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楓！」老將軍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幾名警衛員知趣地退出房去，隨手帶上了門。
「是！長！」單楓腰板一挺，聲音鏗鏘有力。
「你能保證你手下的人不會多言半句嗎？」老將軍直直地看著他，雖然單楓有些聽不懂，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現在的將軍已經不僅僅是自己的上級了，他身體力的那股蘊藏許久的岩漿，即將迸！
「報告長！我能保證！」單楓右手指尖準確地落在額邊，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好！那麼我問你，如果我要你命令他們中間的一部分去死，他們願意嗎？」黃桂山深沉的聲音迴盪在單楓耳邊，他說的沒錯，門外的這群兄弟都是跟著自己一路跌爬滾打過來的，就算沒有過命的交情也都是生死相依的好兄弟，現在長突然這麼說，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怎麼？啞巴了？我在問你話！」黃桂山一臉的鄭重，毫無半點玩笑的意思。
「長，不用問了！我們願意！」一旁的石頭雖然考慮不到黃桂山究竟有什麼辦法，但在他感覺，只要能保全單楓的計策，就算讓自己去死，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
「哦？是嗎？」黃桂山和單楓心頭同是一驚，但都沒有表現在臉上。黃桂山轉過臉看著他的眼睛：「你只是代表你個人，我要的是一部分，不是你一個，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雖然我不能想到什麼好的計策，但只要能讓團長大哥沒事，就算讓石頭我去死，又有什麼呢？」
「單楓！你有一個好兄弟。」黃桂山臉上有了笑意，這句話說的有些突兀的讓他不能接受。但不等他開口，黃桂山繼續說道：「剛才我只是試探一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當然，還有你身邊的這群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長……」單楓試圖辯解什麼，但黃桂山根本不給他機會，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單楓！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的脾氣我怎麼會不瞭解。我們軍人的天職就是保家衛國！即便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又有何妨，但現在是和平年代，一些迂腐的人革命立場不堅定，抵擋不了糖衣炮彈的襲擊，真不知道他們頭上的那頂嵌著國徽的軍帽是怎麼戴上去的！」
單楓好像明白了什麼，不敢打斷他的話，黃桂山坐下身，摘下軍帽，輕輕地婆娑著那只光彩熠熠的國徽：「同樣，軍隊中也需要感情，咱們身邊的每個戰友，就是我們的兄弟！一支戰無不勝的鐵血勁旅，戰火和金屬的熏陶下，只有兄弟之情不會磨滅，這樣的軍隊，才是最強最悍的！」黃桂山的話惹得單楓和石頭心中血液湧動，兩人靜靜地看著這位老將，就在此時此刻，一股欽佩和折服在心間油然而生。是啊！老將軍的歷史，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經歷，又有多少人清楚。
「兄弟…這兩個字實在是太重了！」黃桂山摸了下鬢角花白的絲，語氣中透著點點傷感：「什麼是兄弟？友誼如山，恩情似海，生死與共，肝膽相照！」
「還有不離不棄！」單楓忍不住加了一句話，黃桂山的話讓他想起了與方天定眾人在山上一起盟誓的宣言。
「不離不棄……」黃桂山身形突然一震，慢慢轉過身，看向單楓的臉，話語突然失去了方纔的底氣：「不離不棄，哼！這四個字根本沒資格融進對兄弟二字的詮釋裡！」
單楓明白了，老將軍生平，一定是受到了這方面的創傷，或者是戰友，或者是同盟，或者真的有兄弟背叛了他……
「小楓，我很欣賞你，因為在你身上，我看見了自己當年的影子。現在，要你謀害兄弟，自然是我黃桂山平生最不能容忍的！現在還來得及，你收拾一下，離開這裡吧！」黃桂山聲音裡有些不捨，他能做的，或許也只有這些了吧。
「長！您…」單楓猛地抬起頭，違抗軍令自然是軍法中最嚴酷的，自己闖了禍，這位老將軍竟然要生生獨自扛起！這份恩情，讓單楓如何不為之感動。
「不要多說了，我帶的那幾人自然也是心腹，但人心隔肚皮，除了你，我沒有再能夠信任的人了。上面要對付的是我，不是你，和你的兄弟一樣，都是無辜的！」黃桂山語氣平淡，但聽在單楓的耳朵裡卻如同驚天炸雷，心中疑團陣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將軍！」石頭淚水又一次湧了出來：「我石頭雖然頭腦有些愚笨，但我明白，您現在是為楓哥頂罪，楓哥自是有情有義的漢子，作為他的死黨兄弟，我石頭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楓哥不走，我也不走！這些事石頭也有份的，男子漢大丈夫，我石頭絕不是孬種！」石頭的話斬釘截鐵，跨上一步死死地站定在單楓身邊，淚花掛在臉上，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悲壯感。
「單楓！這是命令！」黃桂山有點想笑的感覺…當年也是自己對著身邊的兄弟下達了這個絕無生還的命令，才導致了一場絕對可以避免的全軍覆沒之戰，眼看著對自己絕對信任的兄弟走上戰場再也沒有回來，這，算不算一種背叛呢？
「長！」單楓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黃桂山的倔強的態度和堅定的語氣讓他不得不欽佩這位年邁的老將軍，那虎虎生威的大將之風衝擊著他的視線，他的命令就像是青山般厚實，磐石般堅硬，沉重到讓人毫無反抗之力。
「別說了！給我滾！」黃桂山有些怒火，單楓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自己當年的那群兄弟，為了怕自己最後心軟下來，強壓著鬆動的心，將一股期望化作怒火噴射了出來。單楓從來沒見過老將軍這麼大的火，但旋即又明白了，這都是老將軍的一片苦心啊，他這是在逼自己離開，離開這個同樣黑暗無邊的軍界，找回屬於自己的自由和新鮮的天地。
「好！」單楓淚流滿面，拉著早已泣不成聲的石頭走到老將軍身前，直接跪倒在地：「長！」
黃桂山一驚，沒想到這個一向堅強的青年竟然作出這樣的事情，匆忙起身，攙扶兩人：「你們這是幹什麼！趕緊給我起來！」
「不！老將軍！我的好長！你就讓小楓跪拜您一次吧！」說完，單楓一俯身，對著面前這位猶如生父般慈愛的老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這一拜，是感謝您對小楓的無限教誨！」黃桂山心頭顫動：真是個傻孩子！
「這一拜！是感謝您替小楓冒險頂罪！」單楓每次俯，身邊的石頭都默默地跟著他作出同樣的動作，在他看來，單楓就是自己的親大哥，無論他做什麼，自己自然是要第一個跟隨的。
「這一拜！是小楓欠您的！不知這一別會有多久，不知道什麼時候小楓才能回報您，這份恩情，小楓今生今世，永記於心！」單楓重重地磕下腦袋，起身拉著石頭跑出房去。
看著地板上留下的那個明顯的血印，黃桂山抬了抬頭，努力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流出，心裡歎了口氣：只盼這孩子能化險為夷，今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