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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15章 地下黨轉移後 文 / 中國記憶

    近來的情況,的確使謝文輝坐臥不安,焦頭爛額。在自己轄治的縣境內,出現了赤色分子的武裝暴動,影響很壞,上司訓斥,官位動搖,人心躁動。為此,謝文輝整天煩悶,這怎麼辦呢?他似乎到了山窮水盡、窮途末路的地步。「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先賢聖人,統一天下,治理國家,就是從征服人心開始。他,對這些道理,粗細皆知。為什麼用之不靈呢?他也在「知明而日參省乎也」。最後,他咬了咬牙,坐在沙上,獨自一人,惡狠狠地說道:「我還得再實施『一張一弛』的文武之道。」

    蓮花鎮像一位年老多病體衰的婦人,經過幾番折騰,已經氣息奄奄了。秋收還沒有結束,各種租稅接二連三地攤派下來,凡是參加過吃大戶的,都要加倍徵收,誰要是抗拒不交,嚴懲不貸。老實巴交的人家,唯恐吃罪不起,想方設法交租交稅;有些覺醒的群眾,卻在觀望;有些不願交的人家,就以種種理由來拖延時間。但是,自衛隊的人,下鄉督促、催*,對於所謂的「重點戶」就採用強硬的辦法,限制在幾天之內交清,否則就以通共匪的罪名來論處。

    肖玉蘭入黨以後,工作非常積極,還組織了婦女會,教育、爭取了很多婦女。對肖全出賣同志,想一刀了之,但組織上暫不同意。如今,她一家屬於繳納租稅的「重點戶」,肖全貪生怕死,整天催肖玉蘭交清租稅。今年欠收,把所有的糧食折算成錢,都交不夠要徵收的租稅。肖玉蘭對肖全說:「兄弟,你也長成*人了,家裡的事,你不是不曉得。你整天催,整天*,你有能耐就去交,我沒有辦法,有的只是這條命。」

    「不要拿死來嚇我,我給你一起過日子,活受罪。鄒軍家裡窮得水都舀不上灶,你圖他個啥?現在鄒軍走了,寡情寡義的,乾脆跟他解除關係。」肖全又改變語氣說,「姐,你願意一輩子受窮,我可不願意。我說,姐,自衛隊的郝隊副,很能幹,又還沒有老婆,姐,你乾脆嫁給他,去享清福。你看劉隊長的白菜花,好闊氣,過得好安逸。」

    「你給我閉嘴,不知羞恥的東西。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弟弟,你也不要喊我姐姐。同胞骨肉的感情,一刀兩斷。」肖玉蘭氣得臉色白。

    自從肖全出賣陳俊卿,後來又矢口否認以後,肖玉蘭傷透了心。她幾次想去死,她又幾次想把肖全弄死,鬥爭過來,鬥爭過去,心裡沒有一天安寧過。鄒軍臨走前,再三告訴她:「要頂得住;對肖全,要警惕,不能讓他繼續做惡,也不要收拾他。這樣,對革命也沒有什麼妨礙。」

    是的,肖全是個軟骨頭,他被敵人利用了,但是,他還不是一個陰險狡猾的特務,他還可能無意中透露一些敵人的情況。正是這樣,肖玉蘭忍受著精神上的折磨、痛苦,和肖全始終和氣地過日子,直到肖全對著她的面,說出牛都踩不爛的話以後,她才大罵她。

    她懷著滿腔氣憤,離開了家。為了交租交稅,她東家借一點,西家借一點,七拼八湊,她好不容易才交了所要交的租稅。她為什麼不拖不賴?是她不懂得嗎?是她為了過關嗎?是她呆傻嗎?都不是。她這樣做,是地下黨工作的需要。

    她變得更加的清瘦了。臉上的顴骨一天一天地高起來了,臉色也變得又黃又白了。又黑又大的眼睛顯得更大,卻又顯得沒有什麼神了。艱辛的生活折磨著她,熬煎著她。但是,她的生活還是那麼井井有條。她在默默地忍受因貧困而帶來的痛苦、淒楚;她在默默地去完成黨交給她的每一項工作。眼下,她正在以各種方式去做地下黨家屬的工作。

    俗話說:「一坡秋雨,一坡涼。」秋天也來的快,一轉眼的時間便到了中秋節。這是團圓的節日。有錢人家,在這天晚上,都要聚集在一起,吃月餅,欣賞月華。窮人家卻沒有這種閒情逸致,他們在為飢餓而苦苦地掙扎。

