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職場校園 > 醫道天下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過招 文 / 醫道天下

    第四百二十三章過招

    陳燁臉上的笑容,突然一收,一本正經的先正正頭上的親王金冠,然後又慢條斯理的拂袖,但卻一絲不苟的認真整理著身上紫紅流雲紋御貢錦絲長袍。

    袁煒和張居正又一次愣住了,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瞧著舉止突然變得有些怪異的陳燁。

    「學生朱載圳見過張師傅。」陳燁抱拳長揖了一躬。

    張居正愣了一下,急忙翻身跪倒:「臣張居正見過景王殿下。」

    陳燁微抬眉梢,瞧著夾著花布包裹,看樣子裡面包的必是四書五經書籍,跪倒在地的張居正,微微一笑,直起身子,上前攙扶起張居正,笑道:「張師傅快快請起。」

    張居正啼笑皆非又有些無奈的看著陳燁,低沉道:「臣多謝王爺。」

    陳燁深深地瞧了一眼張居正,笑道:「張大人,袁閣老,請」話音剛落,陳燁已轉身走向殿內正座。

    張居正又是一愣,愕然驚疑的看著陳燁背影,景王殿下腦子當真出了毛病,怎麼對我的稱呼變來變去?眼神餘光瞟到袁煒投送過來尷尬不自然的目光。慢慢扭頭看向袁煒,抱拳拱手:「袁閣老,請」

    袁煒嘴角微露苦笑,無奈的拱手還禮,也只好轉身走回座位。

    張居正眼眸內閃爍了一下,邁步跟隨進入殿內,在袁煒對面橫椅第一個座位正襟坐下,將疊的方正的藍布碎花包裹放在右側的楠木茶几上。

    一名聽事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將茶盞放在茶几上,沖張居正躬身施了一禮,又躬身退出了殿外。

    張居正作勢剛要站起身,陳燁笑著端起茶盞:「張大人,請用茶,這可是今年御貢的的君山毛尖,請嘗嘗。」

    張居正瞧了一眼陳燁,躬身道:「謝殿下。」端起茶盞,揭開蓋碗,一股淡淡的仿若清晨露珠懸掛綠葉的清新帶著芬芳的田園香氣撲鼻而來。

    瞧著微微泛著金色的茶水,張居正臉上微露愜意之色,輕呷了一口,輕輕扣動唇齒,讚歎道:「果然名不虛傳,好茶」

    陳燁微笑道:「本王曾聽聞張先生是茶道大家,張先生說好,這茶一定不錯。看來這好茶還要給懂茶的人喝,才不算辱沒了它的這份名氣。本王不過附庸風雅而已。」

    張居正躬身剛要自謙幾句,陳燁沉聲道:「來人」

    殿門前一名聽事跪倒:「王爺有何吩咐?」

    「將內府分來的君山毛尖全都包了,一會兒,張先生走時,讓他帶回去好好品嚐。」

    「是。」聽事微抬眼飛快的瞟了一眼張居正,站起身,轉身快步下了台階,嘴角閃過一絲奸笑,今年宮中內府採辦送來的君山毛尖足有二百多斤,王爺讓全包了送給張居正,嘿嘿嘿,張居正這回你可要改行當扛包苦力嘍。

    「臣多謝王爺。」張居正躬身施禮,臉上閃過既感激又無奈的笑意。

    陳燁又呷了一口茶水,蓋上蓋碗,將茶盞放在桌上,悠悠道:「古人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本王向父皇力薦張大人做本王的侍講師傅,幸蒙張大人不棄,賞了本王這個面子。本王其實也知曉,本王在京城名聲有些不太受聽。如今能有張大人對本王提攜教誨,本王今後一定會是能和張大人歸為一類人了,呵呵呵呵。」

    張居正嘴角不受控制的輕微抽搐了一下,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陳燁,正要張嘴說些勸勉鼓勵的話。

    陳燁緊接著說道:「不過,本王雖然沒有張大人滿腹的才識學問,但本王卻也有個常人沒有的可稱得上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那就是本王有很強的個性和主見。」

