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離臉上流露的自信和幸福,彷彿一道閃電,劈過翠菡萏的心,她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淚水就流了下來.
「多年輕多充滿幻想的女孩啊,你是不是在等待你的情郎來營救你。你可知道,這世界上最不可信任的就是男人的心,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反覆無常的了。」
青離生氣的扭過頭,走出木屋看著遠處的蓮花,不肯再和她說話。
翠菡萏在屋內又哭又笑,還有咕嚕咕嚕大口大口喝酒的聲音,竹筒被扔在地上的聲音,古琴被胡亂撥弄的雜音,讓青離恨不得掩上耳朵,但是最後她也只是筆直的站在屋外,連頭都不肯回。
屋內終於安靜下來,翠菡萏穿上木屐,噠噠的走出木屋,並肩和青離站著,一股蓮花的清香混著烈酒的氣味,讓人迷惑而又迷醉。
翠菡萏順著青離的目光望去,那一簇粉色荷花中碧綠的荷花骨朵特別的大也特別的醒目,彷彿看穿了青離的疑惑,翠菡萏微微一笑,神情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殘忍和悲涼。
「那株綠色的荷花就是我的本身,我就是天地混沌初開時候大地上第一株蓮花。」
青離眼眸流轉,心中很是震動,卻依然默不作聲。
翠菡萏的歎息幾不可聞:「你是不是好奇,為什麼世間的荷花均是粉色的,而我卻是綠色的。那是因為,遠古人間洪水氾濫的時候,我還沒有修成正果,但是為了營救蒼生,我應大禹,也就是現在的天帝所請,將自身血肉化作千萬枝荷花,以助他收攏泥沙制服洪水。那嬌艷的紅色,本都是我的血肉。這世間,也唯有我的本身還是綠色。」
翠菡萏淡淡的話音卻在青離心中攪起巨浪,青離情不自禁的轉過頭看著翠菡萏,心中詫異萬分,翠菡萏的話她毫不懷疑,她能緊緊裹住自己就說明她絕不是普通的仙子或是荷花精魅,卻沒有料到她居然是荷花始祖這般尊貴,卻又被囚禁在這個乾坤方寸術中。以她的功德,應該犯了什麼錯,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翠菡萏接觸到青離清澈的目光,那裡面含有驚奇詫異還有一絲憐憫,翠菡萏的眼神也轉為柔和:「我在那場滔天洪水中犧牲太多心力,又沉睡很久才醒。那時候,我功德圓滿晉陞為上仙,天庭中得此殊榮的也不過十多位。所以當我從混沌醒過來的時候,場面很是浩大,休說青鸞綵鳳成群翻飛,繞著我的宮殿一連多日,便是天帝還有百官也在我的殿外靜候,他們為我擺下盛大的慶功宴,請來四海八方的仙友赴宴。」
翠菡萏頓了一下,緩緩呼出一口氣,重新說了起來,卻沒有方纔那麼歡喜,語音漸漸有些凝重:「我醒來之後,卻現很多人和事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大禹的妻子是女嬌,可是大禹做了天帝,女嬌卻不是天後,鳳凰一族的公主鈞蕊成了天後,女嬌卻不過是天帝的貴妃而已。我一時情惑,見不到熟悉的女嬌姐姐,當著眾人的面便在宴會上問起,卻不知給自己埋下了禍根。天後雖然笑語盈盈的向我解釋女嬌姐姐身體不適,日後自會來和我相見。我卻一問再問,為何以女嬌姐姐的功力還會身體不適,甚至連我醒來也不能相見。休說天後變了臉色,天帝也頗有些怒氣沖沖的樣子。我孤單單立在宴會中,這宴會雖然是為我而開,一時間卻無人和我說話。我便知道,自己這話定然是問到了不該問的,可是當時我剛醒來,天庭中諸事都不知道,居然找不到話來給自己台階下。」
青離訝然,這天庭中還曾經有過這樣的往事,原來九尾狐說他家族中曾有人嫁給大禹,她居然沒有想起來大禹便是當今的天帝,原來九尾狐居然曾與天帝結親,女嬌卻又糊里糊塗的由妻子貶為了側室,這中間究竟生了什麼。
翠菡萏嘴唇微微上翹:「我孤單單的立在場中,舉著一杯瓊漿不知該怎麼辦。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人站起來,居然向我討一杯荷風清露喝,說是我沉睡了幾千年,到讓他心馳神往了幾千年。他身形俊朗,姿容優雅宛如玉樹臨風一般,滿是親切笑意的朝我看來。我心中喜悅,藉著他的話便給場中賓客都獻上了荷風清露,不過是費掉我的一點莖葉枝液,卻讓滿座喝彩,那令人的尷尬的一幕便遮掩過去。我雖然還有很多疑問,卻只能按奈下來。」
