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城垂著頭,低聲說道:「我想什麼?如果我說朝堂上下一心對開強敵,沒有內鬥……你會不會覺得這個想法很荒謬。」
「這個想法並不荒謬。」蕭遠昆一字一句說道:「而是,這根本就不能構成一個想法。朝堂那些人養尊處優哪個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處心積慮的爭權奪利。元浩元大人的下場,難道元帥還不清楚嗎」?
王元城一震緩緩抬起頭來,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狠狠道:「元浩大人是為我死,若不是他在朝堂為我們擋風遮雨那麼多年。我邊關軍哪有今日之功勳,這個仇,我有生之年必報?」
「好!好!好。」蕭遠昆氣地連連點頭。眼眸中,充斥著難以抑止的怒火。愈來愈激動說道:「你可以這樣想,但是你永遠做不到,而且我勸你,最好不要讓後宮那幫人知道你地想法,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裴寂是誰的人?他背後仗的是誰的勢。不然受連累的不止是你一個人。這是你的報仇私心,卻牽扯了邊關軍那些無辜的人。連你都難免有私心,那就難怪朝堂那些人有私心了。只不過是你的私心稍為比那些小人的私批上了一層高尚的衣服罷了。你是證明了!但這邊關十二郡億萬百姓呢?就讓那些什麼事兒都不明白的百姓,就死在蒙古人馬下。死在刀槍之下……!」
頓了頓,蕭遠昆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下。歎氣道:「元帥!眼下大蒙帝國皇帝,親率大軍百萬。把我嘉峪關團團圍困。局勢之危,元帥更應明白,邊關守將,唯獨你能調動,焦晃、秦勇兩將忠勇,可是性格暴烈。葉雲智謀,只是出身低微,恐怕難以服眾。王昭烈聰明,但桀驁不馴。魯長林善守,但優柔寡斷、嚴謹守舊。五位將軍,誰也難服誰,你如一走,怕是這嘉峪關,
再雄偉堅固,也將不守自潰。元帥三思啊!」
王元城沉思了片刻,心頭愈想,愈是憤怒,自己戎馬一生,最不願意就是朝廷的爾諭我詐,即使到了離京城,萬里之遙的邊關,依然還是逃不開命運的束縛。京城裡皇族貴胄,世家權勢。自建朝以來就爭鬥不休,其兇猛程度,不亞於邊關戰場。
「元帥!臨陣換帥,兵之大忌啊!這道皇命,你千萬三思而後行!」
王元城身體也顫抖了一下,但他馬上平靜了下來,有些無力地低下頭去。低頭思忖著:「無論如何,我總歸要做些安排。我抗旨不尊,已經觸犯了天子龍威。以後宮那些個瘋狂女人,不知道會再有什麼旨意傳出來。當今皇上還算明政。只要我回到京城,必然能緩和朝廷對邊關的猜忌。軍中之事,也應早定一下個主心骨!。」
猛地。王元城恢復了指揮千軍萬馬的氣勢,冷靜道:「葉雲可當重任。這孩子是我當年在祁陽郡,大蒙帝國搶劫屠殺後的一個村子救回來的!這孩子命苦,他們村裡就他一個人活著,又失去了記憶,他和大蒙帝國有著深刻的仇恨,又盡得我兵法韜略。故而最有可能繼承我主戰的戰略部署,這些年來葉雲戰績彪柄,在和大蒙帝國軍隊的數次戰役中他已經建立了無可替代的軍威。況且他的戰術靈活多變,不拘成法!我想邊關重任交給葉雲應該沒問題!眾將也能心服,只是他身邊缺乏一個能出謀劃策,調整和朝廷上的面周旋的有政治意識的人而已。遠昆!如果葉雲有你在身邊輔助,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報。」一聲軍號,打斷了蕭遠昆對王元帥話中含義的沉思,抬頭看了看,還在為邊關守將人選問題思考的王元城歎了歎氣。
蕭遠昆轉身出了帥帳,見跪在帳外傳令兵衣服破爛了,腳上布鞋僅穿一隻,腳上血跡般般,褲角好幾處地方都已經破爛了,看來是一路長途馬不停蹄而來。
蕭遠昆皺了皺眉問道:「這麼晚了,什麼事情,還打攪元帥的休息」。
傳令小兵堅毅憤怒的臉上,卻透著傷痛之色悲哭道:「軍師。」話語之間隱隱藏藏。
蕭遠昆心中一動,暗暗覺得事情不簡單,自王元帥治軍以來,全軍將士無一不是鐵骨男兒,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漢子。蕭遠昆目光閃過一道厲色,冷哼了聲道:「什麼事情,吞吞吐吐、直說無妨。」
傳令小兵哭訴道:「軍師,元帥家人全家,被皇上下令全部處斬於東門牌樓。罪名叛國」。
「你說什麼?」,蕭遠昆一震臉色一變。雙眼一紅,兩手緊扣在傳令小兵的肩膀上。
傳令小兵悲憤道:「臣民無知,均認為王元帥叛敵,所以今日午時,元帥的家人、父母一共兩百一十九人,全部都被皇帝親自監斬。」說完小兵伏地悲哭不止!
