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樓船的艙窗前,看著一點一點往後飛逝的江水,想起當初游平湖時我也曾經獨自一人霸佔過二樓的頭等艙,那時候的我還是幼稚而天真的,為了爭一口氣把自己弄進了水裡,可是氣過去之後會現自己真正的活著。而如今我的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變遷,唯一不想變的就是仍讓自己相信生活是美麗的。有人曾經說過,生活是美麗的,美麗到以任何方式度過都是一種浪費。
過了一會兒一個船員過來恭敬的請我出去,他需要鎖好這間艙房,保護好裡面的機密文件。出了艙門,戴五馬上跟著我,隨我站在船舷邊吹風。望著滔滔流水,我知道詩仙李白就是在這樣的水面上作下那《早白帝城》的,「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長江流程萬里,頭枕江南四季的芳春,尾擺燕地冰天的風雲,浩浩蕩蕩,千姿百態,如今我真的坐船經過了這傳說中的白帝城,不由得虔誠的抬頭尋找那詩中的錦袍和彩霞。此刻的長江上有一些陰濛濛,天空各處雲海茫茫。或許也是在這樣的天氣下,戰敗而退到白帝城的劉備將兒子和政事全部托付給諸葛亮,因而才有了我們現在著名的京劇片段《白帝托孤》。
江水抑揚頓挫的如京劇唱腔,迴旋而飄浮的撞向濕漉漉的山崖,悲忿而蒼涼,有如純銀般的聲音,這金戈鐵馬中又融匯了李白輕捷而瀟灑的身影。在李白那時代詩人喜愛在這土地上來來去去,身上不帶任何的政務和商情,只帶著一雙銳眼、一腔詩情,在山水間周旋,與大地結親。那一排排毫無實用價值的詩句,卻是我們現在最珍貴的至寶。他們把這種行千里路當做一種正事,為之不怕風餐露宿,不畏長途苦旅。李白那時代的詩人。既摯戀著四川的風土文物,又嚮往著下江的開闊文明,長江於是就成了他們生命的便道,不必下太大地決心就解纜問槳。腳在何處,故鄉就在何處,誰在哪裡。道路就在哪裡。結果到了後代人的心目中站在盛唐中心位置的不是帝王,不是后妃,甚至不是將軍名臣,而是這一群浪蕩不羈的詩人。我自信自己無法天荒地老,也不可能上窮碧落下黃泉,所以我只會追慕,只會仰仗,只會拾取牙慧以供填補幻想。
漸漸地,遠遠的前方。層巒疊嶂之上,迷霧雲霧之中,忽然一團紅霧擠出了天際。我們就像是滑翔在一條曲曲折折的閃光地道路上。兩旁是細碎的波光,前面是雲蒸霞蔚的瑰麗。紅霧漸明漸亮,紅彤彤的陽光恰在此時照在我的臉上,強烈的陽光與乳白色雲霧交織在一起,一船之間,這邊是陽光那邊是雲霧,真是神妙莫測。
我記得15oo年前,酈道元就在此說過:「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巖疊嶂。隱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這時,身後的戴五似乎也被這種大自然的威力所吸攝住了,不由得有些傾慕的呻吟了一聲。我回頭看看完全沉醉地他,也同樣瞇起自己迷亂的眼睛,讓一再想要狂呼的嗓子啞著。暗暗想著,他知道嗎,那兒是王昭君地家鄉。是長江的激流把一位女子的心扉衝開,顧盼生風,絕世艷麗,遠嫁匈奴,終逝他鄉;他又可否知道,屈原的家鄉也路過了,是長江的奇峰給了他一副傲骨,這位比李白還要老還要死腦筋的瘋詩人長劍配腰,問天索地。投身汨羅。攪起了長江三峽的一帶波濤。他們所有人都不以家鄉為終點,如同三峽的水一樣拼著全力沖注四方。三峽。終究是注定不能安寧的淵蔽,身處其中什麼都別想了,什麼都別說了,就在這乘風破浪中,讓生命受一次重重地驚嚇吧。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巫山十二峰各有各的姿態,他們有著不盡的詩意,而這種詩意又帶著無窮的變化。蒼鷹在高峽上盤旋,江濤追隨著山巒激盪,山影雲影,日光水光,融為一片。站在這個位置再也看不到那永遠站立的「神女峰」,也漸漸忘卻了舒婷的那一句「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的詩句。歷史在這兒終結,山川在這兒撤退,人類的自大在這裡萎謝。
