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剛回說黃塵中無法脫身,工業園區已經動開了,他是工程一線總指揮,就他和楊青山來了,地點還是在香山苑。
「有什麼新消息?」王文剛見面就問。
我回到:「你要什麼消息?」
「人事啊?現在定的是哪個?」
「不是你也不是黃立文。」
王文剛說道:「只要不是黃立文,老子上不上副縣都無所謂了。」
「這就好,我給郎燕他爸說了,他叫我給你做思想工作,原來你自己已經想通了,不用我再安慰了吧?」
「哈哈哈…不用老弟費心,老王在仕途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什麼沒見過沒經歷過?權力富貴都***過眼雲煙,一切都是浮雲。」
「想通了就好,我們兄弟之間肝膽相照,有什麼就說,不要掩掩藏藏。」
楊青山點頭道:「就是,不過我想問一句,縣委推薦的是誰?」
這問題不好回答,我沉吟了一會,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估計是某個局的局長,比如建設局、教育局、人事局等。」
「你也不知道啊?」王文剛有些不信。
「莫說推薦哪個,就說黃立文為什麼上不去,我問郎燕他爸,他還批評了我一通,叫我把自己的工作搞好,別亂打聽。」
楊青山點點頭,說道:「以郎書記的作風,這是一定的,黃立文為什麼上不去我倒是清楚。」
「為什麼?」我和王文剛同時問道。
「郎書記不同意。」
「啊?我知道了。」
王文剛道:「你知道什麼?」
「當時他叫我到書房談事,說起你的事,我就說王書記主要是不服氣黃立文,他說『你怎麼知道就是黃立文,亂彈琴。』原來他早已經否決了對黃立文的推薦。」
「這就對了,估計他心裡已經有了人選,最近注意觀察誰和他走得近就一定是誰了。」王文剛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對了,你還欠我一件東西啊。」
王文剛疑問道:「我欠你什麼?」
「氣暈了?先鋒縣的政治鬥爭史啊?」
「呵呵呵…你還記著啊,好,今天反正沒事,可以長談,青山對這些事也很有研究,說遺漏了的,給我補充補充。」
他喝了口茶,對著我說道:「要在先鋒塊地上站住腳還要有展,必須熟悉先鋒縣的官場、派系鬥爭,不論是我們在官場上混的還是青山在商界打拼的,先鋒縣太具有自己的特色了。先說先鋒縣縣名的來歷,先鋒原來叫固原縣,大躍進那幾年,先鋒年年放衛星,在全省很有名氣,是有名的先進縣,當時的縣委書記叫梁加成,十分熱衷於幹大事,爭先進,覺得本縣工作雖然年年先進,『固原』二字有些不響亮,『固守原地』沒有躍進思想,於是就改名叫先鋒,文革時,為了爭奪這片政治高地,武裝鬥爭異常激烈,派系林立,直到改革開放後,先鋒縣的人脈還遺留有原來的痕跡,所以這樣一代代傳承下來,就形成了無官不鬥的現象,你不想都人家要鬥你,*得你不得不鬥。
以前是明鬥,拿槍爭權,現在是暗鬥,用錢和關係,同樣也是為了爭權。
我把先鋒縣的人事變遷劃成了三個階段:第一是混沌階段,就是先鋒縣的春秋戰國時期;第二個階段就是『三人幫』呼風喚雨的階段;現在是進入第三個階段,以郎一平主政先鋒縣為具體標誌,其實這是個摻沙子的階段,至於今後怎麼走還有待於觀察。」
他側頭對楊青山說道:「我這樣劃分沒問題吧?」
「很對,我以前還沒這樣思考過,經你這樣一劃分,就顯得更明朗清晰了。」楊青山由衷讚道。
「先說第一個階段,春秋戰國。如果要以年份劃,就是改革開放到八十年代後期,這一時期先鋒縣政壇極不穩定,十年換了五屆縣委書記,你方唱罷我登台,由於書記換得太快,每人上來時都搞一幫自己的人,客觀上造成了先鋒縣政治人事格局混亂的局面,這其中有些人是牆頭草,東偏西倒,連自己也搞不清屬於什麼派別,今天大家是兄弟,換一屆領導上來又成了對頭,這種局面一直延續到八十年代末期。
這時候先鋒縣政壇上崛起了一顆政治新星,不用說你也猜到了,就是魯大東。他當時的情況就像兄弟你現在一樣,名牌大學畢業,雄心勃勃,長得也英俊瀟灑,縣長向昆山極為賞識,先給他當秘書,後來下鄉鎮副鄉長、鄉長,一步一步走上了先鋒縣的權力頂峰。
當然,他這樣順利也離不開老丈人向昆山的大力栽培,你知道的,在仕途上,如果沒有人在上面提拔你,再大的能力也等於零。」
「哦,他妻子是縣長的女兒?」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王文剛和楊青山對視一眼,笑道:「是啊,所以我說魯大東像兄弟你一樣嘛。」
我看著他們會心的笑臉,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黃塵中這樣熱心與我交往,還拉上王文剛、楊青山,原來他們早已經看好我的政治前途,提前來投資的。
「6兄弟,你別生氣,我們和你叫朋友那可是真心實意的,看中的是你有能力,講義氣,夠朋友,郎書記的因素還在其次,黃塵中第一次給我說的時候,你和郎燕還沒正式交往吧?你女朋友叫李冰冰是不是?一個人怎麼樣,外表和言談舉止是可以看出來的,我們就認定你是一匹千里馬,沒有郎一平的關係也可以開創自己的一片天地,當然,有了這層關係,你成功的把握大大增加,時間也大大縮短了,這可是我們的心裡話。」
