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向著那人嫣然一笑,「我不通算命,卻通一點人心穆家的小姑娘,必然希望我問你『你怎麼知道我姓穆?』。我若問了,你就好繼續胡謅八扯下去,把我誑進去。可是不巧了,我今兒出來的時候走得匆忙了些,把好奇心落在家裡了,你且等我回去取來,再同你攀談吧。」
說完了話子攸就拉下臉來,轉身拉起柳葉和鍾莫雨就走,還揪了柳葉的小耳朵,「你活了這麼大,還是一本聖賢書不讀麼?難道不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下次見了義兄,非要攛掇他命你唸書不可。可知不唸書果然是不明理。」
柳葉捂著耳朵,回頭回腦地張望,後頭那老者也在看著他們,似乎也有些愣神兒,柳葉哼哼著,「咦?咦?小攸,真的這麼就走了?不聽聽他怎麼說嗎?」
「沒興致。」子攸哼了一聲。
老者出一陣笑聲,這一回聲音跟方才不同了,柳葉趕緊回頭去看,果然他這才是在用嘴說話,他連忙拉子攸,「小攸,小攸。」
那老者高聲說道,「王妃娘娘,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子攸倏地停住腳,扭過頭來看著那個老頭,越看越覺得他那撮山羊鬍子可厭,「我倒覺得你是個禍根,不如剷除了的好。」
老頭哈哈大笑,「王妃娘娘莫動殺機,哈哈,我既能算命,也就略通人心,王妃娘娘是想在我稟明身份之前殺了我吧?日後也好跟大將軍交代,只說殺我全是因為不知道我是誰。王妃既然不想與我猜謎,我自然也不肯吃這啞巴虧。」
老頭站了起來,向子攸行了個禮,「我的主人奉大將軍之命回到京城已經多時了,現下主人依照大將軍的命令,要見一見王妃娘娘。」
子攸笑吟吟地說道,「鬍子都白了的人,還在這裡裝神弄鬼,難不成一大把年紀都活在狗身上了?要見我不會去王府裡找門房通稟嗎?非要大冬天的在路邊蹲著裝傻充愣?再說了,要我去見他,擺好大的架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頭笑道。「主人不能親去王府拜見王妃娘娘。自有他地顧慮。還望王妃娘娘多多包涵。」
子攸看了一眼他身後地破敗大門。「我又怎麼知道你是我爹爹地人?
老者沒有回話。伸手向懷裡摸出一隻金牌子來遞給子攸。柳葉連忙替子攸接過去。在手裡玩來玩去地看。「小攸。還是你家裡闊氣。我見王府地侍衛腰牌都是鐵打地。你家都是黃金地。金燦燦地好生俗艷啊。」
子攸向他手裡瞥了一眼。「那也不過只有四成地金罷了。若是全金地。只怕太軟。捏一捏上頭地字都要模糊了。可要不用金地。又拿什麼裝橫門面。」
老者也不跟子攸理論。只是一笑。站起身來。將子攸往那破門裡引。
柳葉留心看了他走路地姿態。偷偷扯一扯子攸衣裳地後襟。「練家子呢。只怕裡頭還有好手。真要進去嗎?」
子攸點點頭,恐怕她今天是必須得進去了,這個時候,她真是不想見到爹爹的人。
原本子攸以為破門後頭會有個不錯的院子,誰知也就是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跟外頭看起來一樣破敗。
老頭進了院子就停下腳步,「兩位隨從請停在外頭,小姐請進。」
子攸站住了腳,「這可奇了,難道我見爹爹的人連我自己的心腹都不能帶麼?裡頭到底是什麼人?難不成是我爹爹親自回來了?」
老頭搖搖頭,還是固執地說那一句話,「兩位隨從請停在外頭。」跟著又補了一句,「連老奴也不能進去,也要在外頭候著。「
子攸慍怒地橫了他一眼,故意說道,「你們在這兒等著,要是我久不出來,就先把這個裝神弄鬼的老東西給我做了。」
老頭也不在意,還躬身向子攸施了一禮。子攸不再搭理他,慢慢地走上一層台階,走進屋去。屋裡頭雖然燒著爐子,可也沒比外頭暖和多少,屋裡的陳設都極簡單破舊,只有堂屋裡掛著老子騎青牛西出函谷關的畫像像是新的。
子攸在堂屋沒看見人,而且屋子裡也是無聲無息的,就有些猶豫,等了一會裡頭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王妃娘娘,請到這邊來。」