直到下午,我們才從西陵峽的峒嶺峽駛下,果然是一片亂石林立,但是過去之後,水流漸緩,我們到達了三峽地出口南津關。這兒確如詩句中寫的一般「石出疑無路,雲升別有天」。到了南津關,我們就停船上岸。本來我們一船人勢必是會結伴而行的,但是我們各有各的**和目的。所以相互禮貌的招呼一聲之後就分道揚鑣了,商議三天後返回開船入蜀,視察大蜀境內的馮家買賣。
李炳海還非常體貼的劃了阿山阿兵兩個體壯的保鏢供我差遣,我高興地接受。這回出差,我想張克中他們五人應該沒有那麼大地能耐還能尾隨至此吧?保鏢好,保鏢安全。
在馮家水運和葉家勢力沒有進入南津關之前,這裡別說是城市,就連個村莊的影子也沒有,這裡只是一片漠漠荒野守護著他地純樸和落後。
當年葉德陵和馮炎豹一起在這一段考察了很長時間,預定的點也有很多個,但總沒有最合適的。港口必須是具有水6聯運設備和條件,供船舶安全進出和停泊的運輸樞紐。船舶在這裡停靠,貨物在這裡裝卸、旅客在這裡上下,供給也在這裡得到補充。南津關因水運而誕生,隨著水運的展而成長。大齊的糧食、特產在這裡中轉然後過洛城進入大蜀,大蜀以及洛城沿線一帶的礦產在這裡中轉運往大齊。就是當年葉德陵在地圖上打下的一個樁子成就了現在的南津關,現在的南津關是東西南北的要衝,這個小小的村落因為長江黃金線而一下子興旺達起來。從被葉德陵打下那個釘子開始,南津關從剛開始的近千人口,迅膨脹到如今有近兩萬人口的繁榮大城,成為了整個大齊邊境一帶矚目的中心。那些古老的城市,看待這座新興的喧囂的城市總帶著奇怪的目光,彷彿那是一夜之間從鴨變成母雞的怪物。他們適應不了它的飛展,也想不明白它的喧囂和動亂。這裡的居民都是一些外來者,他們闖勁十足、精力充沛、不安現狀。他們滿懷豪情,他們具有堅強意志和新鮮活力。他們迫切需要一股強有力的力量將他們徹底打散並適時重組編織。葉德陵看不上這裡,馮炎豹嫌這裡麻煩,皇甫惟強騰不出手來搭理這裡,這裡正在所有人的忽視和縱容中飛躍著。如果葉德陵有時間來這裡看看的話,他會現原來的那個小野村早已不存在,這城市就像是一個嬰孩,一夜之間成長為一個忙忙碌碌向四面八方伸展的巨人。
看著這個有點像嗡嗡叫的蜂房一樣的城市,我問著尾隨我身後的戴五道:「小戴,如果在這個南津關附近現了一處金礦,隨便誰都可以去開採,於是人們一窩蜂的湧去開採了。但是,一條大河擋住了必經之路,如果你也是前去的開採者之一,這時候你會怎麼辦?」
只見戴五微微低下了頭。半天沒有回答。
而在戴五之後地保鏢阿山則是踴躍回答。道:「還能怎麼辦?繞道走啊。」
我略略點點頭。道:「繞路走可能會多花點時間。但總比站在岸邊長吁短歎好。但是——」
「但是什麼?」旁邊地阿兵幫忙問道。
「繞道走確實比站在岸上望洋興歎地好。但是如果你繞路走錯了方向地話。那麼你有可能就一輩子都懷揣著淘金地夢想而蹉跎在繞道地路上了。」我裝作很惋惜地說。好像眼前就看到了一個盲無目地在路上東奔西突地鬍子拉碴地暮年漢一樣。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游過去。」聽到我否定了答案。阿山著急地說。
我不緊不慢的否定道:「但是如此寬的河游過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等你回去練好游泳,可能金礦中的金子也所剩不多了。但是如果你一魯莽就躍下去,那麼可能就做河龍王的女婿了呢。」我眼睛明亮的看著阿山,似乎在告訴他「好可惜哦,應該學好游泳再來的」。
「那應該怎麼辦呢?」這一回,阿山算是沒轍了。
「阿兵,你有沒有想到什麼?」我親切的問道,眼光卻看向戴五。
「要是有艘船就好了。」阿兵撓著腦袋琢磨說道。
「是啊,有艘船就好了,但問題就是沒有船啊。回到問題的本身看看,會不會有靈光一現的感覺?」
我親切的看向戴五,他跟著我的時間最長,不知道這段時間來他學到的東西多不多,其實這個問題雖然有正確答案,但那也只是參考,我想知道戴五自己是怎麼想的。
少頃,戴五才有些不太自信的說道:「我覺得應該去買條船來運別人過河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