翠菡萏臉上攏出笑意:「我沉睡時候,他不過是東海的一條小白龍,我醒來時候他已經成為天庭重將。天庭中世事變幻,很多故人不知去向。我只能向他詢問,他待我誠懇幾乎是傾囊相告。我蒙他解圍釋惑,便常常往他那邊去,不是送他荷風清露,便是與他彈琴下棋,他雖然執掌天庭重任,事物繁雜卻也常常往我這邊來,與我說古論今。我們兩情洽洽,時常相視而笑,我便想著什麼時候讓他去向天帝請婚,卻恨他愚鈍不解我的心事,我又臉薄說不出口,這事情便被耽誤下來。」
翠菡萏話語溫柔得如同春波一樣,青離感受到她心中的喜悅,歪頭看著她的臉,剛才的怒氣便漸漸消散了,翠菡萏的那雙眼睛猶若星辰,滿是璀璨的光芒,彷彿回味著莫大的幸福。
然而那雙望向遠處的明亮眼睛,卻一點一點的黯淡下來,彷彿夕陽西下餘暉慢慢消逝一樣,不知道想起來什麼,她幽黑的瞳孔猛的收縮,一股戾氣便散開來。
翠菡萏的聲音變得尖銳:「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以為風光月霽深情無限可伴一生的男子,親手將我困在這個沒有日月星辰的地方,整整四千年!四千年,天界還有誰記得翠菡萏,還有誰記得我!」
翠菡萏猛的抓住青離的胳膊,咬著牙說道:「你以為你的情郎與眾不同麼,男人都是一樣的!天帝這樣,他也這樣,你的也不會不一樣。你想等他來救你,你是癡心妄想!」
青離滿含憐憫的看著她,雖然被她抓得生疼,身體卻是一動不動,就那麼用一種真誠的柔軟的目光看著她,無聲的安慰她。
翠菡萏怔怔的看著青離,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彷彿沉醉了,心裡湧起一種久違的感覺,酸酸澀澀的,不多會她默默地放開青離的手,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你的眼神和她很像。」
青離心怦怦的跳起來,幾乎脫口而成問是不是珞珈上神,話到嘴邊卻又嚥了下去。
翠菡萏彷彿陷入遙遠的夢境:「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人,我沉睡之前她經常來向我討荷風清露,我醒來之後卻聽說她失蹤已久。我困在這裡這麼久,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也許早已經圓寂歸滅了,也許和我一樣困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青離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胡亂開口,看來翠菡萏想起的不是阿娘,而是另外的人。
翠菡萏猶然渾渾噩噩的樣子:「她比我聰明多了,她早就說過這天上地上的男人都靠不住,所以她說她是絕對不肯嫁人的。嘻嘻,誰敢娶她,那麼能打,蓬萊的流光惹了她,她就把人家打得吐血,她倒是打痛快了,流光卻迷上了她。也不要練功了,三天兩頭就往她那裡跑,她卻總不搭理。青芬,你這樣看得開,就不會像我這樣傷心了吧。」
青離的身子僵在遠處,翠菡萏的聲音飄飄渺渺聽不真切。
青芬,那是阿娘的閨名,世人皆稱呼她珞珈上神,青芬,這個名字早已長長遠遠的被忘記掉。便是青離,也不過年幼時候翻出一本書,上面寫著謹贈小妹青芬,她拿去問阿娘才知道那是阿娘的閨名。後來那本書也不見了,再也找不到了。她卻不敢去問阿娘那本書的下落,她還記得對著那本書,阿娘臉上滿是憂傷惆悵,在阿娘轉身時候她分明看到眼角有水光一閃,她懷疑是看錯了也不在意,只是日後再也看不到那本書,心裡才有了那麼一點點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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