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蒼峰乾鳳門後門處
落日的餘暉將天邊染成了金紅色,久別此地多年的冷天涯再次見到這番景象時心中或多或少生出了幾分感慨與無奈。他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想把心中的憋悶釋放出來。可是奈何,胸中的苦悶依舊不減,這令冷天涯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徐徐說道:「怨天弄人幾多愁,無往不復為何求?今朝夕輝依如舊,憐我世人在哪秋?哎……」冷天涯說罷之後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那屢屢不斷的哀思,記述著過路人兒的淒楚與無助。
金鑫門後門外,一層濛濛虛光閃現,隨之冷天涯偉岸的身軀突然出現在了虛光的正中心處,由於天色漸黑,身邊的景象不禁給冷天涯的到來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乾鳳門弟子冷天涯如約到訪,不知可否容我進去?」冷天涯到來這裡,嘴唇微張幽幽的念叨了一聲。別看這聲音不大,但卻傳遍了整個金鑫門。當然,憑冷天涯此刻大道初期的修為這根本不算什麼,如果冷天涯想做的話,整個觀蒼峰的人都能聽到他的低吟聲。
「吱呀!」金鑫門純銅打製的大門緩緩敞開,期間金屬摩擦的聲音尤為刺耳,不過冷天涯並沒有在意這些,他見大門無人驅動便可自行打開,顯然此乃金玉道人下了識人符咒,否則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形。索性冷天涯見無人接應,便孤身走了進去。
冷天涯正行間只見一位氣喘吁吁的金鑫門女弟子從一個拐角處出現,也不見她調息一下吐息就開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起話來:「天涯少俠,請隨我來!」冷天涯見其這個樣子想必一定是跑了很遠的道方才趕來的,於是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輕嗯一聲示意明白便跟其身後向金鑫門深處走去。
冷天涯約莫跟了此女半盞茶的時間,見其呼吸已經平息了下來,便開口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是去見金玉師叔嗎?」
「哎呀,瞧我這腦子,差一點把師祖交代的事情忘記了。天涯師兄,白天師祖交代我,說他昨天一夜未眠甚感疲乏,所以晚上就不接待師兄您了,請你勿怪。至於此刻去哪,當然是去玉華師侄那裡嘍!怎麼,師兄來此還有其他的事嗎?」頭前帶路的女修恍然大悟的說道,說罷回頭笑瞇瞇的看了一眼冷天涯,她的眼神讓冷天涯覺得身體就像被電擊了一般難受。至此冷天涯不再同其說話,生怕對方在回來這麼一下,他可承受不起。
小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二人終於來到了一間精緻的屋舍前。帶路女修向冷天涯微點秀,而後輕笑一聲示意她就要離開了。冷天涯巴不得她快些走,於是趕忙回以一個灑脫的微笑,說道:「有勞姑娘帶路!天涯此番前來乃是負荊請罪,所以就不請姑娘進去歇息了,我們來日方長,有機會定會重謝師妹帶路之恩!」
「不必客氣,師命使之,何足討人恩情,師妹愧不敢當!對了,師傅叫我轉告你,玉華師侄傷勢頗重受不得驚擾,所以還請師兄輕言慢語,切不可讓師侄激動,以防傷口處血脈噴張,造成二次傷害。好了,師妹念緣告退!」領路女修叮囑道,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故意留下名諱,說是告退,實則是為了讓冷天涯記住自己。可見冷天涯現在在無為道派的女修心目中已經成為了最受矚目的對象,因而才會人人見到都會獻慇勤,討好於他。
