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曉時,青離已經洗漱完畢,走出自己的房間,看到敖不怒正在遠處的操練場之上指揮帶來的天兵。
錢塘江龍宮的操練場,整修得曠闊齊整。天兵們穿著明黃色的鎧甲,宛如一條黃色游龍,整齊的銀槍在朝陽下如雪般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在敖不怒的指揮下進退有止,步伐穩健有力,不過是五百天兵,卻好像是千軍萬馬一般聲勢雄壯。真不愧是各界中選拔的精英,看來天庭還是很重視錢塘江一處的。
青離看著他們操練,胸口也油然而生一股豪邁之氣,彷彿也想去戰場痛痛快快的廝殺一番。想到阿娘當年大戰修羅,世人都說她英勇無比,自己可不能放鬆修行,墮了她的名頭呢。
青離心頭熱熱的,多日來的煩悶之氣一掃而光,覺得全身的熱血都沸騰起來,暗讚敖不怒倒真是個將軍的料。不知道今日要到達的敖不平是什麼樣的人物,他的兩個兄長都很不凡,想來他也應該錯不了吧。
青離正思量著,身後響起柔柔的喚聲:「青姑娘,起得早啊。可曾用過早膳不曾?」
青離回身,真是敖不破的嬌妻梅心如,笑臉盈盈的對著自己,瞥了一眼遠處的戰士,又笑道:「可是擾了姑娘的早眠?」
青離忙道:「那裡,我正高興呢,看到他們操練,便覺得心中一快。」
兩人正絮絮攀談間,一聲極淒厲的聲響從西邊傳來,仿若龍吟九霄,便是錢塘江龍宮都隱隱震動,久久不歇。
梅心如臉色變得刷白,頭皮麻,龍宮中其他奔走的丫鬟都驚慌莫名。
敖不破和華落匆匆趕出房門,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不安。
敖不怒已經趕了過來,眉間一片陰霾,沉聲道:「這是龍吟,這一塊那裡還有那麼多的龍,難道是敖不平出事了?」
敖不破素來沉穩漆黑的眼眸中也露出煩躁:「他本該今日到達,算算時辰,也極有可能到了。莫非有人埋伏,他中了埋伏?」
華落不是龍族之人,辨識不出究竟是不是龍吟,只覺得這般響徹雲霄的怒吼,怕是只有龍族才有,然而一聲之後,並無其他動靜,究竟是敖不平中了埋伏,抑或本身也是一個引誘己方出動的陷阱。如今波譎雲詭的形勢下,什麼都有可能。
敖不怒和敖不破聽他一番分解,心中越加煩惱。看來其中定然有修羅的人在興風作浪,不然天上地下真是想不出有這麼敢直面天怒的勢力。
如今錢塘江龍宮中諜影重重,錢塘江外又危機四伏,如果貿然領兵出去,若是埋伏則可能全軍覆沒,又或者中了聲東擊西的花招,重兵出宮之後,錢塘江龍宮中不知道可還能扛得住第二輪襲擊;可是如果敖不平真的中了埋伏,又怎能真的見死不救。
雖然敖不怒和敖不破都不怎麼待見敖不平,終究是血緣至親,況且他還是背負皇命而來,不容有失。真不知道素來平穩安靜的錢塘江中如何能藏住這麼多心存不軌的勢力,如今一起出來搗亂。
華落素來清冽自若,也不經意間流露煩躁不安的情緒。
青離在一旁,若有所悟,朗聲道:「不若我先去先行查看一下,片刻即回。如果真有什麼事情,你們見我一個時辰內不曾回來,再領兵出來不遲。」敖不怒暗思這倒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只是不知這個年輕女子功力如何。
華落喝道:「那怎麼行,你在龍宮呆著,我去就好了。」
青離一撇嘴,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然而還是爭執道:「你身上傷還沒有好全,怎麼能一個人出去。」
敖不破在一旁站出來說道:「不如這樣,我和華兄帶著人馬出去查探一下,兄長在龍宮中鎮守。如果果真是他中了埋伏,再遣人回來通傳,兄長出兵也不遲,我想這須臾片刻,我們總能支持得住。」
華落補充道:「龍宮中怕是還有細作,倒是不可不防。要提防他們從中搗亂,鎮守龍宮只怕凶險不下於出宮查看。敖將軍千萬當心。」
敖不怒沉思片刻,這似乎也是目前能夠想到的唯一穩妥辦法,也只能歎口氣,說道:「你們定要當心,不可以魯莽行事。我在宮中鎮守,一定會護住弟媳和青姑娘,你們兩個就放心好了。」
他生就勇猛,又在天庭身居高位,平時頗有不怒自威的模樣,然而此刻說出來的話溫煦而有力量。敖不破和華落皆是心中一安,料想有他坐鎮帶領那幫天兵,應該是沒有後顧之憂的。
