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向子攸行了個禮,「王妃娘娘身子才剛大安,就t休息吧。」
子攸也不吭聲,繞著老道士走了好幾圈,最後在他面前站定,一雙眼只瞧著他,唇邊還掛了一抹笑,老道士不知道她在弄什麼鬼,也不知道她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索性把兩眼一閉,不再搭理她。
子攸就在等這個機會,老道士剛閉上眼,她的右手猛然遞了出去,這是司馬昂出殺招時的那個姿勢,子攸學得很像那麼回事,只不過她手裡拿的不是劍,而是一根簪子。
可雖說女孩頭上戴的簪子,並不是什麼武器,可那簪子的一頭也是尖得很的,又是直奔老道士的咽喉,如果在這麼近的距離上這一簪子刺了進去,老道多半也是要沒命的。何況子攸下手時用得是全力,完全沒留一點餘力。
老道士雖然仍舊是合著眼,可就在簪子將要刺進老道士咽喉的那一剎那,他的袖子飛了起來,一股力道捲起子攸手裡的簪子拋飛出去。子攸一簪子沒得手,反而笑出了聲,她的另一隻手就在下頭,那手上握得卻是真的匕,這時候直奔老道的腹部刺去。
老道士驚訝地張開眼,猛一側身避開子攸的匕,子攸又是嘻嘻一笑,把左手的匕交到右手裡,還是逼著老道士的要害一下下刺過去,子攸的武功倒是稀鬆平常,可是處處模仿司馬昂的必殺招數,再加上只攻不守,就彷彿知道老道士不敢殺她,她便安心要老道士的命似的。
子攸連下了幾次殺手,老道士終於不得以還了一招,一指向子攸的咽喉戳了過去,只不過點到為止,並沒碰到子攸,不過這一招也叫子攸看得明白了,那分明跟司馬昂的招數就是一路。老道士臉上微顯慍怒,「王妃娘娘,您這是做什麼?別的也還罷了,只是王妃若是想要貧道的命,那貧道可沒法答應。」
「呸,呸,呸。」子攸孩子氣地連啐了他三下,收起手裡的匕。這一通折騰牽扯得她的傷口有些疼,她知道不能逞強,連忙後退兩步,坐在方纔的椅子上,又說道,「你算什麼道士啊!哼。」
老道士直看了子攸三五句話的功夫,才緩緩說道,「王妃娘娘這是何意?」
子攸毫不畏懼地盯著他銳利的雙目,嬉笑道,「從我一見了你,就在猜你是誰,其實原也不難猜,我想我夫君必然早已知道你是誰了,只不好說出來罷了。」
老道士的臉上的慍怒散去,略略有些淡漠,「我不過一個道士,王妃娘娘怎會認得我,王爺又怎會認得我。」
「你算什麼道士啊?」子攸嗤笑一聲。「哼。出手即是殺人術。這樣地人也能做得道士?」
老道士沒有答話。子攸又繼續說了下去。「那日在穆建黎園中地人。恐怕沒一個比你地武功更好。就連上官縝都沒覺你就伏在我們附近。若這樣算起來。你是誰就很好猜了。只因為。連我都知道在這江湖上。武功高過上官縝那麼多地活人不可能過三個。你總該是這三人中地一個。若是三人中猜一人。這謎可就容易地緊了。我且說給你聽聽。若我說得不對。你權且當做聽到笑話罷了。我知道這三人中一個是有道高僧。不見得會出來摻和紅塵中地這些個虛熱鬧;還有一個是女人。我見過此人。身量與那個面具人不對;還有那第三個。就是我夫君幼年時候地侍衛。也是教他劍術地師父。呵呵。那日我就疑心那面具人是司馬昂地師父。可是我又想。或許江湖中還有些奇人隱士。不為外人所知。那也是有地。只是後來司馬昂來救我。你本來武功在他之上。卻轉身迴避。這可就再明顯不過了。」
子攸瞧著那個道士。他地神色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把子攸地急脾氣也消磨沒了。她向椅子背上一靠。也作出了一副悠閒地樣子。慢騰騰地說了下去。「這樣呢。我也就想到司馬昂地師父。鍾氏兄妹地爹爹必然不是真地出家了!其實從我回聽司馬昂說你做了道士。我就在心裡納悶。你可知我納悶什麼?呵呵。司馬昂地劍術是學自你。我也見過他地劍法。招招制敵死穴。劍劍要奪人命。半點餘地都不留。那就想想吧。某個人能創製出這樣半點慈悲意思都沒有地劍法。他心裡該是怎樣地恨。這樣胸中時時刻刻都藏著殺機地人又怎會輕易勘破紅塵呢?就因為遇到了某個高人。得了兩三句話地點撥。從此就能不理世事。成了方。閒雲野鶴一般地悠遊於世外。那不是說笑嗎?人麼容易就放得下地。」
