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蓮花鎮上,有個自衛隊長叫劉森,也是一個中尉官。自從來到蓮花鎮以後,就行使他的職權,維護蓮花鎮的治安。初來乍到,鋒芒畢露。雖說老百姓吃了他不少的苦頭,可是那些有勢力的人也有的受氣不小。他來到蓮花鎮就放出話來:「我劉森是六親不認的,誰要敢出來碰硬,老子的槍子兒是不認人的。」
於是有人說:「劉森的槍子兒雖說不認人,可他倒是吃了不少啞巴虧。」
「劉森這小子,嘴上沒有毛,做事不牢。」
「劉森只會提勁,還不是人家掌心裡的一張牌。」
「劉森這小子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一個武棒棒有多大本事,哼,呂布天下無敵,還死在劉備手裡。」
「我說呀,劉森也只不過是豬鼻孔裡插蔥,裝象罷了。」蓮花鎮的茶館裡隨處可以聽到這些議論。這是劉森到蓮花鎮任職兩個月以後的事情。
劉森也只有三十來歲,是從縣保警局派到蓮花鎮來維持社會治安的。他是保警局裡的一個小隊長,由於善於討好上司,就派了他這個差事。起初,他認為是個肥缺,滿心喜歡,總想幹點名堂,以後好抱住上司的大腿爬上去,但是,他只是做了一場夢。在蓮花鎮,有他幹不完的事,卻很難有他佔便宜,得到好處的地方。他在蓮花鎮,得罪第一個當官的是謝文輝。一天,他見謝宗明在街上拿走一家古玩店裡的一隻玉石戒指,不給錢,給老闆大吵起來了。他就出面解決。謝宗明嗤之以鼻:「哼,管到老子名下來了,少長了一隻眼睛。」劉森瞭解情況以後,直奔謝文輝家,見到謝文輝就卑躬屈膝地說:「參議長,卑職有眼無珠,請海涵,請海涵。」「劉隊長,你做得對,公事公辦,鐵面無私,社會治安就需要你這樣的人來維持。今後,還需要你這個包青天。」謝文輝又譏又諷地說道。又把謝宗明叫到面前,當著劉森的面訓斥了一頓:「宗明,我們謝家的門風是不許別人來推倒的。你傷風敗俗,我這個參議長還有什麼臉見人?你快向劉隊長賠禮道歉,承認過錯,把戒指給老闆送去,完璧歸趙。」
劉森見謝文輝這樣嚴厲地管教自己一家人,也很受感動,說了幾句客氣的話就走了。誰知,後來謝宗明不但沒退還老闆的玉石戒指,反而老闆還送了只金戒指給謝文輝的五姨太。劉森問老闆:「你怎麼這樣做呢?」老闆說:「交個朋友。」劉森只得「哼哼」兩聲走了。後來,謝宗明與劉森打照面,昂而過。不久,謝宗明被提為蓮花鎮的稅務所長,要說權力沒有多大,要說得到的包袱,劉森這個自衛隊隊長,就不要和他相比了。劉森知道自己被謝文輝給耍了,卻也無可奈何。看到謝宗明,總還強裝笑臉:「謝所長,過早沒有?」「謝所長辛苦了。」不敢得罪,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自衛隊的軍餉,是要靠稅收來支付的,要是謝宗明的臉色不好,自衛隊就要燒吊鍋了其實,謝宗明之所以不把劉森放在眼裡,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謝宗明接受謝文輝這個縣黨部主任的密旨,有權力監督蓮花鎮一切人的行為,凡是有違反總裁旨令的,都要嚴懲不怠。
這天,謝宗明來到劉森的住處,嘴角叼起一支過濾嘴香煙,一邊吸著,一邊慢聲慢氣地哼道:「劉隊長,蓮花鎮有你這虎將來鎮守,倒可以說是太平無事了。」「謝所長,小弟對蓮花鎮這個水6碼頭還瞭解得很少,社會治安搞得不好,還多蒙謝所長賜教。今天,謝所長親臨敝處,定有重要公事,誠蒙您不吝指教。」劉森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
「劉隊長,我現了一個大問題!」「什麼問題?」劉森急切地問。「這個,哼,不好說喲。」謝宗明故意拿腔拿調地說。「謝所長,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就請直說吧。」
