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剛說道:「三人幫裡,獲利最大的是魯大東,其次就是趙大富,第三才算得上苟大全。趙大富在官場有個綽號叫什麼?第二組織部長!其實當時的真實情況是,他才是先鋒縣真正的組織部長,張三李四王五有什麼想法,通過正規的組織程序往往很難實現,如果向趙大富一說,百分之百沒問題,當然這些大大小小重要不重要的位置都是有價格的,魯大東實際上是通過他再斂財,表面上看起來很清正廉潔,大會小會都警示幹部要廉潔從政,為民分憂,而且他自己也做到從不收一分禮金,這是全先鋒縣幹部都知道的,市紀委也知道。」
我不禁感歎了一聲:「大奸似忠!」
「嘿嘿,你說對了,魏忠賢、秦檜都是這樣的人,只有後來的歷史才會做出公正的評價,可當時呢?大家都認為是忠臣。」
楊青山接著王文剛的話補充道:「趙大富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保護自己的財富。那時候銀行貸款很亂,趙大富借用別人的名義開了許多皮包公司做生意,有了魯大東這面大旗,各家銀行都向他放款,搞來搞去,公司都垮了,個人卻財了,一筆筆銀行貸款都成了呆賬死賬,其實都是他和行長們私下把錢轉移了,後來銀行改制,剝離不良資產,這些死賬都不了了之,這就是為什麼前些年煤炭生意不好的時候,別人破產他還能支撐下去的原因,手裡有資金,當然就比別人命長。趙大富有了億萬家財,自然擔心這些財富的安全,於是和魯大東、市委市府某些領導關係十分密切,別人沉沉浮浮,他一直穩坐先鋒乃至於吳德市第一富翁的寶座,就得益於他在政治上的成功投資。」
「趙大富致富的另一個秘密就是偷漏稅。當時的稅務局沒有現在這樣的行業垂管,受制於地方黨委政府,他突然財,稅務又沒他繳納稅收的證據,就是趙家溝煤礦的稅收,也是實行定額,少得可憐,那年頭,偷稅漏稅很普遍,但趙大富做得最過分,有人暗地裡給市紀委寫了一封檢舉信,市紀委責成縣紀委調查,縣紀委知道趙大富的背景,把皮球扔給了縣稅務局的紀檢組長章成基,章成基是個幹事很認真的人,而且和縣長蔣建國一個部隊轉業的軍人,他帶了兩個稽查人員四處收羅證據,在從西晉鎮回縣城的路上被一輛拉煤的大車撞下了河,司機連同章成基、兩個稽查員一同殉難,屍骨也沒撈上來,司機被公安拘捕後嘴裡還有酒氣,交警認定是一起酒後駕車的交通事故,一人賠了二萬五就算把事情擱平了,那時候酒後駕車還沒現在管理這樣嚴,基本是當成一般交通事故處理。一人二萬五,四人十萬,這在當時是相當大的一筆資金,你想想,一個貨車司機哪裡來的這麼多錢?人人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可誰敢公開質疑這件事?所以我說,先鋒縣的政壇是有血腥味的。
出了這件事,沒人再敢出來捋虎鬚,不久之後,蔣建國主動提出離開先鋒,有人私下議論,老蔣是害怕了,他一個外地人,在先鋒縣繼續幹下去就等於在與幾千先鋒本籍幹部為敵,說不定那天就成了第二個章成基。」
「的確很囂張,『三人幫』名副其實。」我聽得背脊涼,感覺冷颼颼的。
「苟大全由農業局長而至副縣長,魯大東調市副書記後就當上了先鋒縣縣長,雖然楊財豐是書記,但先鋒縣的實權還是在魯大東和苟大全手上,楊財豐才來時曾經還是很有想法的,幾次短兵相接後繳械投降,他是由洪水縣交流過來的,政治上不能作為他便把精力轉向了經濟上,想撈一把就走,誰知他做得太過分了,市裡又沒過硬的關係,注定會成為政治的犧牲品。」王文剛講得累了,喝口茶,換了一個坐姿,對楊青山道,「聽說楊財豐曾經打過你的主意?」
楊青山點點頭,說道:「這人太貪婪了,張口就是四十萬,我沒立即答應,找理由拖了幾個月,據說他想叫紀委組織專案組查我,還沒架勢自己就先垮台了。」
