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輝的美人計沒有得逞,使他心裡很難受:王文書這小子不識抬舉,僅僅是因為他已經有了朋友嗎?自古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不願這門親事,他很有可能是,哎,起,心裡就像火焚一樣。蓮花區被攪得天翻地覆。眼下,得志了。做天下的大局差不多定了,怎麼辦?退嗎?雙手沾滿了和老百姓的鮮血;進嗎?真心實意地跟著跑的有幾人?古人說得好:樹倒猢孫散,牆倒眾人推。有多少人不是趨炎附勢,而是鐵石心腸?他想到自己和打交道的時間太長了,結果計計落空,處處失利,弄得個蛋打雞飛。
他又一想,即使王文書是,也只能慢慢收拾。這保警四中隊是他授意組建的,廖作雲是他親自舉薦的,要是四中隊鬧出來,他自己也實在不好說話,會授人把柄:堂堂的縣黨部主任所授意組建的保安警察隊,怎麼成了的窩窩呢?仁壽是一個大縣,官僚政客又多,將來怎麼辦?,,我謝某與你勢不兩立,我與你有殺父之仇。此仇不報,非為君子。
近一段時間,潰退的消息不斷傳來,共軍連捷的新聞接二連三。前景暗淡,凶多吉少。他越想越煩躁,越想越失望,心裡很不是滋味,像打擺子一樣,一身不停地抖。怎麼辦?這個問題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的腦子裡。古人有「流芳千古」和「遺臭萬年「之說,歷史只有蓋棺定論,由後人評說。我謝某為黨國效忠是有目共睹的,「不成功便成仁」,這是古代聖人的話,是後世之人的座右銘。他想到這裡,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一不做,二不休,與對抗到底。主意是定了,辦法呢?他為難了。他絞盡腦汁,結果還是沒有良策。他又進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謝主任」,陳紹舟推門而入,失去常態地說:「我們四中隊肯定有,他們下鄉多是替窮人著想,還想方設法整有錢有勢的紳糧、地主。我看王文書就是一個很值得懷疑的對象。」隨後,他把廖作雲找鄒軍、王文書分別到余仙橋張老闆茶館去的事說了一通。你道,陳紹舟是怎麼知道情況的呢?原來,他也有兩個心腹安在四中隊的特務隊作臥底,所以廖作雲的行蹤他是瞭解得很清楚的。
「你有確鑿的證據嗎?」謝文輝對陳紹舟的無禮而入有些不快。
「這個,我想是會找出根據的。」陳紹舟沒有多大把握,卻仍然強打精神,仍有幾分自信地說道。
「這件事,你給其他的人說了沒有?」謝文輝進一步問道。
「我已經向袁局長和李縣長反映過了。他們定要讓你知道。」
「那,你就回去吧!有什麼情況直接告訴袁局長和李縣長就是了。」謝文輝心裡不滿,口裡卻說,「好好幹,為黨國效勞是會有出路的。」
陳紹舟受寵若驚地走了。他上滿心高興,春風得意。廖作雲的中隊長的交椅坐不穩了,四中隊的中隊長將由他來取而代之是肯定無疑的了。他滿面春風地跨進了酒館,隨後,他又跑到常去的那家窯子裡去。
縣長的馬弁、劉波見鄒軍正急急忙忙地趕路像是去執行什麼重要的差事一樣,他趕到離鄒軍不遠的地方:「鄒隊長,你有啥子公事這麼匆匆忙忙的?」
「老弟,是你,有啥子事?」鄒軍止步,見劉波的神色有些異樣,走近劉波,小聲問道。
「老兄,陳隊副告你們的惡狀,說四中隊有。剛才,我從仁城橋經過,一大堆人圍在那裡,我湊攏,才是橋頭的石柱上有一張傳單什麼的,說保警四中隊有。嗯,老兄,作為朋友,我勸你小心才是。」
