分配過程中就難免會讓某些人鋌而走險,以身試法,你當書記的一定要看大局,把握大勢,不要扯進一些具體的爭鬥中去,置自己於險地,現在燕子是最需要你的時候,作為一個父親,我不希望她天天生活在擔心裡。」
我明白他的苦心,點頭答應道:「放心吧爸,我會為家庭考慮的。」
晚上回到新房已經十點了,我慇勤地小心翼翼伺候她,郎燕有些不習慣,以前這些都是她幫我做,現在反過來了。洗完澡,我直接把她抱上了床,看著那平坦光滑的小腹以及小腹下露出的幾根細細毛,心裡突然有些衝動,雙手在*上輕輕撫摸著,眼睛瞧著她,徵求她的意見,郎燕紅著臉搖搖頭,低聲道:「媽媽說,這幾個月不能做那事了。」
「哦。」我有些失望,收回手掌,把燈滅了,說了聲:「睡吧,早點休息。」
我們各自躺了一會,半月未見,心裡有事,哪裡睡得著,郎燕側過身,悄悄說道:「老公,你很想嗎?」
「嗯,也不是。」
「幾個月呢你咋辦啊?」
「克服咯,以前不也過了二十幾年嗎?」
她想想說:「要不我學碟子裡那樣?」
我有些心動,現在要老子再憋幾個月,那還不把人整瘋了?「你不怕噁心了?」
「哎呀,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原來人家不知道嘛。」她說著已經爬起來行動了,我怕她累著,做一陣休息一陣。
郎燕的柔情和真心實意的愛,讓我越來越感動,也越來越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事情做完,我陪著她漱口洗手,然後愛憐的抱在胸前,「謝謝你老婆,從今以後我要好好努力表現,為你和兒子創造一個幸福的家。」
「嗯,」她緊緊依偎著我,說道,「老公,我不要你天天辛辛苦苦的拚搏,一定要當個什麼縣長市長的,只要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行了。」
「傻瓜,我們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我們的兒子考慮啊?他要上學,上名牌大學,還要出國,買房子娶老婆……這些都需要錢,當官才能掙錢哪。」
郎燕搖頭說道:「掙這種錢讓人提心吊膽,心驚肉跳的,睡覺也不安生,你還是正正經經搞你的工作吧,我們兩人的工資也夠用了。」她說著支起半個身子,在床頭櫃上一陣窸窸窣窣後,遞給我一個存折,「看看,這是什麼?」
我打開檯燈,看清上面的數字迷惑道:「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我們結婚收的禮啊,我們的還有爸爸那邊的,一共就是這麼多。」
「嘿嘿……」我忍不住笑了。
郎燕問道:「你笑什麼?這是真的,就這麼多。」
我將她小巧的鼻子輕輕一扭,說道:「小傻瓜,一百二十萬呢,你問問你們單位的同事結婚能收多少?你認為這是正大光明的收入是吧?」
「當然了,每對結婚的夫婦都收禮錢。」
「我問你,為什麼別人結婚只能收幾萬或者十幾萬,我們就能收一百多萬?」
「你是說我爸爸是縣委書記的緣故?」
「老婆還不傻嘛,你想想,我們只請了十桌客人,按現在同行的送禮數目,我們最多只能收兩萬多,因為你爸爸是縣委書記,所以第一,送禮的人特別大方,出手就是幾千幾萬的送,第二,那些沒被邀請的書記鄉鎮長,部門的局長、主任們也會借這個機會送禮的,所以就有了這一百二十萬。」我拿存折在她臉頰上輕輕一碰,說道,「現在知道了?沒有你爸爸的縣委書記,哪裡來的這些合法的收入?還有……」
我本想提醒她上次醫院生病時也在收錢,想想郎一平收錢肯定不止這些,逢年過節的收入加起來也快過八位數字了吧,只是他讓郎燕感覺這些錢都是人情世故,禮尚往來,很「正大光明」。
「那你也要注意一點,報紙上電視裡有那麼多出事的人,我心裡害怕。」
「放寬心吧,那些人都是貪得無厭,沒有止境,只要注意分寸,講一點策略,一般會沒事的,你想想現在各級當官的,房子若干、抽好煙喝好酒,穿高檔服裝,坐進口轎車,兒子送出國……等等,哪裡來的錢?可以這樣說,如果按紀委規定的標準,現在的一把手沒一個是清白的,遭了的都是沒背景的,或者貪婪得不知道還有紀委、反貪局的人,像這種逢年過節、婚喪嫁娶,收一點錢誰來過問?紀委知道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搖頭,「因為紀委的領導也是人,他也要養活一家人,而且也想過得比別人好,不收他哪裡來的錢?」
「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不是有點道理,而是很有道理,沒有好處誰願意當領導?責任又大,天天喝酒動腦筋,累死人。」
給郎燕做通思想工作很有必要,沒有準備,隨著今後收錢的機會越來越多,難免會讓她感覺到日夜不安,擔驚受怕。
估計郎一平以前從來不會在女兒面前談論這些,每一筆錢都會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像她這樣出身官府仍然不明白這其中的訣竅,絕對是一個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