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昂走進上官縝在京中大宅的時候,上官縝剛剛得了)7的消息,正急匆匆地向外走,冷不防見著門口渾身浴血的司馬昂,著實吃了一驚。
上官縝的子弟不認得司馬昂是什麼人,正在阻擋他,司馬昂的臉上冷冰無人色,上官縝看著他一句都不解釋,舉劍便刺,上官縝連忙大呼「劍下留人」,一面急跑出來。
司馬昂的劍凝住不,上官縝打量著司馬昂和他身後的幾個人,他不用問,已經知道王府那邊生了怎樣慘烈的戰事。他疑惑地看著司馬昂手中抱著的,生怕自己猜中了那是什麼,的是……?」司馬昂一言不,他從馬上跳下來,雙手抱著子攸。旁若無人地把面頰貼近子攸的鼻翼,子攸微微的呼吸拂在他的臉上。他露出了一絲微笑,在子攸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那臉上的溫柔讓上官縝生出老大的尷尬,深覺自己不該看這一幕。可是接著,司馬昂就把子攸直接放進了他懷裡,上官縝一愣,連忙伸手接著,司馬昂只是看了他一眼,停了一下,隨即轉身就騎上了馬,出了上官縝的院門,胡哨一聲,侍衛們紛紛重新騎上馬頭也不回地跟著他離去。
上官縝有一陣子才明白司馬昂把子攸托付給了他,自己卻離開,是為了把追趕他們的人引開。他有些茫然,等到他急急忙忙地把子攸安置好了,重新止血餵藥,等到子攸重新緩過一口氣兒來,脈息也平穩了,他才想起一句話來對柳葉說——他忽然很想跟司馬昂喝酒,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四更天的時候,司馬昂被圍在了離王府不遠的街角,他的侍衛只剩下了齊烈和另外兩個,馬只剩了三匹,劉捨在混亂中不知了蹤跡。司馬昂已經知道再沒有希望了,只是他手中的劍卻沒有停下,不斷有人倒在他的劍下。圍攻他們的士兵早就失掉了靠近他們的勇氣,這會兒漸漸結成了一個圈子,二十幾個弓箭手列隊走了出來,前排的蹲下,後排的站立,二十幾張黑色的弓彎了起來,司馬昂熟悉這樣基本的弓箭手作戰方式,他估計他和三個侍衛大約能抵得住第一輪弓箭,第二輪弓箭射來的時候大約會有人死去,第三輪的時候他會受傷,等不到第五次射手換箭,他就會倒在這裡再也起不來。王府已經幾步之遙,他本想死在那裡面,雖然也未必體面,但是倒也比在這裡強些。
當早些時候他跟蹤那個黑影的時候,他並沒想到會有後來這一場搏命。他其實沒能跟蹤多遠,那個人很警覺,幾乎立刻就現了司馬昂。司馬昂知道他武功高深莫測,高手出招往往只是一下,能不能敵過對手早在抽劍的那一刻就已經定下來。
司馬昂學的這門劍法要旨就在於快,誰知對方拔劍的度比司馬昂還要快,司馬昂劍才抽出一半,那人已經一劍襲來,司馬昂連忙閃身才勉強躲過他的一劍,可胳膊還是被劃傷了。司馬昂現在想起來,他其實是給自己留了一命,以他出劍的力道和準度,他那樣的突襲,自己是根本躲避不開的。
只是當時自己沒有覺,見那人一擊得中,不再攻擊,他反而追襲了過去,那人哪裡不跑,卻跑進了京防大營。
司馬昂記得他閃身進了京防大營便立時不見了,未必不是有意引誘自己去那裡。事實是倘或不是他去了那裡,就不會偷聽到穆建黎的副將孟凡義在那裡,暗傳穆建黎的口令,佈置人去王府殺掉王妃,京防大營的青年軍官說自己不敢殺王妃,還被呵斥了一頓。孟凡義幾次三番地叮囑那軍官,要殺王妃,穆將軍的意思是一定要殺王妃,倘或王爺從中阻攔的話,將王爺也一起殺了,就算把王府一鍋燴了也沒什麼打緊。
司馬昂到了最後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引著自己去聽那些密謀的人,昨日他就未必是要殺子攸,也或者昨夜裡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個男裝的人會是子攸。故意在酒肆裡現身,就是要引他跟著,其實是在提醒他,叫他將子攸送出王府。可是一是時間太緊,根本來不及,二是那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子攸受了重傷,只怕不用人來殺她,就那樣一通折騰,說不定已經要了她的命。
