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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歎了口氣,她真有些憋氣。不過她倒沒哭,她沒那麼愛哭。她其實也想好了,反正呢,除了司馬昂,別的什麼人她也看不上眼,都不想嫁。她又歎了第二口氣,那她還能有什麼法子呢?是天天悶在閨房裡哭天抹淚好呢,還是天天貼在他身邊,做些花月妖的模樣引誘他?得了吧,她自己想想都脊背涼,她又不是妓女。憋在房子裡哭那就更不和她的脾氣,而且說不定還會給他召來爹爹的殺機。
子攸乏味地在京城的大街上逛來逛去,先繞到自家的當鋪去,賬房先生忙忙地拿賬目給她瞧,她努了幾把力卻還是沒有心思,打不起精神,靜不下心來,只是馬馬虎虎地看了一圈。再到自己的綢緞莊去,看一眼新來的蜀錦,還有定州出的新鮮花樣的刻絲綢緞,南邊運來的倭緞,果然都是不容易得的上等貨,比宮裡用的還好些。綢緞莊的掌櫃的看她不出聲,還以為跟著要挨她罵,其實她心裡正想著司馬昂的膚色氣度,替他挑了幾樣,叫人送回王府去,沒再說別的就走了。鬧得掌櫃的冷汗直流,只覺得東家今天這麼反常的文靜,那簡直就跟六月冰凍一樣不吉利。
次後又去了她的古董店,看了店裡新收來的一支雞骨白的玉香爐,這可真是難得的老東西,她仔仔細細地賞玩了一會兒,直消磨掉一個時辰。掌櫃的想給她拿回去玩,誰知她又放下了,只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好東西,留著賣吧。」就去了錢莊,後頭房子裡全是算賬先生們辟里啪啦的算盤聲,她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麼事,乾脆就沒進去打擾。
最後兜了一個大圈子,回到當鋪裡,掌櫃的老孟給她端來上好的雨前茶來,她也沒喝,越無聊起來,真覺得自己像個市儈守財奴。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想起來的還是生意上的事兒,「老孟,你見著銅馬街那要賣的樓了沒?就是後頭臨著水的那個。」
「見著了,小姐。」老孟是穆府裡的老人兒了,還是習慣管子攸叫小姐,「小姐看中那個樓了?」
「把它盤下來,」子攸若有所思地說,「那地界兒好,盤下來,開個戲樓子。」
老孟哆嗦了一下,手裡抱著的漆盤差點掉在地上,「小……小姐,奴才老了,興許是聽……聽錯了。小姐要幹什麼?」
「要養幾個戲子。」子攸回過神兒來,這次說得更露骨,老孟的盤子算是徹底掉在地上了。「你怕什麼,我又沒說要開窯子。本來我還真想著開窯子來著。」
「小……小姐,那要是讓姑爺知道了,成個什麼事兒啊。」
子攸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手指頭演雜耍似地轉著折扇。轉得老孟眼前直忽悠。「老孟。哪有那麼巧地事啊。咱們這裡頭到底有多少家店舖。統共都做什麼買賣。出來進去多少錢。他都一點不知道。怎麼咱們多開個戲樓就偏偏叫他知道了?不過對了。老孟。說起這瞞人地事兒我倒想起一樁來。我們王府裡地一些事兒。我爹跟大哥是怎麼知道地?我地陪嫁丫頭一向都是好地。不會回去亂說。再說她們本來也沒有回那府裡地時候。她們就算想說。可跟誰說啊?」
老孟沒等她說完就咳嗽了一聲。向門口看看。並沒別人。他是在穆府裡伺候了半輩子地人。一向是老成謹慎。不肯多說話地。可他也清楚。把他提拔出來在外邊買賣上做總管地人是小姐不是別人。這些年他幫著小姐忙活。給自己也掙來了不小地一份家業。這還不算。小姐還在少爺面前給他地獨子要來了官做。雖然他家那小子也是爭氣。這兩年來官聲兒不錯。可要不是小姐。他一個奴才崽子。連考功名地資格都沒有。哪有機會當官呢。老孟是個知恩圖報地人。不能不把小姐當做自己地正經主子。「小姐。老奴本不該說。可是……小姐您想。老爺跟少爺……能放心姓司馬地人嗎?只怕透風地人。不是小姐這邊地人。該是原來跟在姑爺身邊地人。只怕老爺早就在姑爺那埋了人了。」
子攸抓住了扇子。不再轉來轉去。「正是這樣。我也這麼想。爹爹地眼線素來埋得就深。」
老孟雖然不算是個聰明人。可畢竟是六十來歲地來人。見過地多了。「想來姑爺定然誤會是小姐回去說地吧。」
子攸揮揮手。「反正他也不待見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好了。」
老孟慢慢地笑了笑。「小姐要是日後想改嫁給旁人。那便罷了。小姐是穆家地千金小姐。即便再想嫁人。王孫子弟依舊任小姐挑選;只是一點。倘或小姐眼裡其實是有姑爺地。那千萬要耐心。從前人說『日久見人心』那是萬不錯地。」
日久見人心?子攸沉吟著,歪了頭慢慢地摸那扇子上的玉墜,都說是日久見人心,可若是連見都見不到,誰又知道誰的心到底在哪裡呢?
