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龍宮,靜謐的夜,一盞明亮的燈遠遠的掛在內間的門口,內間深處的床榻上鋪滿柔軟的紅色絲被身著月白色睡裙的梅心如懶洋洋的躺在榻上,鬆鬆的垂著頭,撫摸著自己尚沒有鼓起來的小腹,臉上滿是如同桃花瓣的歡喜笑容。
敖不破坐在她的身旁,拉著她的手輕輕的問道:「今日可還好,千萬別累著了。有什麼事情吩咐別人去做好了。」
梅心如閃著明亮的眼睛,嘴角彎上去:「那裡有什麼不妥,好得很呢。這會子什麼都覺察不出來,等再過兩三個月,就能顯懷了。你高興麼?」
敖不破溫柔的把頭靠在她的肚子上,彷彿傾聽什麼,梅心如咬著嘴唇笑起來,輕輕拍打他的頭:「現在什麼都聽不到的,還是很小呢。你這個爹也太心急了。」
敖不破靠在她身上,嗅著她溫暖的體香,心滿意足的說:「我是他爹,不管他多小,都能知道的。我天天和他說說話,告訴他等他出來要好好孝順爹娘,還有不許他折騰他娘,不然一出來就打他小**。」
梅心如眼波如水,伸出右手食指,輕輕的點了點敖不破的額頭:「真是個狠心的爹啊。以後孩子出來,不讓他理你。」
敖不破抬起頭,滿是委屈的說:「我擔心孩子累著你,你還怪我,真是個偏心的娘!」
梅心如吃吃的笑起來,笑著笑著臉色漲紅,有點咳嗽,敖不破忙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又端過一旁的茶水,摸著水杯還是溫的,才放心的遞到她手中,嗔怪到:「怎麼這麼心急,嗆著了吧,都快孩子他娘的人了。」
梅心如用力拉拉他頭冠上的流蘇,敖不破哎呀呀的湊到她的頭邊,梅心如不依不饒的掐著他的胳臂,低低的糯糯的說:「還不是你害得,討厭。」
敖不破頭靠著她的臉,滑滑膩膩的肌膚,軟軟的香香的,敖不破的心就像乾枯的葉子遇到水一樣,完全的舒展開,自由自在,再沒有什麼能讓他動心了,緩緩的說道:「心如,你在我身邊真好。」
梅心如垂下眼簾,睫毛微微的抖動:「真的?不後悔了啊?」
她一邊輕輕的打趣,一邊把自己的小手伸到敖不破的大手中,敖不破緊緊握住她的手,手心炙熱。
敖不破突然笑起來,刻意壓低了聲音:「如果你不給我生七個八個孩子,沒準我就後悔了。」
梅心如嗯的一聲就要把手抽出來,卻被敖不破握得緊緊的,她就轉過背去,不再言語。
敖不破呵呵的笑起來,從後面把她抱住,緊緊的貼著她的背:「不後悔,一輩子不後悔,只要有你,你愛生幾個生幾個。只要有你,心如,我就什麼都不要了。」
這裡不比西海龍宮富麗堂皇,可是這裡讓敖不破感到溫暖,摟著心如,就覺得心底的冰,一點點的融化,那些不甘委屈,就像煙一樣被風吹散,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有一個貼心貼意的妻子,還有快要出生的孩子,以後還會有更多,敖不破只覺得自己的幸福快要溢滿出來,那麼多那麼深。
梅心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突然之間好像有點累的樣子,惘然的說道:「不破,我以後會不會成為你的拖累,就像那次,如果沒有青姑娘,我都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麼多天,敖不破一直不敢問梅心如那天她們是怎麼逃脫的。當天他曾經問過,而梅心如一聽到就會哆嗦,眼神中就流出恐懼的神情,敖不破就不敢再問。對於一個凡人,這一定是很可怕的經歷吧,他不敢再冒險。
華落那樣衰弱,他也不方便問青離,既然梅心如安然無恙,那麼就不重要了。卻沒有想到今天梅心如自己提起來了。
他垂下眼睛,低低的說:「別想了,都過去了,以後我都陪著你,再不讓你擔心害怕。」
梅心如彷彿沒有聽到,思緒又回到那天,語音含著恐懼的說道:「那天青姑娘讓我別看,我就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後來我聽到那個怪物尖叫,忍不住張開眼。然後就看到一道青煙,莫名其妙的吃掉了那個怪物,我當時真怕那道青煙也會把我吃了,幸虧那道青煙進到青姑娘的翡翠玲瓏裡面。不破,青姑娘真厲害,我也能學修行麼?我不願意以後拖累你。」
