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齊天祐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這是我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著女裝出門。宰相千金史天歌的生日宴會放在葉家的蘭姿山別院舉行,所以我跟著6雲絨坐著精美的馬車向著蘭姿山而去。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春風動春心,流目矚山林。山林多奇采。陽鳥吐清音。」這南朝樂府民歌《子夜四時歌·春歌》雖然寫的是女子情思,但也寫出了我現在沿路的感受。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悠悠清流激湍,映帶左右。風煙俱淨,天山共色,遊目騁懷,任意東西。水皆縹緲,千丈見底;游魚細石,直視無礙,奇山異水,天下獨絕。在這樣的環境中,人也縹緲欲仙,心神俱淨。
沿著盤山路上,有美景之處,路途總是會變得短促。人生是一場旅行,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風景以及看風景的心情。我現在,懷著愉快的心情看風景,帶著期待的心情嚮往目的地。
馬車停下,抬眼看門匾,題著「玉杯別院」四個大字,淡底青字,與這整個的環境和諧輝映,相互添彩,倒不顯得人為破壞了自然。這一次,別院門外沒有任何的僕人、小廝,連送我們上來的車伕也在到達目的地後,自動走了。看來6雲絨說的沒錯,這次的宴會就是年輕人之間的聚會,不要俗人,不理俗事。我點了點頭,幸好他們還是要吃飯喝酒的,否則我們這些丫鬟不也因為無用而成了俗人了嗎?
走進別院大門,就聽到門裡朗朗的笑聲,走至近處現是一個身穿皇族服色的俊偉男子,他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儒士還有一個黑衣佩劍武士。6雲絨走至近處馬上拜倒,口呼:「民女拜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我一聽,立馬也跪著,呀,原來是太子來著。然太子露著隨和的笑容,隨意道:「起來吧,今日沒有殿下,來者都是客,隨意,隨意。」
6雲絨趕緊回道:「謝殿下。」然後起來,我趕緊自己先起來,然後扶著6雲絨起來。
我們轉身向裡走去,突然太子在身後叫住了我們:「等一下。」
我們倆回身低。太子走近一步,問道:「你是?」
6雲絨剛想說自己是6家五妹,微微抬頭後卻現,太子看的不是她而是兔子。
我還低著頭看自己的鞋,現怎麼半天沒反應,抬頭一看,太子正一臉疑惑的看著我,然後猶豫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我詫異了,別說見過,我壓根不知道這太子是個小娃還是個大叔,見所有人都看著我,我趕緊搖頭道:「回殿下的話,奴婢是6家的丫鬟,並無幸得見殿下尊顏。」
太子低聲像是自言自語道:「是嗎?」然後搖著頭自己走掉了。
我看了一眼6雲絨。她也正看著我。我不知道啊。真是奇了怪了。我身上有那賣身地烙印啊。有見過冒充公主地。沒人冒充丫鬟吧?而且太子那是養在深宮地。我不會是一個從宮裡逃出來地宮女。然後為了隱藏身份才女扮男裝地吧?想想是有可能。我千萬不要跟太子有什麼曾經過往啊。宮女跟太子。絕對是個悲慘地結局。
正這麼想著走著。卻聽見道旁有幾個奼紫嫣紅地小姐搖著紈扇。說道:「真沒想到。6家那丫頭也來了。得要跟天歌說一聲。怎麼什麼人都請。這不是掉了我們地身價嗎?」
我一聽差點笑得噴出來。身價?你怎麼不去青樓明碼標價?側眼看著6雲絨。她顯然也是聽見地。卻神不改色不動。不知道是忍委屈慣了。還是不想跟她們一般見識。我們從她們身邊走過。可還是能聽見她們在背後說著:「你知道6家那丫頭怎麼能來嗎?她給史小姐寫了詩。聽說史小姐見她文采不錯才給了她一張請柬。真夠不要臉地。她不如直接寫情詩給史少爺。」
「可不是?」
「史少爺能看上她?」
「嘖嘖嘖嘖嘖……」
6雲絨一路步不減的往裡走,我也不聲不響的跟著,不過看不出來這6雲絨還是一個懂得爭取的好強女子。這些個八婆仗著自己家裡的錢勢地位出入無阻,人家6雲絨怎麼說也是靠著自己的本事進來的。看來,6家這幾年的升沉起伏,使得6家的這看透世間炎涼的下一代都有著一顆不服輸的心。6雲中韜光養晦以保完全,6雲絨卻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在積極爭取,身處在這個圈子裡,要麼就無奈脫離,要不就積極擠進最中央,還要成為不遜色的那一個。唉,進退兩難。
縱橫數十步,榆柳三兩行,梨桃百餘樹。鳥多閒暇,花隨四時。在苔蘚上,碰到一個圓圓的小水塘,像是自然形成的,裡邊的水看上去像是靜止的,但假如仔細看下去,又現水塘的深處時時刻刻湧出靜靜的水流來,有一些綠中摻黃的枯葉和黃中夾紅的花瓣在裡面打旋,也只有天然形成的水塘有著這樣的韻致,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小水塘,它是一彎泉水。俄語的泉水就是四面八方繞著圈子的水的意思,他們認為水是從泉眼裡淌出來,然後產生河,河水再流過大地,流遍祖國各地,養育著人民。而確實,任何大江大河的源地都是一彎小小的泉水。泉,甘甜之水。
走至一處花園水榭,左右有一雙木質的短小吊橋連著花園和水榭,水榭中間是一個高挑亭子,亭子裡擺著一張圓桌,已經圍了一桌人了。
我看著一個冰肌瑩徹、淡雅脫俗的女子從亭中款步走來,想來應該是今日的主角史天歌,果然是跟史天問一個媽生的,當真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實當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只見她拉著6雲絨的手,親切的說道:「雲絨,你可來了,我們剛剛還說到你的詩呢。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敏王爺的千金,安寧郡主,你們都是愛好風月之人,必有共同話題。」
我隨著看過去,是一個穿著簡單宮裝的女子,氣質端莊沉穩,長眉連娟,微睇綿藐,卻笑的平易近人,不愧為郡主。6雲絨趕緊上前行禮,被郡主直接扶起,笑道:「今兒我們說好的,誰都別多禮,不然可就沒意思了。」
6雲絨謙讓了一陣,也就口道:「恭敬不如從命」的稍稍隨意了。接著史天歌介紹著誰是戶部侍郎的千金,誰是御史大人的千金,誰是將軍的嬌女……我一看,都是官場的千金,而剛剛閒言閒語的幾個女子卻不在其列,看來她們的身份也只夠進這「玉杯別院」,卻沒有資格與這幾位同持玉杯共飲。待到他們一桌人都相互打了招呼之後,6雲絨才推了我一步,然後笑臉盈盈的說道:「天歌,這位就是那個唱和你那詞的兔子,我今兒特地給你帶來了。」
「哦,是嗎?這就是那只多才的兔子啊。」史天歌笑著招呼。
我愣住了,什麼唱和,什麼多才啊?
「雙燕雙飛繞畫梁,羅幃翠被鬱金香。片片行雲著蟬鬢,纖纖初月上鴨黃。鴨黃粉白車中出,含嬌含態情非一。」這一回建城所有的才女淑女算是雲集聚合了,她們湊在一起該生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