「像這種沒政治背景又比較貪婪的人,十有**會出事,他算一個典型,王二干算另一個典型。」王文剛嗤笑道。
楊青山說道:「王二干據說已經判了,十二年。」
「還是有點重,王大錘一百五十萬隻有幾年,他二十萬十二年,嘿嘿…」
「不同啊,王大錘有苟大全在照顧,王二干只知道埋頭掙錢,不搞他搞誰?這就是同罪不同命。」王文剛說道,「其實王二干是有機會靠上郎他老兄那根筋短了路,二幹成了單干,哈哈哈…….」
「郎書記太嚴肅了,畢竟是從市監察局出來的,大家有點虛火,王二干年齡也快到了,估計他已經放棄了政治上的追求。」楊青山分析道。
「嗯,有道理,但這是一種糊塗的想法,沒有了政治上的保障你就應該老老實實幹你的工作,等到退休,這時候想撈一把養老金,百分之百不得善終。」王文剛不愧是仕途上的老鬼,洞察一切,「第三階段其實是楚漢對峙時期,現在還不能說誰勝誰負,郎書記到先鋒縣是毛德旺市長的一種摻沙子行為。毛市長是知道先鋒縣的政治格局的,他和魯大東在吳德市是競爭對手,先鋒縣就成了他們的另一個戰場。毛派畢竟人少,縣委裡只有他和薛秋陽是鐵桿,政府班子只有一個金鑫,不過,由於郎一平作風硬朗,個人威信較高,又不像苟大全顧慮多,有薛秋陽輔佐,幾年下來,先鋒縣人事格局已經是五五開,郎一平甚至還略佔上風。」他對著我說道,「郎和薛相對而言都是比較正直的人,個人問題沒有文章可做,所以那段時間趙大富把文章做到你身上,想通過突破一點達到打擊毛派的目的,這一陰謀卻被你提前現了。包括這次副縣職位之爭,趙(我們估計是他)誣陷我而全力為黃立文運作,都是這種鬥爭的延續,沒想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6兄弟推測會是誰?或者說哪個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推測我可不會,要說哪個可能性大一些,我估計建設局張儀最有可能。」
王文剛眼睛一亮,問道:「為什麼?說說理由?」
「我也說不出什麼理由,只是聽燕子的爸爸問過我張儀這人怎麼樣?」
「那就是了,嘿嘿,張儀,這蝦子這幾年錢掙夠了又想在政治上圖展了,看不出他的野心還大嘛。」王文剛話裡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楊青山分析說:「我也認為張儀上去的可能性很大,他是市局下來的,沒有先鋒背景,以前和郎書記走得不是特別近,如果有人提出來向市委推薦,雙方都容易接受。」
我和王文剛都贊成他的分析,其實從那天晚上郎一平和我談話,我就已經知道是張儀了,二十多萬的房款,他聽後並沒有批評我,說明張儀已經做通了他的工作,說不定背後還有什麼交易,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知道了先鋒縣的政治鬥爭史,我心裡有些沉重,郎一平和薛秋陽、金鑫等都是政壇上的老手,今後苟大全、趙大富豈不是要把火力全部對準爺爺我?這可有些吃不消。
我思考了幾天,覺得和王文剛楊青山結盟有利無害,幾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要強大得多,以王文剛政治經歷的豐富性和楊青山經濟實力的雄厚以及與市委領導的關係,還有黃塵中的可靠能幹,如果真能結成「四人幫」,在先鋒縣這塊地盤上完全是大有作為的。
郎一平可以作為眼前的憑仗,但以他現在的年齡計算,充其量不過七八年的政治生命,搞一幫自己的政治勢力是完全必要的,這幾人的智力實力絕對不比趙大富和苟大全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