    張居正眼中流露出疑惑瞧著陳燁,不明白景王這話是何意?一直悶頭臉色陰晴不定的袁煒,也抬起頭,瞧向陳燁。

    陳燁淡淡一笑,看著張居正:「張大人,本王剛才沒有親自出府相迎,你心裡想必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生氣吧?」

    張居正瞧了一眼袁煒,躬身道:「王爺當時正為袁閣老診病,是居正來的有些不巧,這怪不得王爺。」

    陳燁點點頭,瞧著張居正:「剛才本王向張大人執弟子禮,尊稱你為師傅,張大人不要誤會,本王那只是對沒有出府相迎做的賠禮,僅此而已。」

    張居正一愕,白淨的臉色瞬間漲紅了,嘴角輕微抽搐,濃密如緞的長髯隨之輕動了起來,心裡怒喝道,你那也叫執弟子禮?真真的豈有此禮一雙深邃的雙目爆射出憤怒之色,猛地一拂袖,就要站起身。

    「王爺」袁煒震驚的脫口驚呼道。

    陳燁擺手示意,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瞧著勉強坐下,臉色陰沉的張居正,淡淡道:「本王知曉,如今這世道,在讀書人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父母雙親甚至是皇上都沒有老師恩情大啊」袁煒和張居正臉色同時一變,都目露異色看著陳燁。

    陳燁故作一愣,裝傻的問道:「你們怎麼都這麼看著我?難道本王說錯了?讀書人中不是都說,師恩大如天,父母雖有生養之恩,但能否活出個樣子,全都要靠老師傳道授業解惑,也就是所謂的師使之活。還有一句話是,」

    陳燁側頭故作沉吟了片刻,呲牙一笑:「本王想起來了,叫若不尊師重道又豈能忠君愛國。張大人,袁閣老,本王說的沒錯吧。」

    袁煒啞然,臉色陰沉瞧向張居正。

    張居正慢慢站起身,冷冷的看著陳燁,抱拳拱手,冷笑道:「居正從不敢妄自尊大,這顆忠君之心可昭日月,不懼有人肆意誹謗污蔑,王爺天慧聰穎,是聖人所云,生而知之的奇才,無需居正駑才傳道授業解惑。告辭了」

    「慢」

    張居正冷冷的看著陳燁:「王爺還有何賜教?」

    陳燁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平靜的看著臉冷如冰的張居正:「張大人,稍安勿躁。既然話說到這份上,本王也開誠佈公說兩句心裡話。請坐。」

    張居正猶豫了片刻,慢慢坐下,冷笑道:「居正洗耳恭聽王爺高論。」

    陳燁沉聲道:「本王剛才那番話,用意無非有二,一,本王並非不尊師重道,但凡事都要有個度,若是有誰以為當了本王的侍講師傅,就可以拿本王剛才所言的那一套對本王的一些所為甚至是未來,指手畫腳,橫加干涉,那就別怪本王不禮敬你這位所謂的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了。」

    張居正和袁煒都是一愣,互相瞧了一眼,眼神稍碰即收,都微垂下頭,目光閃爍起來。

    「禮敬是相對的,而不是單方面的。」陳燁微笑說道。

    張居正眼神一閃,慢慢抬起頭看著陳燁,一字一句道:「若王爺所為,俯仰無愧天地,對得起列祖列宗,對得起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居正絕不干涉王爺所為,甚至大義所至會和王爺共進退。」

    陳燁的眼神亮了,深深的瞧著張居正,突然綻顏一笑:「說心裡話,本王剛才真是捏了一把汗,以為張大人會拂袖而去。不過轉念一想,張大人是奉聖命,為本王傳道授業解惑的,張大人若當真這麼走了,那剛才所言忠君之心可昭日月,豈不成了笑談?嘿嘿嘿。」