「聽說,要對四中隊採取什麼行動?」鄒軍見前後左右沒有人,又問道,聲音很小。
「我見袁局長找過縣長,又見謝主任來找過縣長。看來,這件事情鬧大了。他們要採取行動了。」劉波左顧右盼之後,就把嘴巴湊到鄒軍的耳朵邊低聲說道。
「哦,是這樣,老弟,你放心,真金不怕火煉,是假的說不成真的,是真是說不成假的。」鄒軍很鎮靜地說。
「老兄,你我是朋友,所以我才專門找你,給你提個醒,幸好在這裡碰見。」劉波顯得很夠哥們義氣的樣子。
二人話別,鄒軍回到營房,立即找到陳德成,把從劉波那兒知道的情況告訴了他。陳德成心裡著急,專候小王來吃飯。事情也真是奇怪,小王往天吃飯都能準時,唯獨今天吃飯遲遲不來,是啥子原因呢?陳德成為小王擔心,手心裡捏了一把汗。吃飯的人漸漸少了,停止了,小王還沒來。陳德成走出伙房,朝中隊部的方向望去,好一陣,小王才急匆匆地走來,陳德成懸掛著的石頭好不容易才落了地。
走進伙食堂,陳德成見四周沒有人,就把鄒軍知道的情況告訴了小王。還說:「小王,仁城橋貼的傳單,我們準備今天晚上撕掉?」
「要注意策略,你們要考慮周密才行動。陳紹舟是一條瘋狗,我們要來個先下手的強。」小王一邊吃飯,一邊小聲地說。
「具體辦法,我與鄒軍商量。你放心,你更要注意你的處境和安全。」陳德成又關心又擔心地說。
「沒有什麼。」小王笑著說道。
天黑了,街上顯得十分的冷落和寂寞。天空,烏雲飛滾,刮著大風;遠處的雷聲不停地轟鳴。漸漸地天上灑下雨來。但是,只灑了一會兒,就停止了,連地上都沒有打濕。
鄒軍和兩個特務隊的士兵,腰裡都挎著手槍,來到南街蔡二姐的牛肉館子,要了兩盤牛肉,一盤紅燒牛肉,要了一斤白酒,三個人你一杯,我一盞地吃起來。蔡二姐是回民,為人正直,對那些仗勢欺人,為非作歹的傢伙,總是疾惡如仇。凡是夜深了,有客人來,她總是熱情相待。今晚,她坐在旁邊與鄒軍閒談。
「蔡二姐,來喝兩口酒。」鄒軍說道。
「鄒隊長,領情了,不喝。我還沒有學會呢?」蔡二姐說。
吃完飯後付錢,蔡二姐再三推辭,最後不得不收下。她是一個可靠的同志,鄒軍把意圖告訴了她。她說:「你們一定要小心。要是有意外,就到我這裡來。」
三個人告別蔡二姐,直朝仁城橋走去。天色更加黑了;風,刮得更加猛了;遠處的雷場,仍在轟隆隆地響著。街上,早已沒有了行人。寂寞中只有那風「嗚,嗚,嗚」地刮著,出淒慘的叫聲。他們迎著猛烈的大風,穿過南街,走到了仁城橋。
周圍可什麼聲音也沒有,能夠聽見的,只有那狂吼的風聲;四處什麼東西也看不見,是一片漆黑。偶爾,雷聲轟鳴的天際,出現閃電,但是,一瞬即逝。
鄒軍他們走到熟悉的地方。兩個同志放哨把槍握在手裡,以防萬一。鄒軍疾步如飛,走到橋頭石柱頭處,打亮手電筒一照,一張用毛筆寫的傳單貼在石柱頭上。他沒有猶豫,便把手電筒往衣袋裡一插,雙手抱住的石柱,像猴子似的往上爬著,爬著。他爬到傳單處,用右手把傳單往下一撕,漸漸地傳單被扯下來了。他沒有慢慢滑下來,而是一下就滑到地上。他把傳單揉成一團,丟在仁城橋下的小溪裡。
三個人剛一轉身沒走多遠,後面便傳來了說話的聲音:「隊長,石柱上的傳單被人撕了。」「我說不去喝酒,你們要去,就是一會兒的時間。」「你瞅別人,別人也在瞅你。」「別哆嗦,撕傳單的人還沒有走多遠,追,搜查,眼看到手的魚又跑了。」幾個人拚命地跟在鄒軍他們後頭追趕,手電筒的光不斷地朝四處搜尋。
「前面有人,快紹舟命令道,其他的人加快了度。