王文剛的眼神異常堅定,語氣異常誠懇,我剛才雖然有些惱怒,但想通這層關係,心裡也就釋然了,笑道:「大哥說哪裡話,我怎會生氣呢,有了你們的支持和幫助,是我6川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呵呵呵…好,我們果然沒有看錯,還是繼續說魯大東吧。」他語調平穩,聲音有一絲沙啞,最適宜長篇大論,「魯大東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對政治的敏銳性,這是天生的,就像狗鼻子,基因已經決定了它具有靈敏的嗅覺一樣,有個很典型的事件可以充分說明這一點,就是先鋒縣著名的『王八事件』。那一年開市人代會,市委書記會議中途碰上縣長向昆山,笑著說了聲『先鋒縣王八很有名哪』,向昆山以為書記喜歡竹溪的王八,回來後興致勃勃叫當時的楊柳鎮書記交代,準備了幾十斤,魯向東那時候在西晉鎮當副鎮長,和向昆山的女兒耍朋友,回城聽說了這件事,感覺事不尋常,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怎麼可能當著眾人的面問下級要王八呢?他聯想到縣委書記張璁和某某局長的女人長期關係曖昧,上行下效,當時先鋒縣刮起了一股包二奶養情人的風氣,聲名遠播,也有人暗地裡向上面不停的反映情況,可長期沒有得到解決,包養之風越刮越烈,市委書記是不是指的這件事呢?他把自己的懷疑向老丈人說了,向昆山也是個政治上的老鬼,一經點撥自然立即明瞭事情的真相,果然,不到三個月,先鋒縣班子大換血,向昆山順順利利當上了縣委書記,書記張璁被調往市委直屬機關工委任副書記,主持工作。幸虧魯向東提醒,不然向昆山真把幾十斤王八送市委書記家裡,估計向昆山就沒有後來的縣委書記了,連領導的意圖都不能領會,如何放心把一個近百萬人的大縣交你管理?這就是魯向東過人之處,能從人人忽略的細節處推測出領導的意圖,落一葉而知天下秋。
向昆山當上縣委書記後,魯向東自然是蹭蹭蹭往上升,前後不過五年時間就完成了副鎮長到鎮長、人事局長、組織部長的飛昇過程,幾乎是一年一個台階,在當西晉鎮鎮長期間已經和趙大富、苟大全等結成了小股的政治團體,苟大全當時是縣農業局副局長,魯大東看上的是他腦子聰明,為人夠圓滑、勢利,而且膽子極大,三人中魯向東是主將,趙大富有經濟作後盾,苟大全四處搖旗吶喊,很快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一股外圍勢力,隨著魯大東的不斷陞遷,隊伍邊越來越大,他當縣委副書記時,當時的縣委書記也得讓他三分,當然這與向昆山是副市長有關係。
魯大東在副書記位置上經營了五年,吳德市和先鋒縣都形成了一張強大的關係網,在向昆山離崗前終於登上了先鋒的政治頂峰,據說這是向昆山離崗時對省委提出的唯一要求,加之魯向東在先鋒的人氣,自然很順利的通過了省委的組織考察。
魯向東是越過縣長蔣建國而直接升上了縣委書記的,蔣建國是軍人出身,資格又比魯向東老,心裡不服氣,縣委縣政府內耗不斷,市委明知這種情況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矛盾不表面化,相互向上面告狀,組織上一般是不予理會的。魯向東利用自己是書記的政治優勢,逐步把縣級各部門和鄉鎮一把手都換成了自己信得過的人,等蔣建國回過神來時,已經陷入了別人精心設計的鐵桶陣,四面楚歌了,最後到了鄉鎮和部門只看縣委的臉色行事,對他陽奉陰違,縣長本來是法定分管財政工作的,他連財政局長也協調不動了,政府工作幾乎被縣委取代,當時設了三個副書記,一個管組織人事,一個管農業,一個管工業,分管工業農業的副縣長都得聽對應的副書記的安排。蔣縣長把這種情況也向市政府領導作了匯報,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反而認為他工作能力差,為人心胸狹窄,斤斤計較,*得蔣建國在先鋒和魯大東共事不過兩年便灰溜溜自動申請調走了。」
「市委市政府領導是瞎子嗎?這種不正常的情況派人下來一瞭解什麼都明白了。」我不解的問道。
「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可是你想想,如果全縣大大小小的幹部都結成了一個利益整體,上面派人下來能得到真實的情況嗎?就是有個別心懷不滿的人有反映,也會當著異類,再說魯大東有了趙大富支持,他們和市委市政府相關人員已經不是一般的關係了,越了正常的工作交往,這種情況下誰還會為蔣建國說話?」
我點點頭,這倒是實情,古時候也有朝廷大臣收買宮裡太監和宮女為自己謀取政治利益的情況,眾口鑠金,防不勝防,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趙大富鞍前馬後,費了馬達又費油,他得到了什麼好處?」
王文剛和楊青山一齊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