梅心如並不適合修行,這是敖不破在一開始就知道的,她的骨骼平平,再怎麼練也不會有太高的修為,然而這樣的話敖不破不會對她說,支吾的說:「你若是想學,等生下孩子,我從頭教你一些怎麼樣,現在不用操心這個。回頭我再教點麗娘,她總是比其他人可靠點。」
梅心如有些悵然:「不破,我看到麗娘就有些心酸,你說若是我的孩兒生下來,也像麗娘這樣半人半龍怎麼辦,再往後四海中可會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呢。麗娘在人間這麼受排擠,若是我的孩兒也吃這個苦,我真的受不了。」
敖不破的身體微微戰抖,彷彿怕冷一樣,他用力將梅心如板過來,認真的看著梅心如含著輕愁的臉蛋,在她的額頭上親一親,盯著她濕漉漉的眼睛,鄭重的許諾:「相信我心如,我絕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受這個苦,你就放心的生吧。我一定會為我們的孩子爭一個好的前程,讓他們在四海中誰也不敢小瞧。」
梅心如微微的笑了,雙手摟著他的腰,將頭埋入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幾不可聞的說道:「我相信你,不破。」
敖不破將下顎靠在她的頭上,緊緊的摟著她,看著門口那盞遠遠的燈,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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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但是青離還在華落的房間,因為華落還在對著錢塘江地圖苦思冥想。
青離生氣的遞給他一個金丹和一杯水,口中不滿的說道:「看了半天了,別以為有金丹就行了,元氣總歸要自己恢復的。真不知道阿娘以前還誇你穩重可靠,真不知道你那裡穩重了。」
華落笑著接過青離的東西,很享受被青離訓斥的樣子,尤其在聽到珞珈上神誇獎自己時候一挑眉,很感興趣的問道:「上神誇我了麼?什麼時候誇的?」
自從他受傷之後,全是青離看護著他,兩人彷彿顛倒過來,處處是青離安排他東安排他西,不厭繁瑣的為他操心。
這樣的青離,他從沒有見過,卻覺得很好,暖暖的熨帖著自己的心,甚至有時候故意懶怠吃藥,讓她罵自己一通,聽著青離的嘮叨,甘之如飴。
青離替他收拾書桌上雜亂的紙筆,嗤笑著說:「你現在哪裡還有穩重的樣子,這麼晚都還不睡覺。就算是想著為我報仇也不用這麼拚命啊。」
華落臉上的歡喜就淡了,沉吟了一會,若有所思的說:「敖不怒帶來的消息你也都知道了。只怕錢塘江這段會天翻地覆呢。現在不是一個容嬤嬤的事情,只怕牽扯到修羅就很難罷手了。」
青離不以為然地說道:「上次和修羅大戰我還沒有出生呢,阿娘也從不和我講那些。修羅就算很可怕,自然有天庭的人去操心,你還是先養好自己的身子比較好。」
華落無可奈何的對青離說道:「你以為我們那兩個封號是白給的啊。就算是上神,幾千年不理世事了,遇到修羅有異動,還不是得出山麼。到時候天地動亂,誰也不能避讓,如果能事先阻止才好。」
青離好奇:「大家說起來修羅怎樣怎樣的,可是有誰去過修羅麼,一提到修羅就很緊張的樣子。」
華落見她全不以為然的樣子,想起上神從不講述她與修羅之間的征戰,青離對修羅確實所知甚少,便耐心的和她講述起來。