青離見有敖不破陪伴華落,心下也安定不少,既然敖不怒也鎮守西海龍宮,敖不破應該不會再分神拋下華落了,心下不再多說。
既然已經商議妥當,華落回房間取佩劍和隨身事物,敖不怒自去書房再研究錢塘江分佈圖,敖不破則對著一旁等著的梅心如笑道:「我一定快去快回,你在宮中不必擔心。」
梅心如見敖不破要又領兵出宮,眼中湧起淺淺薄霧,依依不捨的替他整理鎧甲,敖不破心有不忍的看著梅心如含情脈脈的雙眼,很是放心不下。他轉身對著青離,懇求道:「青姑娘,我不在時候,請多照顧心如。」
青離見他二人濃情眷眷,梅心如失魂落魄而敖不破滿臉不捨祈求的樣子,睫毛一閃,重重的點了點頭:「你且放心,我定會替你守護住她。」
敖不破似乎安心不少,感激的向青離笑一笑,又轉身將梅心如緊緊抱在懷中,兩人在院中白玉蘭邊上竊竊私語,似有無限離情。
青離不覺得看得癡了,華落正走出房門,就看見青離盯著那對玉人,臉上滿是惘然困惑的神情。
華落腳步一頓,隨即又刻意放重腳步,輕輕咳嗽一聲,青離彷彿從夢中醒來的樣子,急急走到他面前,伏在他耳邊:「你可不許太拚命,若是為了龍宮之事再受傷,我可不依。」
華落看她臉上滿是關切,微笑答應,卻對她鄭重叮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許逞強。
敖不破和華落很快就出了,敖不破從西海帶來的兵士全部帶走了,他並不放心錢塘江中的侍衛,臨走又特地提醒了一下敖不怒。
梅心如站在宮門口看他騰雲駕霧很快消失在視線中,若有所失,扶著麗娘的手,慢慢的自回房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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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離在房中,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不時想起敖不破和梅心如含情相對的場景,彷彿一道閃電,劃開她腦中從未開啟的混沌之海,她莫名其妙的覺得不安和酸楚。
為了排遣胸間的煩悶,她坐在書桌旁,拿起未曾看完的宮中個人履歷,匆匆的掃過一行又一行,卻越看越心驚。
正在此時,敖不怒卻匆匆走過來,身後還隨著一個踉踉蹌蹌的西海侍衛,身著碧藍色流水紋侍衛服,青離認識那是敖不破派去盯著龜丞相的。
敖不怒面目剛毅,臉上極力克制,卻依然露出焦急不安的神情:「青姑娘,宮中有大事生。」他指指那個站立不安的侍衛:「你來說。」
那個侍衛看起來很年輕,臉上也有惶惶然的神情,聽見敖不怒話,忙上前來,伸開雙手,中間赫然有雞蛋大小的黑色事物,不知道什麼糅合而成,散著刺鼻的氣味,好像有硫磺參雜其中,蘊含著死亡和不詳的氣息。
「小人奉命監管龜丞相,現昨晚子時左右他與宮中多名侍衛、宮女聯繫,不知分派什麼東西給他們,小人將他們的名字一一記下,趁其中一個宮女不注意,偷取了一樣。就是此物。」
敖不怒聲音森冷:「此物名九鬼母子雷,功效與人間所用雷炮相似,只是威力遠遠大於人間所用雷炮。相傳這是黃泉之下一母八子九個鬼煉製出來,打算用來逃離閻羅地獄使用。後來這個九個鬼都魂飛魄散,知道煉製這個九鬼母子雷的人就極少了,沒想到那老東西居然有這麼許多。這樣的小小一枚,就可以將整間房子炸個粉碎。如果放在一起,合力更加驚人。你說龜丞相拿了多少這樣東西分下去?」
那天是九幽的冤魂作祟,現在是起自黃泉的九鬼母子雷,怎麼什麼都和閻羅地獄脫不了干係,青離心中打結,沉聲不語。
那個侍衛臉上滿是恐懼,捧著九鬼母子雷的手就有些哆嗦:「小人看到龜丞相從自己的房中取出,有的人給的多,一竹筐左右,總有六七十十枚。有的人給的少,不過三四十枚。前前後後來了七八個人,後來小人怕現,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人拿到此物了。」
青離眼神如冰雪般凝住,龜丞相想幹什麼,這就有幾百枚了,怕是整個錢塘江龍宮都夠炸飛了。難道就為了置我們於死地,要拖著著一宮的人殉葬?!這宮中一半以上的可是他親自引薦而來的!