子攸回王府的時候腳步有些沉,進府門的時候眼睛花了,總覺得外邊車轎邊站著的僕役看著何等眼熟。子攸站住了腳,又看了那幾個人一眼,登時嚇了一身汗,怎麼都是穆府裡管出門的幾個奴才,我的娘啊,不會是哥哥穆建黎來了吧?她的步子加快了,急急忙忙抄近路走進去。
才走到司馬昂正堂的門口,子攸的脊背就涼了,廊下站著的除了司馬昂的幾個奴才,其他的都是哥哥的侍衛。子攸的心沉了下來,不會是哥或者爹真要廢掉司馬氏了吧?她也不等侍從打簾子就滿頭大汗地衝進房門,屋裡的兩個人都抬起頭驚異地看著這個冒失的闖入者。哪裡有哥哥穆建黎的影兒啊,子攸有點尷尬,司馬昂正悠閒地坐在正面一張黃花梨木圈椅上,旁邊坐著他的異母姐姐司馬婉雲。
「嫂……嫂子啊,」子攸的臉有點熱,訕訕地說,「嫂子怎麼來了?」
「你這是到哪裡野得滿頭大汗了。」司馬昂冷冷看了她一眼。
婉雲被司馬昂的態度嚇了一跳,惴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地笑著向子攸說,「原沒什麼別的事,是你哥哥讓我來跟你說句話。」她又看了司馬昂一眼,「弟弟,你先出去一會,我們姑嫂有些私房話要說。」
司馬昂沒什麼話說,走了出去。
子攸眼見著司馬昂走了,一屁股坐到他原來坐的椅子上,挨著婉雲,「嫂子,你都懷孕了,還跑來做什麼呢?有話就叫我去看你不就成了。」
婉雲慢慢地笑了,削瘦蒼白的面孔有了些血色,這個小姑的爽朗和好心眼兒,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實在是不敢跟姓穆的人親近。「子攸,是這樣的,你哥哥想讓我問你……唉,是這個意思。你跟……跟昂兒成婚也有半年了,還……還沒……沒有喜麼?」
子攸的臉紅了,「沒有。要是有的話,太醫院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哦,是這樣啊。」婉雲點點頭,子攸忽然瞧見她連手都有些抖,她勉強笑笑,「你哥哥……你哥哥……還想讓我問問,是不是……是不是王爺他不大親近你,所以……所以才……」
子攸忽地站起來了,臉漲得緋紅,因為氣憤音調高了起來,「哥哥問的那是什麼啊?王爺差不多天天晚上在我房裡,生孩子難道不是盡人事聽天命的事嗎?生不出來孩子我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想是這房子的風水不好吧,誰讓當初爹爹把這麼晦氣的地方劃給王爺建王府了。哼,這肯定又是誰亂在哥哥那嚼舌頭根兒,說旁的也就罷了,怎麼連這些房中的事兒也亂傳。要是被我知道是誰在穆府裡亂扯老婆舌,看我不打死他。」子攸撒謊一向很快,沒娘的孩子,從小就本能知道如何順利度過難關。
婉雲舒了一口氣,臉上才真正有了些笑意,「不是那樣就好。子攸,你看你怎麼還這麼毛躁,你哥哥也就是隨便那麼一猜。你看你說的這都是什麼啊?也不怕羞。」
她伸手去拉子攸坐下,子攸煩躁地一摔胳膊,婉雲被閃了一下,袖子褪了下去,露出皓腕上一道青痕。
子攸怔了一下,「嫂子,我哥他還打你?你怎麼不跟我爹說說。你都懷孕了,他怎麼還下這麼重的手?」
「沒……沒有。」婉雲拽下袖子,緊張地看了看旁邊自己的侍女。
子攸也掃了那兩個女孩子一眼,知道那是哥哥的人,自己再為嫂子說兩句話,只怕這兩個丫頭回去就會告訴哥哥,哥哥定然疑心嫂子在外邊有怨言,回去嫂子又要吃虧了。
「子攸,我都出來這半日了,也要回去了。」婉雲站了起來,再看子攸一眼,自己的眼圈就紅了,似有多少委屈想說又不敢說。子攸是好的,原先在穆家的時候,統共也就只有子攸對她是好的,敢為她說幾句話,替她著想。她拉了子攸的手,「昂兒對你好嗎?」
子攸點點頭,心裡有些難過。婉雲忍著淚笑了,「那就好,你可一定要過得好才是,我這心裡邊兒,牽掛的人也唯有你。嫂子是無福的人,娘死的早,後來又……總之只希望看著你過得高高興興的,我就是閉了眼也放心了。」
「嫂子,你還懷著孩子呢,怎麼平白地說這樣晦氣的話呢。」子攸拉著她的手,送她出去,低聲說,「凡事想開些,可要自己保養著。我哥的驢脾氣,我是知道的,喝了酒弄起性子來,什麼人都不認。明日我去跟爹說說,就說你有了穆家的血脈,不能再讓他挫磨了,乾脆讓你回娘家待產算了。」
婉雲的淚終於滴了下來,她趕忙擦下去,低聲說,「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來,我就算粉身碎骨也願意,子攸,我謝你了,你的恩……我……」
「別說了。」子攸低下了頭,苦笑道,「說句我做妹妹的不該說的話,你看我們穆家出來的人,就跟……,原不怪別人恨我們。」
婉雲想說點什麼,可是後面伺候的侍女已經跟了過來,她有多少話也只得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