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還沒有走?」青離沒有想到這仙子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她的眼神明亮清透,神智非常清楚的樣子,只是臉上十分的詫異。
「我走不出去啊,怎麼走都不行。請你指點我出去吧。」青離按下自己的好奇心,趕緊向她祈求,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
她聞言一愣,緩緩的起身,拖著長長的裙擺走到琴桌邊上,伸手隨意撥弄了一下琴弦,磳的一聲嘹亮悅耳,舉止優雅舒緩,並沒有半分方才酒鬼的樣子,不過就算她醉醺醺的,也還是極美的。這才慢悠悠的說道:「我若是知道怎麼出去,還會呆在這裡幾千年麼?」
青離只覺得後背心一涼,深深呼吸,懷疑的說道:「那你怎麼問我沒有走,若是誰都走不出去,你為什麼認為我能走出去。」
那女子一瞬不瞬地盯盯著青離,那眼內有鋒銳的尖芒,青離暗吸一口冷氣,坦然的迎著她深邃的目光。那女子眼神由濃轉淡,撲哧一笑:「你走不走的出去,關我什麼事情。你若是走不出去,我還多一個說話的人。你不走,倒也挺好的。反正,誰都能出去,我是出不去了。」
那鏗鏘語氣中卻充滿淒涼話語,彷彿已經困守很久,完全喪失了生存的鬥志,不過是無聲無息的活著一般。青離便湧上一點憐惜,一點為難,這樣一個無慾無求無情無緒的人,既不能逼迫也不能利誘,怎樣才能讓她幫助自己走出去呢,如果連她也不知道,自己難道也要和她一樣困守在這裡麼。
青離的失望之色,全被那女子收在眼裡,倒讓她越疑惑:「難道你不是被領進來的麼?自然會有人帶你出去。」
這話裡面有蹊蹺,青離心中翻騰著無數個問題,究竟自己是怎麼進來的,誰會領我出去,什麼時候會領我出去。
想要取信於他人,先要相信別人,坦陳是一種溝通的好方式。青離站在琴桌旁,盡量用簡單的言語講述了自己昏迷前生的事情,只說自己因為和一個妖怪相爭,被他撞暈了。
窗外風徐徐浮動,葉擺,光閃,花搖,水顫。光影變化,色彩流離。天空彷彿一下子明亮起來,明亮得不真實。青離一邊說一邊看著外面的天空,暗自詫異著,虛幻得如泡沫一般的天空,怎麼就變化得這麼快。
那女子聽完青離的話,默不作聲的打量青離,似乎在審評她所說的真假。半響,才幽幽道:「這可就怪了,那黃衝我聞所未聞。就算他法力再高強,一個妖怪也不能讓你到了這裡。」
青離望向她認真的說:「我說的都是真的。請你告訴我,這裡是哪裡,我真的有很重要的急事必須馬上出去。」
那女子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長袖掩口笑得花枝亂顫:「急事?等你在這裡呆上幾百年,幾千年,你就會現這世上並沒有什麼非你不可的急事。」
青離只覺得一盆雪水從頭流到腳,心裡冰涼涼的,心中一直懼怕的事情被她這麼直接篤定的說了出來,不由得呆。
「我叫翠菡萏」那女子突然淡淡的說。
「翠-菡-萏-」,青離喃喃重複一遍這個名字,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有關這個名字的事情,而那個女子,卻彷彿只要一提這個名字,自己就會知道什麼一樣,專注的觀察自己的神情。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
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迴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
多少淚珠何限恨,倚闌干。
那女子見青離一臉茫然的樣子,臉上的笑意隱去,眼中露出無限黯然,卻又似乎早已預料,身影越孤寂,撫弄著古琴,淒然的念起《浣溪沙》。她眉間彷彿攏聚無窮輕愁,皺成尖尖的,青離縱然心急如焚,還是有撫平那抹悲傷的衝動。
忽而,那緊蹙的眉一分一分的舒展開,那抹輕愁就像冰在陽光下一樣悄無痕跡的消融掉。「你是我進來這裡之後,第一個說話的人。也許,你能帶我出去。」那女子看著青離有些熱切,卻讓青離越糊塗。
青離不解:「你不是說已經有好多人進來過麼,難道都沒有說過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進來的,又如何能夠幫你出去。」