鄒軍他們轉了一個彎,進入南街,一瞬間跑到蔡二姐的館子門口,正好蔡二姐把門虛掩著。他們進了蔡二姐家,門立即關上。
「她娘的,人呢?人呢?藏到哪裡去了?」陳紹舟一夥跑到南街,見前面沒有人,邊跑邊叫道。
鄒軍他們進了蔡二姐家以後,和蔡二姐到了裡屋。
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這個回民飯店,經常很晚才關門,今天這麼早就關門了,奇怪,說不定人在裡面呢?」一個傢伙說道。
「這是一個叫蔡二姐的婆娘開的館子,她的男人死了,嘿嘿,進去。」另一個傢伙不懷好意地說。
「混帳東西,還在這裡幹啥子,人影影兒都沒有了。」陳紹舟嚷道。
幾個傢伙在蔡二姐家門外站了一下,又急急忙忙地朝前追去。
「好險啊!」蔡二姐對鄒軍說。
「多虧二姐幫忙,要不然,我們今晚就吃虧了。」鄒軍笑著說。
「說哪裡去了,誰是好,誰是歹,我心裡自有一桿秤,做生意的人不是兩隻眼睛都望著錢笑。」蔡二姐很認真嚴肅地說。
鄒軍和兩個同志商量了一下,決定抄小道趕在陳紹舟他們的前面回到營房。三個人照著手電筒,沿著彎彎曲曲,一高一低的,飛快地走著。他們剛上床就寢,陳紹舟就來查哨了。
陳紹舟的手電筒的光,很刺眼,由這個床鋪到那個床鋪,一個一個地查。他人在不在,二看是不是睡著了。他查到鄒軍的床鋪,見鄒軍側睡著,又聽見他出的撲鼾聲,他把手電筒的光對著鄒軍的眼睛照,鄒軍還是沒有醒,他真正地睡著了。這使陳紹舟感到很失望,挖好的陷阱,正等著一隻花斑猛虎掉下去。猛虎來了,逃過了獵人的眼睛,逃過了獵人的槍。他回到寢室,一頭栽在床上,全身無力,像打了麻醉針藥,又像是骨頭散了架似的。這些傢伙真夠狡猾,你有七算,他有八算,次次都算計你。他沮喪,他的勃勃雄心遭到了重創。
鄒軍對陳紹舟的行動也進行著偵探。他每天都要去中隊部幾次,不是去接受任務,就是去匯報情況,有時還到廖作雲、陳紹舟的屋子裡去閒聊幾句。這對他來說,收穫不小。特務隊裡有兩個人經常和陳紹舟打交道,這引起鄒軍的注意。
這天,鄒軍又到中隊部,見陳紹舟的門打開著,便喊一聲:「陳隊副在嗎?」
屋子裡空空的,沒有人回答。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聲。他朝四周的每一個角落看,都沒有人。他回到屋裡,把黨的書籍和傳單從身上很快取出,左手提起蓆子,右手立即把它們放在蓆子下,還了原,連忙往外走,出門幾步路,就聽到有腳步聲,他順勢坐在陳紹舟辦公桌的凳子上,佯裝有事等待的樣子。
陳紹舟剛一出現在門口,鄒軍就說:「陳隊副,你找我有啥子要緊的事?」
「沒,沒有找你呀!」陳紹舟有點莫名其妙。
「聽說你昨晚親自到住宿處來找我,看來是有啥子重要的事。」
「哦,你,你誤會了。昨晚是我到營房住處查哨。」他顯得很尷尬。
「哦,我當成有啥子要緊的事呢,還是這個。」鄒軍佯裝啥子事都不曉得的樣子。
「鄒隊長,我們的頭腦要清醒,有人說四中隊有共黨,要是那樣,上面追起來,我們的日子是不好過的喲。」
「陳隊副,常言道:漢子做事漢子當。誰是,可以查;查到誰,誰就該倒霉。」鄒軍坦然地說。
「……。」一陣急促的緊急集合的哨聲響了。四中隊的所有官兵來到集合場地。