蕭遠昆腦中一片空白,半響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臉色蒼白的可怖。
一口牙齒咬得發緊,雙目赤紅嘴唇痛苦的顫動了一下,濃密的劍眉下,麻木不仁的流了出來晶瑩的眼淚,停留在臉夾上,在帳蓬上的火光照耀下閃閃發光,身體凝固了似的一動不動,生命剎那間停住了似的,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勸元帥留下,再怎麼樣,局勢如今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腦海裡保持一絲冷靜。蕭遠昆壓制悲痛內。心道:邊關大軍尚在元帥手中。朝廷豈會寒了邊關將士的心。按理,皇帝李定乾不會出自掘墳墓的昏招。心念之間,蕭遠昆對此消息保持一份疑慮。除非是後宮旨意,但身為朝廷一品武官,統兵百萬。沒有三司會審定罪,即使是皇帝無權輕易處置。如此愚蠢的逼迫,明顯會引起軍變,即使處置也不會讓這大廈傾倒的消息傳出京城
蕭遠昆壓下心中那一絲疑惑與不安,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眼中地光芒像一隻石崖上地老鷹一般,銳利無比,凝聚在悲哭不止的傳令兵身上。良久之後,他冷然說道:「你說的可有證據.」
傳令兵知道這等驚天大事,軍師疑慮是為謹慎。但他被蕭遠昆的目光看的心顫。深呼吸一口氣道:「皇上已然向各郡傳檄招貼元帥叛國罪。同時宣告元帥九族誅滅的旨意。說完後傳令兵從懷中掏出一血跡斑斑的皇榜遞了上來。
蕭遠昆一震。聞到這皇榜上散發這一種詭異地味道。
王元城在聽到傳令兵哭泣時已經出來了,聽到全家兩百一十九口全部被斬。王元城混身一顫,痛苦的神經莫名的停頓了,腦海裡一片血色,兩片嘴唇微微張了張。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腦海裡那鮮紅的血幻作成一個又個熟悉的身影,消失了又出現,又消失了,又出現,出現之後全部成了悲憤和痛苦,空洞的眼睛流下了兩條血淚。頓時空氣中沉默著沒有言語形容的悲傷。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元帥!」
王元城從血色的悲痛中驚醒,不知道什麼時候,全軍將士全部跪倒在地,
葉雲、王昭烈、魯長林、秦勇、焦晃邊關五虎將依次跪著,每人的臉上都是氣憤悲苦,兩眼閃爍燃燒的怒火。想來皇帝的旨意,已經天下皆知。五虎將各守邊關郡地,相隔最遠八百里。此刻卻全部聚集於此。
「元帥!如果你願意,我們願意隨您打回京城,殺了那只懂享樂的狗皇帝為你全家報仇。」秦勇悲憤大聲道
王昭烈眼神猶豫了下。五虎將同心。若不表明心意,事後必然會引起猜忌。深呼吸一口氣,表情氣憤悲壯說道:「我們在邊關拚命殺敵。如今皇帝老兒,反而把我們的家人殺了,元帥殺回京城」。
凝視著眼前這位從廢墟中把自己救出來的老將軍。葉雲的身體終於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他死死地低著頭,雙眼裡佈滿了血絲。他緊緊地握著雙拳,指尖深深地扎進了掌心裡。猛地踏前一步。只是身形有些搖晃,今日這直刺本心的憤怒與悲傷,更是讓他的心神有些狂暴迷亂。他們這些將士在邊關拚死拚活為了什麼?難道就為了那些朝堂上的人安穩舒服的活著?為這些充滿私心的人在這拋頭顱,撒鮮血值得嗎。元浩大人的慘死,連王元帥的這樣的人都受這千古奇冤……!值得嗎!
冷俊的臉上閃過兇猛的怒火,異常強悍地抬起頭凝望著眾人。大聲道:「王元帥!葉雲蒙你一手提拔,才有今天。現在葉雲在這立誓:生死與共,願意追隨王元帥!」
頓了頓,葉雲回頭朝眾將士大喝一聲:「兄弟們,王元帥對咱們怎麼樣,長眼的!都看得到!有願意與葉雲立誓的,站出來!說句男人的話!」
葉雲的公開立場,煽動嘩變,聽得魯長林臉色刷變得慘白,猶豫了片刻,並不作聲。更何況現在將士情緒激奮,一個不好,恐怕會引起驚天巨變,那時誰又擔當的起。
王元城卻是心中悲苦暗歎。
葉雲始終不是當元帥的料子,這等大逆不道,誅滅九族的話,在軍中都敢說。如此真性情,更難與朝廷那干人爭權斗勢。這叫他如何敢將這邊關重任托付給他。
忽然之間,軍中不知道到誰領了頭說了「殺回京城」引起周圍三十萬大軍,齊聲響應道「殺回京城、殺回京城。」整個邊關防線千里之長。常備軍隊一百多萬。若真引起軍變。華夏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的根基必然動搖。
悲壯而齊整的聲音,如驚九霄,在空曠的嘉峪關群山,和關外大草原,迴盪,連駐軍十里之外的蒙古帳棚上,議事的忽必烈和其諸將也驚動了。這三十萬大軍,齊整無一的聲音,波起浪湧、起伏不止,聽的人熱血奮湧。群山中的鳥獸,也聽的驚慌失措,抖抖索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