「好嘛,半夜三更的,大河上竟然有人捕魚,不要讓**鑽了我們的空子喲。要是蓮花鎮出現了**,像幾年前鬧出吃大戶的亂子來,你這個自衛隊長是不好交待的喲。」謝宗明不軟不硬,話中帶刺地說。
「這個,所長怎麼知道的?」
「哼,你以為當個隊長只是拿薪餉,不做事的麼?蓮花鎮的自衛隊長不能只是唱得好聽的啥。」謝宗明陰陽怪氣地說道。
「謝所長,深夜捕魚、釣魚這種事,是不是過去沒有?」劉森問道。
「不管這些那些,你嘛還是要盡職盡責才行嘛。」謝宗明指責道。
「當然,當然。還望謝所長鼎力相助。蓮花鎮是一個重鎮,所長是土生土長的,這兒的一草一木,所長也能背出來,有所長的協助,我是榮幸之至。」劉森故弄玄虛,說得謝宗明莫名其妙,於是怏怏不快地走了。
謝宗明剛一走,廖作雲又跨進劉森的門。
「廖營長,你好!」劉森心裡的氣還沒有散,只見廖作雲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只得強裝笑臉。
「劉隊長,公事很忙吧?」廖作雲剛一坐下,就慢條斯理地說道。
「哪裡,哪裡。」劉森遞給廖作雲一支香煙,點燃後說:「廖營長,蓮花鎮的社會治安,還得靠你這個社會賢達多獻點錦囊妙計喲。」
「劉隊長說哪裡話,你年青有為,區區蓮花鎮還經得起你這個滿腹經略的人整治嗎?只要你略施小計,蓮花鎮縱橫幾十里就可以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了。」廖作雲顯得很嚴肅認真的樣子。吸了兩口煙,停了一下,又對劉森漫不經心地說:「劉隊長,本來今天不想來打擾你,只是有一件事,又不得不來找你,還請劉隊長費個心。」
「啥子事?」劉森急切地問,又擔心廖作雲像謝宗明一樣含言不吐。
「是這樣」,廖作雲說,「我有一個兄弟,因為手上有點緊,老母病倒,臥床不起,便下河捕魚,真也湊巧,謝宗明所長帶著兩個男人,還有一個女人也半夜三更在大河上游來游去,碰到我兄弟,把我兄弟臭罵一頓,還說是什麼共黨嫌疑。劉隊長,我廖作雲能夠吸收共黨入會嗎?謝所長大概是看我手中無權吧。話說在明處,我廖某也不是被嚇大的,要想抓把屎來糊臉也沒有那麼輕鬆,要在我廖某頭上拉屎,可我廖某也不是那麼好惹的。」廖作雲像倒髒水一樣,把一肚子的氣話倒了出來。原來,肖吉明遇到謝宗明深夜坐船偵探一事,經鐵石商量以後,決定告訴廖作雲,由廖作雲出面去對付謝宗明。廖作雲知道弟兄受窩囊氣以後,頓時火冒三丈。心想,謝宗明這傢伙,狗仗人勢,欺人太甚,欺辱我廖某,無非是我手中無權。越想越氣,越氣火越大,於是對鄒軍說:「我也不是好欺負的,現在就燒陰陽火,將來怎麼辦?非得找謝宗明算帳不可,要不然,我這個袍哥大爺誰還信得過?」
「舅舅,我看還是先去找劉森,他是自衛隊隊長,把事情說清楚。」鄒軍說。廖作雲想了一下,覺得鄒軍說得有道理,於是便來找劉森。
「啊,是這樣。」劉森說,「剛才謝所長來了一趟,說得不明不白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劉森不以為然地說:「廖營長,晚上捕魚是常有的事吧?」
「劉隊長,打魚人不靠捕魚為生,靠什麼?白天晚上都一樣,有時晚上比白天更行。」廖作雲說。
「真***,蓮花鎮出現吃大戶,有的人就嚇得像掉了魂兒似的,整天疑神疑鬼的,鬧得雞犬不寧,人心惶惶。老子就不信,**會有三頭六臂。***,只曉得訓人,以勢壓人,有本事就去抓兩個**。」劉森聽了廖作雲的一番話,想起剛才謝宗明陰陽怪氣的樣子,於是用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捶了一下,大聲說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洩他對謝宗明的不滿。