「立正,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廖作雲全副武裝,來到四中隊的隊列前面,整理好隊伍,然後對大家說道:「兄弟們,聽說我們四中隊有,現在是緊急時候,局長、縣長和縣黨部主任,對這件事十分重視,要求查一查。」他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今天,謝主任、李縣長、袁局長要親自到我們四中隊來,視察情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謝文輝、李縣長、袁作孚在勤務兵的陪同下已經來到四中隊集合的地方。
「立正,稍息,現在請謝主任、李縣長、袁局長給大家訓話。」廖作雲又整頓了一下隊伍。
謝文輝講了兩句為黨國利益精誠團結,盡心效力的話。李縣長沒有言。袁作孚走到隊列的前面,用惡狠狠的眼光掃了大家兩眼:「弟兄們,我們是吃皇糧的,就要為黨國效力、效命,但是,我們的隊伍中可能有,今天,我們是專門來搜查的。鑽進我們保安警察局來,我們要認認真真地搜查,誰個是,哼,那就提著腦袋見閻王去。」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觀察士兵的表情。陳紹舟在隊列的周圍轉來轉去,很明顯,他也在察顏觀色。
袁作孚訓完話,沒有任何異樣的現。就叫廖作雲派人去搜查,陳紹舟帶隊,鄒軍和兩個地下黨的同志一起,到營房的各處搜查。沒有去搜查的人,就地待命。謝文輝、李縣長、袁作孚由廖作雲陪著到中隊部休息去了。
陳紹舟心裡暗自得意。心想,這個突然襲擊,猝不及防,誰也不曉得,來得好。那隊裡的已經成了甕中之鱉,網中之魚了。嘿,搜出,我陳紹舟就會像矮子爬樓梯一樣步步登高了,他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獰笑。
搜查從伙夫房開始,結果,一無所獲。陳紹舟帶著鄒軍他們離開這裡,又去士兵的住房搜查,結果,還是啥子都沒有搜出。陳紹舟帶著手電筒,監督著鄒軍他們,唯恐有點兒漏掉。每一間房子,每一個床鋪,一切應該搜查的地方都搜查了,有的不應該去的地方也搜查了。簡直像用篦子在篦,用篩子在篩一樣。
士兵的住房搜查完了,照樣啥子也沒有得到,陳紹舟心裡開始有點失望,難道有人走漏風聲,難道是千里眼,順風耳……
「陳隊副,還搜查嗎?」鄒軍問道。
「要,要搜查。」陳紹舟的語氣很堅決。
他們到了中隊部,又挨家挨戶的搜查。來了個翻箱倒櫃,遍地狼藉。中隊部搜完了,又到廖作雲家搜查,這是陳紹舟的唯一希望之處了。搜查得格外的仔細,陳紹舟用手電筒監視著,唯恐有一處沒有搜查。結果仍然一無所得。「怎麼,怪了。」陳紹舟心裡很不是滋味,感到很是出乎意料。
「陳隊副,搜查完了,怎麼辦?」鄒軍問道。
「還有我的房間。」陳紹舟說。
幾個人又到陳紹舟的房間去搜查。陳紹舟站在門口,很自信。
鄒軍他們搜查了一下,一個士兵掀起陳紹舟的蓆子:「隊副,你快來看,你快來看。」的書籍和傳單從陳紹舟的蓆子底下搜了出來。
陳紹舟一見,臉色突然變成了死灰。「,我成了,天啊,這是啷個一回事?」搜查的人,是他指定的,其中還有他的心腹,在特務隊的臥底,而且現的也是臥底。他突然像被霜打了的菜,垂下了頭。
沒有猶豫,鄒軍把搜查到的東西直接拿到中隊部去。聽了鄒軍等人的匯報,大家都感到意外,但這又是事實。
「袁局長,現在怎麼辦呢?」廖作雲問袁作孚,心裡暗自高興。
「逮捕,法辦。」袁作孚說道。
謝文輝和李縣長沒有開口,聽其所便。他們各有各的心思。
集合待命的士兵解散了。
陳紹舟被逮捕了,立即送到了縣保安警察局。
此刻,鄒軍他們回到住處,臉上綻開了從來沒有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