修羅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裡面,不過也是有日月星辰,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修羅人長相豐美,爭強好勝,和我們這裡極大不一樣。修羅人分四個等級,最高的是皇族即鳩摩家族,是修羅唯一有姓氏的家族,其他的都只有名字而無姓氏。其次是貴族,九個大貴族組成元老會輔助他們的王,貴族有自己的封地和即位人屬民。接下來是平民,平民的人數目最多,支撐著整個修羅的供養,一般從事農業和狩獵,如果立下大功可以升至貴族,貴族也可以貶斥為平民。最低的是賤民,往往是犯了大罪的罪人及其後代,只能從事拉縴、更夫、倒夜香等卑賤職業。
其餘三個階層都不能和賤民通婚。同一個階層之間可以通婚,皇族和貴族之間可以通婚,但是只有貴族可以娶平民,平民不得娶貴族或者更高等級的皇族,事實上願意娶平民的貴族很少,只有特別優異的女性平民才有機會嫁入貴族,扭轉自己的命運。
之所以有這麼嚴格的區分,是因為修羅和我們這裡不一樣,他們雖然也修行法術,但是更看重血統帶來的力量。越高的血統與生俱來的力量越龐大,而且會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的壯大,所以修羅非常看重血統。在修羅皇室遴選即位之人的時候對於性別品德行為舉止並不看重,而很看重身上所承載的與生俱來的能力。現任的修羅女王娜莪是前任修羅王的表妹。她的母親是公主,也就是前任修羅王鳩摩羅的嫡親姑姑,嫁給了國內的一個侯爵,所以在前任修羅王戰敗之後,元老會推選她當了修羅女王。聽說她的兒子因為父母都有皇族血統,所以天生有非凡的異能,在修羅很得人望。
修羅那邊也因為多酷寒,如果收成不好,就會造成饑荒,大貴族吞併小貴族,小貴族吞併平民,然後往往會產生暴動,所以後來修羅的統治者一旦遇到這種情況就是率兵攻打天庭和人間,以獲得供給和補償。幸虧天庭和人間與修羅都有結界相隔離,不然好戰的修羅想來就來,天庭還能抵擋,這人間怕是就要屍橫遍野了。
青離總算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坐在他的身邊,悶悶地呆。華落詫異的問她:「你在想什麼?」
青離擺擺手,滿臉認真的說:「別打擾我,我在想如何大敗修羅。你一打擾我就想不出來了,豈不是令蒼生荼毒麼!」
華落大笑的挪揄:「好好好,你想,你慢慢的想,不要著急,天下的興衰可都繫於你一身呢。千萬要想出來啊。」
青離看見華落終於開懷,也抿嘴笑了,顯得極是高興。
房中漸漸的靜默,青離盯著桌上的燭花,覷了一眼華落:「華落,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華落漫不經心的說:「你說啊。」
青離舉起身上的翡翠玲瓏,輕柔的婆娑著說道:「阿娘給我這個東西隨身帶著,說是能夠保護我。以前也沒有什麼事情生,那次多虧它我才能保住梅心如,可是我總覺得它有些奇怪,它似乎有自己的意志,以前卻不是這樣。」她便將那日的事情一一說出來。
華落也端詳著那塊翡翠玲瓏,不過鴿子蛋大小,清透明亮的質地,內分九層,每層雕刻著不知名的文字,頗有上古之風,再沒有其他的裝飾。
雖然精巧無比,但在仙界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蹊蹺,然而上次的事情又浮現在腦海中,疑雲頓起。
他思索一會,隨意說道:「自古就有法寶通靈的,也不算奇怪,再說這是上神給你的,想來不會有什麼不妥。你若是有什麼疑惑,等見到上神就都知道,不必胡思亂想。」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囑咐了一句:「你就不要和別人講了,免得多生是非。」
青離聽他這般說,也放下心來,便覺得有些疲倦,笑著自回房中休息去了。
華落看著她的姍姍身影消失在門外,卻在燈下陷入迷離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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