    由於謝文輝指使謝宗明在蓮花鎮實行所謂的「文武之道」,秋收剛過,許多窮人家裡都揭不開鍋。日子真是難熬啊,向東家借,朝西家跑,腳跑大了,人跑熩了,有時借到一碗半升,有時兩手空空。孩子在家裡叫,大人在外面討。有好幾家的孩子,被活活飢餓而死去。年幼的孩子張著嘴,活活地餓死了。年青的母親抱著死去的孩子,嚎叫大哭:「天吔天,你為啥子這麼狠,你為啥子不長眼。天吔天,我們窮人的命為啥子這麼賤,為啥子這麼賤!」一邊大哭,一邊哀訴。痛哭一陣,又訴說道:「地吔地,你是啥子地,你讓我們窮人受活罪,你的良心在哪裡,你的良心在哪裡?」在蓮花鎮以及周圍的幾個鄉,有幾家參加過吃大戶的窮人,交不起租稅,被迫把女兒賣到成都去做「保姆」。還有一家因無法交租稅,就和財主紳糧頂撞,橫了心,打傷了一個姓肖的財主,結果他被抓進牢房,氣極了,一頭撞在牆上,腦漿迸裂,死在牢房裡。這些,都是在中秋節的那天生的事情。

    肖玉蘭拖著虛弱的身子,走了幾家,這幾家都是地下黨的骨幹家屬。每走一家,她都親切地安慰她們一番,也給她們講一些淺顯易懂的道理,使她們心眼明亮,做起事來踏實。臨別時,大家都親切地稱她「玉蘭嫂子」,「玉蘭姐」,「玉蘭大妹子」。大家都是窮人,大家的心是相通的。沒有豐盛的飯菜款待,也拿不出白花花的大米干飯來招待。有時,請她喝兩碗稀湯湯的只見菜葉子見不到米的菜湯飯;有時,在她離別時,年老而慈祥的母親把自己捨不得吃的雞蛋煮兩個塞到她的手裡:「閨女,別客氣,嬸嬸拿不出別的好東西給你,你瘦成這個樣子,嬸子心裡難受啊」她,只得把感激的眼淚吞到肚子裡:「大嬸,我,我感謝了。」「閨女,別說這些傻話了。你,是多好的閨女,我們作嬸嬸的心裡有桿秤。」

    就這樣,她做了所有地下黨骨幹的家屬的工作,地下黨骨幹的父母、妻氏,得到了安慰,變得自信、勇敢、堅強起來,生活得更有希望。而她呢,獲得了勇氣、力量和鬥爭的智慧。

    今天,她又來到肖吉明的家裡。肖吉明的母親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大娘,她本來身子還硬朗,一場大病使她變了人樣,臉色像風乾的橘皮,額上的青筋條條可數,兩隻眼睛似乎陷得更深,沒有神了,花白的頭雜亂地蓋在頭上。兩隻手變得像枯萎的雞爪似的。這是一位十分善良的母親,又是一位富有犧牲精神和堅韌意志的女性。她同情弱者,憎恨醜惡;她支持兒子的選擇和行動。她曾經有過猶豫,但是,那畢竟是短暫的一瞬間。當她初步懂得兒子的行為的應該、合理以後,她就堅定不移地支持,並且為此而做出自我犧牲。地痞兵丁的窮凶極惡,她坦然;保鄉、鄉長的威脅,她不怕;窮人的關照,她懂得;黨的溫暖,她得到。她雖然老了,但是,她現在看到了真正的好人。是的,這好人——不是別人,就是中國**。肖吉明走前對她說:「娘,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你放心,我的這把骨頭還能支撐著。」她的回答是那麼乾脆,又是那麼有份量。一場大病,使她倒床十幾天,多虧鄰居的關照。肖玉蘭以侄女的身份,三天兩頭地去看望她。她串門,好心的母親,嬸嬸送給她的熟雞蛋,她沒有吃,留下來,給了這位慈祥、善良、勇敢而堅強的母親。敵人對這位老女人也十分注意,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從她那裡得到過一絲一毫他們需要的東西。何況,肖全對肖吉明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也就談不上「盤根根,揭底底」了。