冷天涯雖說心中厭惡但卻不能表露出來,索性見其離開也不多言,而是直接走向了玉華房間的房門處。其實冷天涯並不知曉,面前的這件房屋並非玉華閨房,金玉道人為了能讓弟子玉華同冷天涯結為道侶的可能性大一些,所以各個方面都頗費了一番腦筋,將玉華的閨房換成精緻的屋舍不說,還故意捏造玉華傷勢頗重的假象。這一切的一切,說白了就是為了讓冷天涯對玉華心存內疚。
還別說,當冷天涯見到面前的屋舍比周圍的任何一間都要精緻時,心中真就升起了一絲負罪感,冷天涯心想:「看來這個玉華一定是金玉師叔的心頭肉,不然她的居所絕不會好過其他門內弟子!」熟不知,此乃人家故意設的局,只等著他一步步陷入這個善意的圈套之中罷了。
冷天涯到得屋門前,並沒有急著叫門進去,而是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在確認沒有人後,方才指尖輕點門框開口說道:「小子冷天涯前來賠禮,不知我現在可否進來?」沒有人回應冷天涯的問話,這令冷天涯的眼中不禁現出了一絲疑惑。少頃,冷天涯見裡面依然沒有動靜,只得開口又重複了一遍,說罷之後冷天涯不再言語,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等候玉華的應允再行進去。要說冷天涯這側耳傾聽純粹是禮貌之舉,憑他的修為用神識探查屋內的一切簡直是易如反掌,但考慮到這是女子的閨房,所以冷天涯才會如此所為,為的就是怕觸怒了屋內的女子。
「進來吧!」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單從聲音的力度上看,就像是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出來一般,這讓冷天涯不禁心頭一擰,對於玉華的傷勢越的擔心起來。
冷天涯心記著剛才念緣叮囑的話,輕緩之極的將屋門推開,舉步走了進去。屋內女子身體散出來的香氣令冷天涯神色不由自主的一滯,而這一滯的初衷卻並非冷天涯有什麼妄想的念頭,而是因為他想起了曾經進入到嫣兒閨房時的情形。回魂之後,冷天涯開始打量屋內的裝飾,映入眼簾的一切,帶給冷天涯的印象唯有清淡素氣,淡白色的牆面掛著幾張四尺景圖,女兒家梳妝台上雖不像富家小姐那般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飾掛配,但也放置著一些精緻的把玩物品,一旁的八仙桌上一塊未繡完的白紗手帕說明著屋子主人的心靈手巧。
粗略一看唯有這些,冷天涯心知不是來欣賞人家閨房的,於是便將目光轉向了玉華的牙床方向。只見四面折疊屏風半掩著玉華的牙床,屏風上隨意搭著一件淡金色的紗衣,紗衣上一大塊鮮艷的殷紅格外乍眼,不用想冷天涯也能猜到,這便是因為自己那日攻擊玉華遺留下來的證物了。
「我口渴的厲害,桌上有水,還請你幫我拿來。」玉華虛弱的聲音打斷了冷天涯對周圍事物的欣賞。
「啊?哦!」冷天涯先是驚啊一聲,等他反應過來後,方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於是趕忙端起八仙桌上的茶盞,小心的遞向了玉華。
「哎……」玉華鳳目虛睜幽怨的看著冷天涯,歎息一聲卻沒有接下冷天涯手中的茶盞,見其仍然端著茶盞沒有動作的意思,玉華有些埋怨的開口說:「你要我說你什麼好呢?我下腹被你劃開了一道傷口,現在根本就不敢擔力起身,這樣躺著如何喝得下……」玉華說得也確是事實,她不躺下則已,只要躺下了自己便無法自行起身,畢竟傷處處於小腹丹田處,起身全靠這裡的肌肉牽拉,現在這裡無法擔力,不能起身也是符合情理的。
「這……,好吧!你等一下!」冷天涯考慮到男女授受不親不禁有些遲疑,可此時屋內除了他二人外便沒有人了,無奈冷天涯最後決定還是準備上前扶她一把。於是將茶盞放置於梳妝台上,冷天涯回手拿過八仙桌下的圓椅放在玉華的床前,而後又把茶盞放在圓椅上,側坐床邊,簡單的思慮了一下應當怎樣攙扶於她,方才對其加以援手。
冷天涯小心的理開玉華如瀑的青絲,將手伸向了玉華玉頸之下,試圖托起她的上半身讓她喝水。可冷天涯哪曾想到,肌膚之親帶來的觸電感使他下意識的又收回了手,這令剛剛看他伸手過來有些緊張的玉華眼中不禁閃現一絲失望之色,柳眉微鎖的說道:「怎麼了?不願意幫我起來嗎?」
