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了自己的組織了,我們各個都感覺得精神煥,鬥志昂揚,十多個人立即投入到了緊張的戰鬥。
團政委鄒欽明領著幾個人辦我們的《燎原》戰報,我負責刻寫蠟紙,其餘的人負責找宣傳材料和油印、張貼戰報。
團長胡松兵帶領其他人張貼標語。不到一天的工夫,滿校園,滿大街都貼上了我們的標語。
可第二天一起來,卻被撕得一張不剩。我們非常氣憤,揚言要徹底炸爛敢於撕毀我們的革命大字報的頑固派的狗頭。可後來不是被撕毀而是被很多不同組織的大字報覆蓋。
我們的團長是一個非常衝動的人,而我們的政委卻是一個非常冷靜善於思考的人。在政委鄒欽明的提議下,我們開了一個大會。大會決定直接找縣委宣傳部負責人,為被工作組打成反革命的人平反。
第二天,我們傾巢出動。但當我們還未走進縣委大門時,就被我校原紅衛兵大隊部的人圍著,說我們是衝擊政府機關,是反革命。周圍還有很多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陌生人,不斷的起哄和漫罵。
無奈,我們只得敗下陣來。
這時,大山以外已在進行全國大串聯,大山內的龍門縣還被封鎖得如鐵板一塊。外來串聯的大中學生不准進城,即使有進了城的被派出所或群眾舉報後,也會被送走。
一天晚上,又有一個省城來的造反派混進了縣城,並找到了我們的團長。他帶來了很多外面的消息,並建議我們走出大山吸取革命經驗。
於是,我們決定串聯去。願意去的人有8人,幾乎是戰鬥團的所有幹部。在我們外出串聯期間,在校的人由周文之負責,一切行動暫時停止。
第二天我們就各自回家準備行李、路費。
我回家後,說要到北京去見**,我父親很高興,就把他賣小豬的錢給了我2o元。
第三天我們就出了。當時從縣城坐客車到省會成都1oo公里,只要2元8角錢,我們都能拿得出。可是,縣政府和城關派出所都派有人把守,不准學生外出大串聯。於是,我們只得學老紅軍,背著行李走路到省城。
我是一個很灑脫的人,我沒帶被蓋,也沒有帶換洗衣服。聽說北京很冷,穿了一件學校給我做的棉衣。有的人不僅帶了些換洗衣服,而且還背上被蓋。我們一路上唱著革命歌曲,說著些豪言壯語,路上遇到的行人都給我們招手致意。有一輛客車還停了下來,司機給我們說,他很想搭我們進城,但公司有規定:不准搭學生去串聯。
走了5o公里後,我們就被家在籍田的同學送到當時的籍田初中住了一宿。第二天,有四個人說走不動了,他們就坐車走了。我和鄒欽明等四人堅持走到了省城郊區的琉璃場,實在太累了,我們就坐上了公交車,但售票員不收我們的錢。後來我們才知道,戴上一個紅衛兵袖章就是**的客人。大串聯,學習各地的革命經驗,更好地參加文化大革命是周總理支持的,所以,坐車、住宿、吃飯都由國家負責。
當我們四人到了省文化革命接待站時,乘車去的同學已辦好了接待手續,我們被安排在成都鹽道街中學接待站。接待站給我們安排了住宿,了三天食堂就餐的飯票,並且,每人領到了一枚**像章,別在胸前感到無比的榮耀。我們吃了飯後就到處看,這時我們才留意到了大標語上赫然寫著:「打倒李井泉(李井泉當時任西南局的黨總書記和四川省委書記),解放大西南,李井泉不投降,就叫他滅亡。」
當天晚上,我們走到錦江賓館時,聽說裡面在批判省長李大章。我們就跑進去,沒有人看門,一路暢通無阻。我們看到個子高大的李大章和省政府幾個頭目低著頭,接受紅衛兵的批判,使我們大開了眼界。原來,不可一世的領導人物,也可以乖乖地聽人民群眾的批評。而在我們龍門縣,連要求給受害群眾平反都被圍攻,看來,進行大串聯實在是一著很高明的棋。當時,胡松兵團長就說:我們每天在接待站吃過飯後,就一起到大街小巷看大字報和漫畫。還跑遍了成都各大專院校,去看他們寫的大字報,收集傳單,晚上就在宿舍分類整理。
在省師範學院,我們碰到了從我們學校考上師範院校的幾個學生。他們給我們介紹文化大革命的緣起,介紹運動展的過程。他們說:「文革初期的工作組是當時的國家主席劉少齊派的,工作組進校後轉移了鬥爭大方向,把矛頭指向群眾,並挑動群眾斗群眾。」
這一席話,使我們如醍醐灌頂,頓時醒悟。知道了為什麼運動初期很多教師受到批判,很多學生和工人受到衝擊。
他們還說,劉少齊已承認:不知道文化革命怎麼搞,在京的領導同志就決定按過去的方法派工作組,工作組的做法有錯誤,已經同意撤銷工作組;至於給受害群眾平反的問題,中央文革領導小組的態度很堅決:就是有反必肅,有錯必糾,消除流毒。
團長胡松兵就有迫不及待地說:「乾脆就在成都收集幾天資料,再到各機關單位和大學看他們是怎樣打開局面的。學些經驗後,我們就殺回龍門縣大幹一場算了,還去北京幹啥?」
「我看,北京還是要去,因為那裡隨時都可以聽到**的聲音和中央文革的指示。我看就兵分兩路,一半人去北京取經,一半人返回龍門鬧革命吧?」政委鄒欽明說。
「也對,這樣更好些。」胡團長贊成地說。
三天過後,胡團長他們四個人就送我和鄒欽明四人到火車北站。到站後我們就唱《朋友再見》分手,唱得慷慨激昂,很讓路人羨慕,而且還有人跟著唱。可高興過後卻是一瓢冷水——我們登記的火車票還要等待,而要去北京的四人拿不到火車票。我們就走到進站口,想混進車站,但見管理很嚴格,沒有車票的人無法進去。我們圍著圍牆轉,看到有很多紅衛兵在翻牆,但乘警並沒阻止,翻不過的,有乘警還在幫他,生怕他摔到地下。我們四人都很膽小,沒有勇氣去翻牆。
他們三人就在商量怎麼辦,我很想去北京,就不甘心地繼續往前走。走了幾十米遠,就看到有一間小屋裡坐著兩個鐵路工作人員,他們也在談論文化革命。小屋的後門後面就是火車道。
我下意識地走進小屋,想給他倆談談讓我們從後門進站,到北京見**的事。也許,我的突然造訪,使他們不知所措,他倆並沒搭理我,我就朝開著的後門走進了車站。
進站後,我才想到找鄒欽明他們三人。我再返回時,那小屋後門緊閉。我一個人就這樣離開了我們的組織,我覺得很後怕。怎麼辦?如果從大門出去,再回到我們的接待站,還可以找到他們,但萬一找不到他們又怎麼辦?成都,我是第一次來,很陌生。開弓沒有回頭箭只得一個人硬著頭皮趕車去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