    肖玉蘭拖著多病的身子,來到肖吉明家時,正好碰見老太太坐在一把破舊竹椅上。

    「大嬸,你的病好了,作侄女的也高興。」肖玉蘭高興地說道。

    「大嬸的病,多虧你這女花花兒的照看,要不是,我害怕連太陽都見不到了。」她的心情也很暢快,儘管她大病初癒,身體還十分虛弱。」

    「大嬸,你的米還有沒得?」

    「這,你就用不著*心了。玉蘭,你年紀輕輕的,身子骨這麼差,和過去相比,變得像兩個人了,你連命都不要?」

    「我曉得。吉明哥的事,大嬸放心,他們會平平安安的。」肖玉蘭說:「大嬸,現在,到處都有狗,你老人家要多加小心,謹防被狗咬。」

    「這個,你就放心吧。我這把骨頭,還是很硬的。」

    一陣談話,肖老太太的精神又振作起來了。肖玉蘭放心了,臨別時,遞給老太太兩塊錢,叫她買米吃。

    老太太卻生氣了:「玉蘭,你這樣做,你就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嬸娘了。」

    「我曉得。這是,這是——。」

    「你不要說了。」肖老太太生氣了。

    肖玉蘭離開老太太,心裡激動不已,眼淚滾了出來。「這是多麼好的母親啊!」她一邊走,一邊想到。她為了關照好肖老太太,忍饑挨餓,交了租稅,還去借錢,好不容易湊了兩塊錢,心想送給老太太治病,養身子;等自己的身體好些後,就下河去打魚賣錢來還帳,殊不知肖老太太這麼做。這太令人感動。

    她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到過蓮花鎮了。敵人為什麼對她,以及鄒軍,還有鐵石他們不立即下毒手,她作過分析,肖全的口裡道出了其中的緣由。自從鄒軍他們轉移以後,她再也沒有得到過「陌生人」送來的紙條,她很想知道蓮花鎮近來的情況,特別是肖老先生的處境。鐵石在臨走前,對她說過:「玉蘭同志,肖老先生是我們黨信得過的民主人士,他將來也會成為黨的一員。一些情況,必要時候,他會告訴你的。」

    她聽說過一些謠言,諸如「肖老先生的二小姐罵謝文輝」,「肖老先生通共匪被抓」,「春熙茶旅館被抄」等等。她不輕信,想弄個水落石出。她拿定主意,趁明天蓮花鎮趕場,無論如何,她要去一趟。她又在沉思,敵人為什麼不立即抓他們這些懷疑分子的原因了,敵人不敢輕意得罪廖作雲,廖作雲是不好惹的人物;敵人不敢輕意得罪肖老先生,肖老先生是有很硬的靠山的人物,他們和廖作雲、肖老先生的關係、交往又非同尋常,再則鐵石醫好了五姨太的病,鐵石是個走訪郎中,來無蹤,去無影,又是廖作雲的袍哥中的重要一員,……這一切,謝文輝是反覆考慮過的,不可輕舉妄動,否則,事情會越鬧越大,不得安寧,說不定弄得家破人亡,身異處。她一邊走,一邊思考,不知不覺回到家裡。

    話說肖春蘭回家,是帶著一種特殊的任務的。一天下午,馮識途對肖春蘭說:「小肖,你和鐵石的關係現在如何?」他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問道。

    她先是羞澀地低下頭,用手抓住一綹長長的頭放在嘴上,默默不語,停了一會兒,說道:「馮老師,你說鐵石可靠嗎?」

    「這要由你的眼睛來判斷,別人的話只能作參考。」馮識途認真地回答。

    「我,我一時說不清楚,還是老師你說說,我聽聽你的意思。」她鼓起勇氣,大方地說道。

    「鐵石是一個值得尊敬和佩服的讀書人,又是一個很有政治頭腦的有膽有識的實幹家。」馮識途說道,「我也佩服他的人品和才能。」

    「我向來佩服和敬重老師的才學,老師尊敬的人,學生也不例外。」

    「那,你是怎樣看待鐵石的呢?」

    「他是一個有出息、有作為的男子漢。」

    「你也真有一雙慧眼,只是你的態度含蓄。」

    「老師,我怕他……。」

    「怕他什麼,怕他不尊重友誼和愛情,對嗎?」

    她忸怩地點了點頭。

    「小肖,彼多裴的詩,你還記得吧!」馮識途提出一個新問題。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對嗎?」

    「完全正確,只是你對這詩理解的還不深刻,還比較膚淺。」

    「學生願意洗耳恭聽先生的教誨。」

    馮識途把彼多裴這詩的意蘊又作了解釋,用不等式表達出來:生命<愛情<自由他對「自由」一詞,作了具體的解釋,「自由」可以說是理想,可以說是追求,可以說是美好的憧憬,可以說是崇高的信仰。