    張居正身子輕顫了一下,差點沒氣吐了血,使勁咬了咬牙,拂袖坐下了,心裡怒吼道,簡直就是奸狡之徒

    陳燁笑道:「本王用意之一,張大人已沒什麼異議,甚至還很讚許本王所言。」張居正猛地閉上雙目,胸膛劇烈的起伏了一下。

    「這用意之二嘛,」陳燁玩味的一笑:「張大人,本王請問你所帶藍布包裹內可是四書五經一類書籍?」

    張居正睜開眼,但並沒瞧向陳燁,沉聲道:「王爺說的不錯,臣帶的有朱熹……」

    「張大人」陳燁打斷張居正的話,悠然笑道:「你真的認為本王應該學這些無用的東西?」

    張居正勃然色變,又要拂袖站起,陳燁抬手虛壓,微笑道:「張大人請坐著講吧。」

    張居正悻然的瞧了一眼陳燁,躬身道:「謝王爺」緊接著大聲說道:「臣今日所帶書籍,皆是煌煌聖人之言,聖人所言之一字一句無不是我等立身處世的根本所在,王爺怎能說這皆是無用之物。王爺所言悖理,臣請王爺慎言。」

    陳燁微笑點頭:「對張大人、袁閣老來說,本王剛才是有些失言了。四書五經是我太祖皇帝欽定科考取士,做八股文章的必修而且是唯一的書籍,可說是要想做官,就要會做而且要做好做精八股文章那一套所謂起、承、破之類的規矩題目。而要做好做精八股文章就必須熟讀倒背如流四書五經。正所謂十年寒窗苦,張大人和袁閣老在這幾本書上用的功,恐怕至今想來,都會有些不寒而慄,苦多樂少吧?」

    張居正和袁煒都默然,互相瞧了一眼,眼中都閃過複雜之色。

    陳燁輕拍了下腦門,笑道:「我險些忘了,你張大人可是神童,奇才,八股文章對你來說信手拈來,應該沒有其他讀書人那樣痛苦的經歷。當年張大人年僅十五就高中童生第一,湖廣巡撫顧璘瞧到你的考卷,曾讚歎曰,國器也。未幾,張大人參加鄉試,顧璘曾解下腰間犀帶相贈,並且對張大人說,君異日當腰玉,犀不足溷子。張大人,本王沒說錯吧?」

    張居正臉色微變,吃驚的看著陳燁,雖然張居正少年這段得意的傳奇經歷在士林間廣為傳頌,但從陳燁嘴裡說出,張居正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回過神來,忙躬身道:「這都是顧大人的謬讚,當年居正年輕驕狂,今日想來,汗顏的緊。」

    陳燁心裡不屑的一笑,汗顏?你這話說的太虛假了吧?你心中深藏的那份意圖指點江山的雄心也罷野心也罷,瞞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陳燁微笑道:「本王想請問張大人一句心裡話,張大人能否赤誠相告?」

    張居正躬身道:「王爺請問,居正知無不言。」

    「張大人為官這麼多年來,你對本王說句心裡話,你那手妙筆生花的八股文章有多少學以致用,又有多少能真正用在治世安民上?」

    張居正愣住了,抬頭目露複雜之色瞧著陳燁,張了張嘴,又閉上,沉默無言。

    陳燁端起茶盞,揭開蓋碗,輕呷了一口,吧嗒了一下嘴,說道:「這話呢兜了個圈子,又兜回來了。張大人,本王沒有科舉出人頭地之憂,這些東西對本王無用,你要找不到別的替代這些無用之物,你這個侍講師傅今後可是要難做了,你也很難在本王嘴裡聽到師傅二字。」

    張居正身子微顫了一下,雙眸深處閃過一絲異樣之色,深深地瞧了陳燁一眼,四目相碰,張居正雙眼微瞇,又低下頭,沉思起來。

    袁煒躬身道:「殿下,這絕不是無用之物。我太祖皇帝之所以將四書五經定為科舉取士無可替代的唯一典籍。就是因為聖人之言能固本清源,滌清污穢,正人心……」

    陳燁冷笑一聲,打斷了袁煒的話:「自孝武皇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除去暴元百年,歷朝歷代無不以儒道治國。北宋趙普更言道,臣以半部論語安天下。可哪一朝哪一代用所謂煌煌聖人之道,正過人心?至於說滌清污穢、固本清源,更是笑談。袁閣老一代大儒,當年寒窗苦讀,懸樑刺股,科舉取士,才有今日位居廟堂,入閣拜相。本王也請問你,你能有今日之成就,當真是那九本摘抄記錄聖人之言以及聖人編纂的書籍中學來的嗎?」