老道士須皆白。坐在蒲團上聽一個妙齡女子用嬌嬌軟軟地聲音向他說。紅塵是不易勘破地。人心也不是容易放下地。他忍不住一笑。倒頗有幾分自嘲。
子攸歎了口氣。「卻原來你是我爹爹地人。」子攸點了點頭。似有歎息之意。「可你地兒子卻與我夫君情同手足。也不知若有一日我爹爹要派你殺我夫君。且一併剷除我夫君地黨羽時。你是不是該連自己地兒子也一併殺了呢?」子攸說到這裡。想了想又笑了。「啊。我說得多了。咱們還是別說將來地事。將來地事兒現在哪能說得準?還是說說已經有地事兒罷。對了。您老可別怪我對您不敬。方纔我不過是想看看你地功夫到底是不是跟我夫君一路罷了。您老可別怪我下手太狠。要知道您是武林泰斗。我那幾下功夫只是看您地弟子舞劍時學來地一點皮毛而已。根本不足以傷您一點點。不過也到底是我不敬了。慚愧得很。咱們這是在天家。所以才有許多尊卑。其實若是在尋常人家。或者江湖之中。您是司馬昂地師父。我也該叫您一聲師父才是。我夫君平素說起師父您。也是仰。只當自己是您地弟子。不敢以王爺自居。所以您老可別笑我方纔那班門弄斧地德行。若日後見了我夫君。也不要向他告我地狀才是。我這兒給您賠禮了。」說著當真站起身來。裊裊婷婷地拜了下去。
老道士微微一笑,雖說沒為子攸恭維了他幾句就尊大起來,不過眼裡的銳利倒也褪去了些,「個聰明伶俐口齒利落的穆家女兒,倒跟虎賁將軍全然不同,倘或你是個男子,那可怎麼得了?,小王爺得娶你這樣的女子,真是莫大的福分,呵呵,想來也是命數如此。」
子攸一笑,「他哪有什麼福分,他幾次三番都差點被我連累死。這次不提,就是上次,在先朝皇帝的陵寢裡,司馬昂也險些為我喪命。」她本來說這句話也是有希望老道士將這話轉給爹爹的意思,好叫爹爹明白,司馬昂幾次為了她差點丟掉性命,怎麼可能要殺她。可是說到了這裡,她自己心裡又很不是滋味,既然自己也知道這點,怎麼那時候卻能因為是他的侍衛要殺自己,就立刻疑心是他的主意呢,平素裡說的喜歡啊喜歡啊都是作假的麼,若沒有信任,這喜歡又怎麼還說得出口。
老道士點了點頭,他已經知道子攸話裡的意思。子攸抬起頭來,笑道,「說道這個,我又想起來,穆建黎藏在先朝皇帝陵寢裡的那些死士,都是被師父殺死的罷。」
老道士劍眉微動,可也沒說什麼,最後只是微微一笑。
子攸看著他的眼睛,猜測著他的心思,他似乎意味自己在怪他殺人過多,「那些人住在墳墓裡,本就是該死之人。」她輕聲說了一句,又笑了笑,「不過上官縝走進陵寢裡去查看過,所有人都是被一劍封喉,我夫君因為也用這套劍法,義兄還以為是他殺的人。呵呵,其實我自然知道是爹爹派人做的,可歎穆建黎不知好歹,把那些事都放在王府身上,我想這次圍攻王府雖然不見得是他做的,可這樣的事兒,也是早早晚晚。」
子攸歎口氣,站起身來,「師父,若是有一天,穆建黎在京城興風作浪,譬如說廢掉皇帝,自立為君,那一天我該如何?子攸想請師父給我指條明路。」
老道士緩慢地笑了,視線落在子攸手上的玉扳指上,「王妃娘娘只要帶著這個,到那時候,自有能解決那事的人去尋您。您什麼都不須做,要知道,不做就是做,不爭就是爭。王妃娘娘何等聰明,這些道理,原不用貧道來多口。」
子攸點點頭,「那麼,師父,我還想問一句。若穆建黎想在銅羊關上,下手殺您的徒弟,您的徒弟又該如何避禍呢?」
老道士沉默了一陣,雖然知道穆子攸是故意要說得如此親近的,可司馬昂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沉吟了一陣,終於忍不住開口,「王妃有縱觀全局之能,該知道此時大將軍亦不希望王爺出事。」
子攸知道再問他也不會多說了,便向他福了一福,「既然得了這兩句話,子攸也就沒什麼可再憂心了。子攸告退。」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