    肖春蘭聽了以後,高興地說:「老師,你需要我作什麼工作?」

    馮識途給她講了一番道理,並且例舉了許多事實以後,對她說道:「小肖,你願意去嗎?」

    「馮老師,我現在還不是**員,但是,我一定會成為的。」

    馮識途高興了,他拿出組織上撥給的五十塊大洋,用紅綢包裹著,交給肖春蘭:「我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好這一任務。這也是愛情對你的考驗,這更是黨對你的考驗。」隨後,他又向她交待了一些具體的情況,要注意的事項。

    她激動得掉下眼淚:「老師,感謝你的信任,我一定完成任務。」

    臨別時,馮識途遞給她一封信:「這是鐵石給你的。」

    她沒有立即看信,她把信當作寶貝一樣,放在最穩當的地方。她告別了馮識途,一口氣回到住的地方。第二天,租了一輛黃包車,趕回蓮花鎮來。

    燈下,她打開鐵石給她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信中照樣引用了彼得裴的這詩,真是字字千金啊!愛情的火焰在她心裡燃燒,理想的航船在她心裡起錨,追求的風帆在她的心裡升起。啊!多麼美好的未來,這要靠雙手來描繪、締造、創建!

    肖春蘭帶著黨的重托,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父女倆在一間小小的四周無人的屋子裡進行密談。她把自己對鐵石的景慕之情告訴了父親。肖老先生很高興,說:「春蘭,爹膝下只有你們兩姊妹,春桃和你的追求不同。我希望能看到你的幸福的時候。」

    「爹,馮老師說,不會有多久了,半個中國都快要解放了。」

    「春蘭,你選定了你要走的路,你就好好走下去。爹會支持你的。」

    隨後,父女倆商量了如何把黨的關懷和溫暖及時送到地下黨的家屬手裡的事。

    肖老先生每天照常做他的事,時時到茶館門口轉一轉。自衛隊的便衣雖說對他早有監視,但是毫無把柄,也就把他無可奈何。有時還假巴意思地裝出一副笑臉「老太爺過早沒有?」「老太爺忙?」等等。

    這天,又是逢蓮花鎮,街上的行人很擁擠,在正午時分,一個賣藥的先生一邊走,一邊叫著:「買狗皮膏藥,買狗皮膏藥,各種瘡毒都能治好。癩子腦殼撲咚撲。」這聲音,由遠而近,來到春熙茶旅館。賣藥的先生三十出頭,白淨面皮,眉目清秀,身著白府綢的長衫子,挎著一個藥包,左手舉著一面書有「專治癩癬」的紅色旗子,右手搖著一把紙扇。他來到茶館門口,仔細端詳了門口處懸吊著的六面紅紙罩著的燈籠上的「春熙茶客棧」五字,跨進了茶堂,直朝後面走去,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要了一碗茶。肖老先生隨後到他的身邊:「先生的狗皮膏藥多少錢一張?」

    「一毛兩張,兩毛五張。」

    「那我給我的侄子買五張。」

    賣狗皮膏藥的人準確無誤地知道肖老先生確實是這茶客棧的主人以後,於是從藥包裡專門取了五張狗皮膏藥給他。他拿著狗皮膏藥,心領神會,踅身走了。隨之,一個便衣特務也來到賣狗皮膏藥的先生面前,要了三張。

    晚上,肖老先生展開一張特殊的狗皮革膏藥,上面寫道:「有情況找肖玉蘭,我們一切都順利。」

    「找肖玉蘭,找肖玉蘭。」這是要肖老先生與肖玉蘭聯繫情況。眼下,是有些困難,等兩天再說。肖老先生心裡想到。

    「大伯,你忙得很?」話說曹*,曹*就到,肖玉蘭打扮成一個道道地地的農村婦女走上門來了。

    肖老先生喜出望外,立即邀她與春蘭見面。她們雖不是同胞姊妹,卻情同同胞姊妹,勝過同胞姊妹。兩人寒暄一陣以後,就商量如何把馮老師交給的錢送到最困難的地下黨家屬手裡,以及沒有轉移的一些游擊隊戰士的手裡。

    「這個,有辦法。」肖玉蘭成竹在胸地說。

    「這,我就算完成任務了。」肖春蘭很激動。隨後,她又拿出一張狗皮膏藥,遞給肖玉蘭。看後,肖玉蘭高興地說:「知道他們的著落,我們就放心了。吃再多的苦,我都能夠忍受。」

    「玉蘭姐,你真了不起!」

    「春蘭妹,你將更了不起。你是一個堂堂的大學生,二天,我還要吃你的喜糖呢!」

    她笑著,用手捶在玉蘭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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