翠菡萏呵呵的笑起來,凌亂幽暗的屋內頓然生色。「有人把我困在這裡,他也從不讓帶來的人和我說話。他以為沒有帶他的帶領,別人就肯定進不來。可是,你居然進來了,他的乾坤方寸術也不過如此。我倒要看看,等我出去他看到我的樣子,一定很好笑。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會想起來的。」
翠菡萏的眼中百味雜陳,有恨意,又茫然,有悲傷,望向青離的眼神卻充滿渴望。
青離心尖微微顫,乾坤方寸術聽說只有天庭幾人會使用,自己只是偶有聽聞。聽說這是一門奇學,可以將兩個空間疊加在一起,任憑神仙也看不出來,只有施法的人才知道如何自由的進出。
慢著,莫非那黃沖知道這個地方,想衝進來躲避天雷的襲擊,把自己撞了進來,他卻不知去向,可是乾坤方寸術如果這樣就能輕易進出,是不是太名不副實了。
青離盯著菡萏的臉,口中滿是苦澀,這個美若天仙的女子,不會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犯吧,才被囚禁在這裡面幾千載,自己休說不能帶她出去,就算可以也不能輕舉妄動呢。
菡萏依然熱切的看著青離,眼中掩飾不住的熱切讓青離暗暗心驚。
她緊緊握住青離的手,用力到手指白:「你帶我出去,我可以給你很多東西,很多你想要的東西。你說你想要什麼,什麼都可以!」
青離便覺得一股蓮花芳香緊緊纏繞自己,彷彿有生命一樣往自己的毛孔裡面鑽,讓人心醉神迷又膽戰心驚,在她的重重壓迫下幾乎要說出好字。青離幽幽黑瞳中,瞬息萬變,猛掙脫她的手,強作鎮定的往後倒退一步:「如果我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還會在這裡麼。你這裡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翠菡萏冷冷的看著她,不一會便恢復方纔的雍容沉靜,青離低垂眼簾,將一切都收入眼底,而卻默不作聲。
「我會等著,等著你和我一樣瘋,等著有一天會求著我,將你殺掉。你會在寂寞和困惑中一點點衰敗,你的痛苦會成為這荷塘中的肥料,把你所有的熱情和幸福都埋葬。你會被遺忘,誰也不記得你,你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永遠的消失無蹤。」
翠菡萏一字一頓的說出惡毒的詛咒,眼神中閃動瘋狂的笑意。
青離靜靜的聽著,臉上的神情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眼中卻閃動著驕傲的光芒:「我不會瘋,會有人來救我,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會有人記得我,都會有人來救我!不管有多難有多遠,他永遠不會放棄我!」
華落的笑容浮現在青離的腦海中,像沸騰的熱湯上突然澆下一瓢冰水,湯便不再咕咕的冒著熱氣,原先的焦慮化作白煙消散。青離從驚慌和懼怕中慢慢鎮定下來,想到華落就覺得十分的安心,他永遠都不會放棄自己,就像,自己也永遠不會放棄他一樣。如果是他遇到這樣的情形,自己也一定會上天入地窮一生之力,將他救了出來。
青離眼中閃動著淚水,在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子邊上,她突然現華落彷彿就是她的骨中血肉一樣讓她可以信賴,毫無緣由的信任,甚至完全可以將生死托付。
而別人都不可能,青離想起許多許多,心中一痛,敖不破最愛的是梅心如,自己不過是他的一個朋友,青離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是一個對梅心如非常有用的朋友,敖不破也許根本不會給那麼多笑容給自己,更不會上天入地的去尋找自己,去營救自己。他的一切,統統給了梅心如,沒有留一點給自己。
只有華落,一直陪伴在身邊的華落,會永遠溫暖的陪伴自己。就如他在錢塘江龍宮中所說,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甚至曾經用自己的血證明過自己比他的生命還重要,自己卻沒有注意過。
在這一刻,青離甚至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威名赫赫的珞珈上神,在不經意之間,母親的位置被取代了,青離突然意識到,一直微笑的華落,他的柔情對自己多麼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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