司馬昂看著周圍穿著黑色盔甲的弓箭手,他就要死在這裡,卻連對手的臉都看不到。只不過也倒罷了,他們只不過是一些聽從長官命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孩子而已,司馬昂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後悔殺了太多人。
他等待著最後時刻地來臨。誰知突然之間。街上遠遠傳來大隊人馬接近地聲音。司馬昂抬起頭。空蕩黑暗地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影。不只是司馬昂一個人。連包圍他們地人也開始四處張望。彎弓地射手們尤為緊張。他們都清楚地很。他們今晚追殺地是姓司馬地王爺和姓穆地王妃。長官們讓他們做地是大逆不道地事。這個時候哪個弓箭手也不想先放出手裡地箭。
司馬昂不知道在這個京城裡有誰會有能力又願意向他派出援軍。他握緊了劍柄。懷疑馬上要轉出街角地是穆建黎派來地又一波人馬。估計這一晚上。在這兒地所有人都沒有猜對來地人。所以京兆府尹范大江穿著官服騎著匹瘦馬轉出街角地時候。不只一個人驚歎地吸了口氣。
范大江還帶了他手底下差不多所有地人手。這些平素裡維持京城治安地衙役們過來包圍京防營精銳地兵士。這看起來簡直是在鬧笑話。司馬昂抬起頭來注視著范大江。他騎著他那匹不知道是不是都掉了毛地瘦馬。越過人群也望了他一眼。隨即擦了擦汗。像是看到王爺還活著。他就鬆了一口氣。
士兵中地一個下級軍官剛要張口辱罵。范大江搶了先。「把這伙擾亂京城治安。在王府門前喧嘩地亂民給我拿下。」
他手下地衙役都是跟他多年地。也算有膽量了。明知道根本不是這幫兵丁地對手。可答應得卻是氣壯山河。范大江很是得意。衙役拎著平素裡鎖拿市井無賴地鎖鏈和沒多大用處地大刀把這伙官兵團團圍住。雖然沒有向前衝。可那架勢也像是不打算讓開。
這場面真有些哭笑不得,京防營的人雖然不把范大江的嘍囉放在眼裡,可是也不好真動起手來,這裡可不是邊防上,武將敢隨便欺壓文官,好不好這裡是京城,真跟京城父母官鬧在一起,那可是好說不好看的。這一晚上追殺皇子,把京城鬧得雞飛狗跳已經夠了,這個范大江在京城官聲可是不錯的,他又帶來了千八百的人,難道這會兒能把這些人都殺了?話還是說回來,這裡如今雖然亂,可好歹是京城。
范大江這邊拿腔作勢的硬說這些人根本不是京防營的兵,非說他得了線報近日后土匪潛入京城中意圖洗劫王府,說的是有模有樣,又說那邊已經通知了兵部,兵部已經派了人來準備協同絞殺這股敢在京城裡膽大妄為的土匪,這就開始勸他們趕緊繳械投降,總之是說的天花亂墜,唾沫星子橫飛。
京防營裡先頭說了算的兩個都被司馬昂給殺了,現在的一個職位不高,也就沒那麼大的體統權勢,被范大江的衙役圍住已經有些亂了,再被范大江給胡謅八扯弄得雲裡霧裡的,越不知道該怎樣才好。只說自己是奉命行事,范大江就跟他要虎賁將軍的調兵手諭驗看,可那軍官想到自己是要來殺王妃,這樣的機密事虎賁將軍如何能給他手諭,拿不出手諭來,范大江益得了意。
只是那軍官也有些怕了,本來負責這事的長官已經死了,倘或范大江一味糾纏下去,就把自己給裝進去了。以往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虎賁將軍指使手下在外頭干了混賬事,搗騰得大了,文官們憤而起來,聯名上書要求彈劾虎賁將軍,可朝廷裡說了算的大將軍總不能處置自己的兒子,所以最後倒霉的總是給虎賁將軍賣命的人。如今自己被京兆府尹盯上了,弄不好就有那樣的下場,這叫他如何不驚心。軍官一時怯了,底下的兵士越沒了主張,一時間竟然統統僵在了那裡。
范大江這樣一鬧,情形有了變化,齊烈暗暗碰了碰司馬昂,他覺得機會到了,現在或許應該突圍出去,也許這就是個機會。可是司馬昂搖了搖頭,范大江似乎也看出了司馬昂侍衛的意圖,他連忙抓起平時插在腰間的一把破扇子扇了起來,司馬昂知道他的意思,不要動,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一等。
司馬昂知道不是時候,何況,戲檯子已經搭成這樣了,沒有主角不出來露露臉的。果然這主角也沒用他等太久,范大江那邊的廢話已經快要不見效了,官兵和衙役已經劍拔弩張要出來練練了,虎賁將軍在穆府裡的正牌騎兵就風馳電掣地殺了過來。京防營的士兵人人臉上現出得色,范大江有些撐不住了,拚命拿袖子擦腦門上的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