「不……不是的,那個……,你先忍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冷天涯有些慌張的說道,說罷慌不擇路的逃出了玉華閨房,到得外面,冷天涯大口呼吸了一下屋外的清新空氣,彷彿在屋內的那段時間他一直憋著氣一般。待到情緒穩定下來後,冷天涯方才抬起虎向四周打量起來。大道初期的神識覆蓋範圍可霸佔整個觀蒼峰,因而冷天涯只是簡單掃視了一圈,便尋覓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移形換位,斗轉星移,隔空取物,須彌如囊!」冷天涯低聲吟誦道,說罷,只見其身前立時出現了一個碟盤大小的蔚藍色光鏡,這光鏡乍一看去沒什麼奇特之處,但若是仔細觀察就可現,此光鏡鏡面竟然瀰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從境內散佈出來的虛光一經霧氣的色散,在光鏡周圍映現出了一圈若隱若現彩虹,景象煞是好看。
「大道初期果真非同凡響,這亞神級的能力就如此之大,不知那傳說中的神級無極期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冷天涯感慨一聲,而後又將目光注視在了面前的光鏡之上,此時出乎意料的舉動生了,只見冷天涯的右手竟然匪夷所思的伸進了光鏡之中。從其小臂的搬動幅度上看,冷天涯似乎是在光鏡裡面摸索著什麼東西。少頃,在冷天涯摸索了一會兒後,一個湯匙兒被冷天涯從光景之中拿了出來,見此,冷天涯滿意一笑方才回身向玉華的閨房內走去。原來冷天涯施展的乃是幻境天竺中大道期方能使用的功法「須彌如囊」,此法的奧妙就在於可以將神識覆蓋範圍內的一切物件憑空取來,說白了,就是空間挪移之術的一種,只不過從前冷天涯是挪移的自己,而現在則是死物罷了。
冷天涯回到屋中,現玉華仍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於是便輕輕的走了過去,端起出去時放在圓椅上的茶盞,面對著玉華坐在床邊上說道:「姑娘久等了,我剛才怕亂動你的身體撐開你小腹的傷口,再者……再者男女授受不親,所以就沒有扶你起來,我出去找了個湯匙兒,就讓我餵你喝水吧!」冷天涯的聲音聽上去異常柔和,這是除了當初對待嫣兒姐妹外唯一的一次。冷天涯一邊說一邊將茶盞中的水用湯匙盛出一勺,隨後輕緩的遞到玉華的嘴邊,一點一點的洇濕她那淡粉色的櫻唇……
就這樣,冷天涯將一茶盞的水統統餵進了玉華的口中,而玉華也樂得享受著這種冷天涯的照顧,細細品味那種有些心慌且又希望這一刻成為永恆的感覺。
「你叫玉華對嗎?很對不起,當初傷你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今天來這的目的就是想博得你的原諒,不知你……你還記恨我嗎?」冷天涯回手將茶盞放置在窗前的圓椅上,而後有些害羞的說道。
「我……」
玉華剛剛啟齒,不想就在這時,屋內突生一股陰冷邪惡的氣息將她的下話打斷,冷天涯大道初期的修為在普天之下唯有邪主能出其右,因此邪惡氣息的慫恿者根本無法在冷天涯的面前掩飾。只見冷天涯面不改色的說道:「好狂妄的邪宗弟子,明知我大道初期的修為還敢前來送死!你是想自己現身出來,還是我揪你出來啊?」冷天涯說話其間目光一刻不曾離開玉華,淡定自若的舉動被冷天涯揮得淋漓盡致,可見他根本就沒有拿冒然造訪的邪修當回事兒。
「天涯,我害怕……」玉華修為在無為道派中也算是中上等的高手了,但是一向聽說邪修手段極為毒辣的她,在知曉自己房中有邪修駕臨的情況下,頓時顯現出了女兒家的姿態,以至於她死死的抓著冷天涯的衣角,生怕冷天涯離開她的身邊。畢竟她身上有傷,根本就無從出手迎敵,所以一旦她沒有了冷天涯的庇護,根本就無法接下同等級別修士的一招。而邪宗弟子既然能進入到無為道派,想必其修為不會很低,因此,種種跡象的闡述,令玉華深知自己此時的處境極為不妙。
「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冷天涯輕聲安慰道。