「劉隊長,別這麼大動肝火,我是來向你說明情況。」廖作雲覺得劉森衝動,雖不說是對著自己來的,但也有些過激,顯得無禮。
「廖營長,請你別誤會。」
「劉隊長,古人云『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人者為貴,治於人者為賤。你和我都是行伍出身,武懂得多點,文的還需要學才是。」廖作雲說完,不辭而別。劉森見廖作雲生氣地走了,也沒有挽留,也沒有表示歉意。
廖作雲走了以後,劉森的心情也很不平靜。蓮花鎮離省城近,受省城的影響大,又是川西壩子上的重要場鎮,人的思想複雜。真***難辦。一個自衛隊隊長,有幹不完的事,卻沒有***半點油水可撈,又討人嫌,老百姓像恨兵痞一樣。唉,這個鬼差事,太***沒有意思了。搞不好,出點小擦子,就拿你來出氣,成了耗子鑽風箱——兩頭受氣。劉森越想越氣,越氣越慪。姓謝的,你小子也不要狂妄自大,欺人太甚。老子搞不好不要緊,不做這個卵子官,腳板上擦油,屁股一拍走了就是。你小子就不一樣,還得弄個一敗塗地,傾家蕩產,哼,你小子神氣啥子?說不定將來比我還慘。劉森想到這裡,心裡似乎得到某種安慰,憤怒的氣色得以平息下來。
近幾天,區長蘇吉雲的心情也頗不寧靜。那天賈先澤出人,又被別人打傷以後,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有兩軍對壘,劍拔弩張,一觸即之勢。他出面調解,使緊張的情勢緩和下來。那個打賈先澤的大漢大搖大擺地走了。賈先澤的威風掃地了,當面出醜,臉氣得像豬肝色。蘇吉雲把賈先澤連說帶推地送進鄉公所,並要賈先澤給被打的人五塊大洋作醫療費,賈先澤轉了轉兩隻凸起的眼睛,氣語哼哼地叫道:「蘇,蘇區長,你,你這是為啥了?」
「你說呢?」蘇吉雲反問道。
「我,我,懷疑你……通共黨。」賈先澤很氣憤地哼哼道。
「哈哈哈,賈鄉長,我的歷史,請你稱二兩棉花去紡一紡(訪一訪)。不是吹牛皮,我蘇某的歷史比你賈鄉長要清白的多。這個,用不著告訴你,你到謝主任謝參議長那裡去查。要是查不出問題,要你吃不完,兜著走。」蘇吉雲的話,語氣由軟到硬,賈先澤聽了心裡打著寒顫。
「賈鄉長,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身為一鄉之長,難道喜歡別人整天罵你爹罵你媽;你為黨國效勞,難道你希望你管轄的地方混亂不安;你要對黨國有貢獻,難道你去徵收租稅,收不到還喜歡挨打挨罵?難道你打死兩個老百姓,什麼事情就可以辦好。要是這樣,還要什麼宣傳。這些都是小人之見。」蘇吉雲訓斥了賈先澤一頓,說得賈先澤啞口無言。此刻,賈先澤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也難言。
謝宗明知道這事以後,親自雲找蘇吉雲,替賈先澤抱不平:「蘇區長,手倒拐可不能朝外拐喲。」顯出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謝所長這話怎麼講?」蘇吉雲平聲靜氣地說道。
「蘇區長,目前共黨活動猖狂,我們不能不提防,更不能幫倒忙。」謝宗明明顯地責備道。
「謝所長,你的忠告我明白,你的警告我可不理解。什麼叫幫倒忙?古人早就說過:『善治人者治其心,不善治人者治其形,物極必反,天之常理』。要是謝所長現我有對黨國不忠的越軌行為,隨時可以控告。我蘇某甘受誅伐而無怨言。」蘇吉雲的語氣絲毫不示弱。
「蘇區長,你我都是總理的忠實信徒,蔣委員長的忠實崇拜者。我們應當攜手並肩。我只是隨口談談而已,沒有別的意思,望蘇區長別見怪。」謝宗明見蘇吉雲的話來得很硬,又無懈可擊,平時又無把柄在手,於是改口道。
「謝所長,謝謝你的美意。」蘇吉雲譏諷道。謝宗明碰了個釘子,像洩氣的皮球,扁了,乖乖地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