敖不怒氣急敗壞道:「我方才在我們這個院子檢查了一下,掘了三個地方,有兩處已經藏了此物,只怕現在滿宮都布好這種雷,想掘也無從掘起了。消息一旦傳出,必然整宮震動,可是如果不能迅拿出辦法,他們可能隨時引爆。」
那麼,我們就是坐在一個火山口上,一個隨時可能爆的火山口上。只要有一處起爆,那麼必然會引起其他地方的連環爆炸,這滿宮幾百名的侍衛宮女就將血肉橫飛,錢塘江將成為一條死亡之流。
青離的聲音輕渺如珠玉落地,清冷得讓人一下子鎮定下來,而疏忽不了聲音中蘊含的克己自製:「敖將軍有什麼想法?可是要遣散龍宮上下人等?」
敖不怒見她聽完這件事情,雖然眼神中有如灼灼的火花,然而原本青嫩的面孔上卻浮現和她容貌不相似的鎮定沉著,彷彿聽到的不過是要開一場煙火盛會一樣。
突然想起在天庭曾經見過的珞珈上神,在雲霧縹緲之間,彷彿也是這般的清冷自制,卻料不到看起來尋常普通的青離在遇到大事時候卻如此沉著冷靜。
他心下讚歎終究是珞珈上神調教出來的,一邊鄭重說道:「正是,此事需得悄悄進行,免得被他們察覺,提前引爆九鬼母子雷。」
青離眉頭一挑:「將軍可是想我護住洞庭湖王妃迅撤離?」
敖不破撫掌道:「正是,我命我帶來的人悄悄地將人分散,拜託青姑娘帶她離開,她有孕在身,其他人恐怕都不能護她周全,如此庶幾可以爭取一點時間。」
青離低下頭思量片刻,對敖不怒肅然道:「將軍莫忘了通知洞庭湖龍王那邊,不然就算他們平安回來,也會誤入險境。龜丞相那邊可還有人盯著,若是他離開龍宮,將軍最好還是加快疏散龍宮眾人。另外將軍可想好疏散地點,如果疏散過程中有人突襲,只怕很容易得手,最好還是匯聚一處比較好。就算有內奸,也可以相互制約。」
敖不怒若不是在此危急時刻,幾乎要擊節讚歎,一時間思量到如此周密,只怕加以時日,直追珞珈上神。然而此刻他顧不得多少:「我對此塊不熟悉,青姑娘可有見教?」
青離掃了一眼手邊的錢塘江地圖,指了地圖上一個拐彎處,上面標著石頭灣。淡淡的說道:「就在此處吧,此處人煙稀少,不容易驚擾凡人。地方寬闊,如果有人突襲,容易察覺和逃離。怎樣?」
敖不怒極快的回答:「好。我這就去安排。舍下弟妹那裡就拜託姑娘了。」
青離見他如此鄭重其事,想到敖不破臨走時候的殷切托付,臉上一正:「將軍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護住洞庭湖王妃。但請將軍一定要及時通知已經出宮的將士,莫要讓他們回宮。」
敖不怒知道青離掛念華落,認真允諾,當著青離的面對那個西海侍衛說道:「你快去通知洞庭湖龍王和鎮西將軍。現在就去,不得有誤。」那個侍衛迅的退了下去。
他隨即又對青離道:「我會再派兩個人走不同的路去通知,家弟和鎮西將軍在一塊,青姑娘不必擔憂。」
青離對他苦笑:「將軍,我有一個疑惑,如果他們備下這九鬼母子雷,是想將我們一網打盡,為什麼不等敖不平來了再動手了。現在中間攔截敖不平,既容易打草驚蛇,也浪費兵力,何必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呢?如果是將軍你籌劃,會這麼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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