子攸正在看堂屋正中的畫,那上頭的老子實在是栩栩如生,突然聽見這一聲說話,把她嚇了一跳,起先還當是畫裡的老子吭聲了呢。
子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向裡屋走去,正面床
個頗有些仙風道骨的老道士正在閉目打坐。聽見子行禮,只微微張開眼皮兒說道,「王妃娘娘,您請坐,大將軍頭幾天就知道王妃娘娘受傷的事了,著實擔心。」
「我現在好的很了,爹爹可以放心。」子攸慢慢地向椅子上坐了,「爹爹有什麼話要你帶給我嗎?」
「大將軍自然想知道,到底是誰要殺王妃娘娘。」老道的聲音溫和而低沉,可是子攸卻如臨大敵。
「我不知道是誰要殺我,可能是我平日裡得罪的仇家太多了。」子攸低聲說,極力想說的自然一點。
「大將軍要我問你,不是你的夫君要殺你嗎?」老道溫和說了一句,子攸的口裡有些干了。
「不是司馬昂。」子攸冷靜地說完一句,立刻強迫自己閉上嘴,不肯繼續說下去。這個時候,解釋無濟於錯。
老道士又閉上了眼,彷彿念起了經,可是半晌之後,他又睜開了眼,「不是王爺要殺你,這個是合乎當時的情理的。只是我想聽你的說法,日後也好在大將軍面前說通。」
子攸極小心地舒了一口氣,不小心卻對上了老道的眼,那雙眼並不渾濁,也沒有出家人的無慾無求,反而銳利得很。
「王妃娘娘,大將軍還想知道,王爺會不會通敵叛國,會不會出賣銅羊關。」老道士的聲音不高,可那雙銳利的眼進逼著子攸,子攸有種感覺,彷彿她是在跟爹爹說話。
恐懼壓迫著子攸,還有一種難言的恥辱,子攸再也忍不住了,猛然站起身,牽扯得剛癒合的傷口也有些痛,「絕不會,他……我夫君絕不會那樣做。」
「大將軍還問,如果查有實據,王爺確是通敵叛國,請問王妃要如何?」
子攸上前兩步,走到老道士面前,滿腹怒火地瞪著老道士那雙銳利的眼,「如果我的夫君做了那樣的事,就請爹爹殺了他,不必問我,我也不會埋怨爹爹。」
「好,我會原話回給大將軍。」老道士慢慢地答到。
子攸咬著嘴唇忍著憤怒,她真有點想抬手給這老道士一巴掌,可是他在替自己爹爹說話,是她爹爹的人,她如果打了他,就等於打自己爹爹的臉面。
「王妃娘娘,大將軍還有最後一問,王爺身邊的那個蠻族奸細是不是王妃派去的?」老道士慢條斯理地說。
「哈,好啊,我正等著你問我這句話呢。」子攸忽然忍不住冷笑起來,她本來想說,爹爹根本不顧我們,把我們逼到這個地步,還想要我怎麼樣,可隨即想到這樣說,就不但落人口實,而且還會讓爹爹誤解更深。「請回復爹爹,我也不是通敵叛國的人,爹爹若不信,隨時都可以殺了我。」
老道士的臉上終於慢慢有了些笑容,「王妃娘娘,不是這話。大將軍也只是要弄清情況,請王妃娘娘不要多心。」
「哼,那就麻煩你告訴爹爹,有功夫盤查我,不如想想怎麼幫幫銅羊關上死戰的兵。我這些年沒求過爹爹什麼,可好歹也不要太過偏袒穆建黎了,難道爹爹如今老了,連哪個是人哪個是鬼都分不出?如果爹爹能派出一支軍隊,繞過銅羊關,在草原腹地做出佯攻之勢,那我和我夫君就感激不盡了。」子攸氣得微喘,轉過身去,「還有話麼?沒話姑奶奶我可要走了。」
老道士點點頭,「這些話我要原樣轉給大將軍麼?王妃娘娘再斟酌些吧。大將軍也有大將軍的難處。」
子攸冷笑一聲,轉過頭來,一雙妙目緊緊盯著那道士的眼,忽然說道,「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那夜裡要殺我的面具人!」
老道士的臉上終於現出驚異的神色,雖然很快就褪了下去,「王妃娘娘是怎麼看出來的。」
「哼,要殺我的人,我從來不忘。老頭子,你那雙眼睛姑奶奶我還是認得的。」子攸走到老道士面前,「這我就疑心了,你到底是我爹爹的人,還是穆建黎的人。」
老道士並沒有羞愧的神色,「那夜我並無殺王妃的意思,何況,若沒看見王爺回護王妃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寶劍所對之人是王妃娘娘。」
子攸只是拿眼看著那老道士,半天功夫也只是上上下下地看著,一句話都不說。
老道士向她行了個禮,「王妃娘娘身子才剛剛大安,就請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