    袁煒被陳燁問的啞然,但不過片刻,灰白的臉色慢慢漲紅起來,眼中閃爍出驚恐擔憂之色,躬身道:「殿下所言初聽似乎有些道理,但細一探究,大謬也當年正因為大漢孝武皇帝看到人心不古,社稷綱常有崩摧之危,才毅然決然下旨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正因為孝武皇帝尊儒,才使漢朝免受匈奴欺凌,不僅挽救國家於累卵,更因此開疆擴土,成一代雄主之霸業。朝廷尊儒,使聖人之道得以普及天下,惠及小民百姓,漢朝天下遂大治大安,劉姓一族而有天下四百餘年。殿下,試想,若孝武皇帝不尊儒,能有這樣的局面嗎?接下來的歷朝歷代,凡尊儒,以儒術治國,則天下大治,國祚綿長,反之,則,」

    「袁閣老,你誤解殿下了,殿下剛才所言並非離經叛道,蔑視儒學。」張居正突然出言打斷袁煒面紅耳赤激烈的話語。

    袁煒一愣,驚怒不解的望向張居正。

    陳燁嘴角綻起了淡淡的笑意,張居正果然名不虛傳聞絃歌知雅意,我話裡的弦外之音他聽懂了。

    「張大人,你這話何意?殿下剛才明明,」

    張居正躬身施禮道:「袁閣老,殿下剛才話裡的意思你當真沒聽出來嗎?」袁煒又是一愣,眼中的驚怒漸漸被茫然沉思之色取代了。

    張居正望向陳燁,目光隱隱閃動讚賞激動以及一抹複雜猶豫之色,陳燁笑了:「張大人,本王有預感,本王會很快尊稱一聲師傅的。」張居正臉色微變,微微垂首,深邃的目光越發顯得幽深不可測了。

    「咳咳咳,」袁煒掏出袖內的絲巾摀住嘴,咳嗽了幾聲,深吸了一口氣,臉色灰青的望向張居正,露出苦笑:「張太岳果然是一代俊彥,老夫苦思半天,才算明白殿下話裡的意思,慚愧,慚愧。」

    陳燁站起身,施禮笑道:「也是本王剛才言辭有些過於激烈,才讓袁閣老誤會本王離經叛道,有污蔑儒學的意圖。袁閣老這是對本王愛之深,責之切,因此才有些當局者迷。讓袁閣老對小王如此憂急,小王向閣老賠罪了。」

    袁煒忙翻身跪倒,輕咳了幾聲,苦笑道:「是臣愚鈍糊塗,聖人之道,是用來教化百姓的,對殿下來說,張太岳拿來的那些科舉敲門磚對殿下而言確實是無用之物。殿下您要的是真正能指點江山的大學問。」

    「袁閣老,快快請起。」陳燁邁步過去,攙扶起袁煒,微笑道:「還有一點,本王應該讓閣老知道,今兒本王之所以當著閣老的面,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因為心裡沒有將閣老當外人。」

    袁煒身子一震,激動不已的看著陳燁:「殿下,臣、臣,」

    陳燁笑著擺了下手:「本王的心思沒瞞過閣老,可閣老似乎與本王隔著一層,閣老的心裡,還是信不過本王啊。」

    「臣絕無此心」袁煒驚得又要跪倒,陳燁急忙一把攔住:「袁閣老您這是做什麼。」

    「臣、臣今日其實,」袁煒有些尷尬疑慮的瞧了一眼張居正,突然垂腰劇烈的咳嗽起來,陳燁忙用手輕撫著袁煒的後背,眼神淡淡的瞧了一眼神情同樣有些尷尬的張居正。

    好半天,袁煒才止住咳嗽,用絲巾擦了擦嘴,低沉無力的說道:「謝王爺,臣、臣無礙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