與此同時,只見玉華閨房中一個小巧的灰色旋風突生在屋子的正中央處,頃刻間屋內質地輕盈的物體全全被其吸納了進去,經過幾個輪轉之後皆灰飛煙滅了。不多時,當旋風停息之後,一位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垂蒙面人出現在了冷天涯與玉華的面前,看起週身縈繞著的黑色瘴氣,就可判斷來人乃是正宗的邪宗邪修。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乃邪主指派潛伏在無為道派中的種子邪修,這樣說你恐怕不知道種子邪修的地位如何,打個比方說吧,新生代邪修對於我們而言就像是螻蟻那樣脆弱,這回你是不是清楚我的地位了呢?呵呵!言歸正傳,我剛剛收到邪主懿旨,他老人家邀請你出無為道派一會,不知冷天涯可否賞光?」空洞的聲音從邪修的口中傳出,如果單從聲音上看,根本就判別不出他的情緒如何。不過這也只是從玉華單方面而論,冷天涯大道初期的修為早就將來人看了個通透,此人修為不弱,與道人級別的修士不相上下,也就是說他完全有能力對付無為道派後四門的門主,但道人級別比冷天涯亞神級別低了整整兩個境界,所以此人對冷天涯根本就夠不成威脅。
「哼!如果我不賞臉呢?你該不會就這樣草草了事了吧?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冷天涯知道邪修向來心狠手辣,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一點從當初邪主殺他妻兒,強取幻境天竺秘籍上便可看出,所以冷天涯心想還是問清楚為好,最起碼也要知道對方的底線才行。
「如是那樣我也沒有辦法,主公下的是死命令,先不說你能不能放過我,單是我回去之後沒辦法覆命,就足以論處死罪了。不過我看你與這位美貌小姐交好,那……嗯嗯……可惜啊可惜!」邪修開始有些無奈的說道,隨後當其目光落在臥床不起的玉華身上時,言語中則又多出了一絲自信。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與她只不過是朋友關係……」冷天涯驚怒的說道,不過沒等他說完,邪修便打斷了他的下話,亮出了底牌:「你與她什麼關係我不管,我也沒興趣管,我只知道現在我是騎虎難下!橫豎都是死,我也不怕告訴你,現在無為道派中像我這樣的種子邪修就有十四位之多,你想像一下,單是無為道派八位門主能應付幾個道人期邪修?當然新生代邪修此時也在山上,如果我們現在起暴動,我敢保證,我會讓這裡成為一塊人間的修羅場!雖然代價是慘痛的全軍覆滅,但我還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你不想讓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像當初嫣兒母子那樣,那麼你現在就跟我走一趟,否則,我會動暗殺,將她身上的肉一塊塊的割下來!」
原來,邪主在知曉冷天涯的修為已經同他拉齊之後,便決心剷除這個心腹大患。可冷天涯此時龜縮無為道派不出,邪主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會派人到無為道派中追殺冷天涯,因為那樣與自尋死路沒什麼分別,就算將冷天涯成功斬殺了,派來的邪修也將全軍覆沒,正所謂克敵一千自損八百乃劣勝也,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完勝,所以,邪主才會派人給冷天涯捎話,叫邪修無論有什麼手段,都要將冷天涯引出無為道派。至於邪修剛才的一番話,也只是危言聳聽罷了,他又不是邪主,又哪裡會有指揮其他邪修的權利。
冷天涯聽罷邪修所言,耳邊就像是生了晴天霹靂一般嗡鳴聲不止,這倒不是因為冷天涯害怕出去會邪宗宗主,而是邪修剛才提起了嫣兒的死,這令冷天涯渾身氣息驟然轉變,憑空伸手向前一抓,一股大到無可匹敵的悍風從邪修身後倒吸向了冷天涯抬起的手掌,霎時間,邪修那高大的身軀便被冷天涯吸附了過來,直至此人的咽喉被冷天涯手掐住,方才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