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越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了公司。他來到了地面上,他需要一些空氣,雖然地面上的空氣也許更加污濁,但是畢竟比地下世界要空曠一點。
此時天在下著雨。天氣非常陰冷,陳凌越豎起了大衣的領子走進了喧囂的都市中。他漫無目的地沿街遊蕩,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迷茫。就像歐惠珊所想的現在找一份工作極其艱難。在這個大都市,卻沒有創造出足夠的就業機會,而且很多的工作又被更廉價的生化人代替了。雖然政府出台了優先自然人的就業政策,但是各僱主還是以工作危險、強度特殊等等理由選擇僱傭由一部分機構所代理的生化人勞動力。
陳凌越在人群中穿梭著,耳邊傳來各種竊竊私語。陳凌越厭煩地搖了搖頭,想把這些噪音甩離。身體上的這種變化使他有點不知所措,他只想做一個平常的普通人,而不是耳朵旁整天放一個調錯頻率的收音機。
陳凌越漫無目的坐上了一般磁浮公共班車,找了個靠裡的位子坐了下來。雨水不停地拍打著車窗,窗外的人流車流和燈光在水幕中幻化成了一幅幅後現代派的大師之作。
磁浮公共班車行駛了很久後到了終點站。陳凌越走下車現來到了一片陌生的城區,這裡他從來沒有來過。不過這個都市到處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棟接一棟的摩天大樓。
陳凌越走到一座商業樓前面,看著大門口樹立的形形色色的廣告銘牌,或許有什麼公司正在招聘呢。
在角落裡的一塊不起眼的黑色牌子引起了陳凌越的注意。上面寫著:「湯婆靈媒占卜」。
「也許可以去給自己的命運算上一卦。」原本對迷信不屑的陳凌越,此時心裡充滿了宿命論的感覺,於是他走進了大樓。
按照牌子上寫明的位置陳凌越下了地下三十六層,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間門前掛著霓虹燈的房間。門牌上寫著「湯婆靈媒占卜」。
房間門口掛著厚厚的絨布門簾,陳凌越揭開鏈子簾子走了進去,然後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熏香和黴菌融合在一起的味道。陳凌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進了房間後是一個小小的廳,放著一圈鮮紅顏色但掉漆嚴重的沙。天花板上吊著用各種金屬片串起來的吊燈,出幽暗但閃亮的光。牆上掛著很多顏色濃烈的帷幔,使人產生出一鍾神秘的感覺。
「有人在嗎?」陳凌越問。沒有人答應。
陳凌越看到還有一個掛著門簾的內室,於是又揭起門簾走了進去。
裡面的燈光更加昏暗,味道更加濃烈。房間的中心放著一張圓桌,圓桌上放著一個水晶球,旁邊還有一副塔羅牌和龜甲硬牌等物件。
「有人嗎?」陳凌越感覺到這裡有一股詭異的氛圍,他想立刻改變主意離開這裡。
只聽得一陣抽水聲,然後旁邊衛生間的門打開了。一個肥胖的老年婦女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一臉的病容。
「額……」她看到陳凌越有些吃驚。
「我是來算卦的。」陳凌越看著她穿著一襲大紅色的絨布長袍,頭上帶著羽毛飾品,全身都是亮晶晶的金屬飾品。手指上最起碼帶了十多隻的各色戒指。
想必這位奇異的老年婦女就是傳說中的女巫了。
「哦,請坐!」女巫見來了生意不禁有點激動。
陳凌越聽到她在想:「財神爺來了,我得打起精神。」
「我就是湯婆,是湯氏巫師世家的第三百二十四個傳人。我們家族具備顯赫的歷史,是四大巫師家族之一。孔雀是我們家族的守護神。」湯婆指了指一面牆上掛著的一副孔雀圖說。
「我們的家族在這片土地上曾經為無數的皇家貴族服務過,保佑過一方水土的繁盛興旺!我們的家族曾經同魔鬼作戰,把所有飄蕩於世間的魔鬼全部送回了地獄!」湯婆繼續自吹自擂。
陳凌越在她內心聽到的是:「聽了我這些胡謅,這小子一定五體投地了。」
陳凌越笑了笑,既然來了就當消遣放鬆一下吧。
「我想問一下我的前途。」陳凌越說,「我什麼時候能夠找到下一份工作。」
「原來是個失業鬼,沒多少油水可撈的。哎……」陳凌越感覺到湯婆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好,現在我就召喚高斯特神,他可以知道你的前世今生……」湯婆邊是說邊在桌子上的水晶球上揮舞著。她在想:「加快打掉這小子。哦,肚子怎麼又疼起來了,這該死的墨西哥雞肉卷……」
陳凌越聽到湯婆的肚子狠狠地叫了幾聲。
「偉大的高斯特神!現身吧!」湯婆用一種抑揚頓挫的假聲呼喚著,雙臂揮舞。
過不了多久湯婆湊近了水晶球,煞有介事地點頭頷,嘴裡不斷答應著,似乎在同某人對話。
「高斯特神怎麼說?我的前途是光明還是黑暗?」陳凌越配合著這場戲。
湯婆哼了幾聲不答話。陳凌越領會了她的意思,從錢夾裡抽出了若干鈔票放在了桌面上。
「高斯特神讓我看到了你的下半生,在不久的將來你將找到一份高貴的工作,從此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湯婆說。
看來錢還是起到了作用,至少可以買一個虛假的安慰。陳凌越想。
這時湯婆肚子一陣叫,然後放了一個響亮的屁,接著惡臭瀰漫了整個房間。陳凌越逃到了廳外。只聽得湯婆很快向衛生間跑去,接著傳來了一聲響,然後就沒有了動靜。
陳凌越在聽外面等了許久見裡面沒有絲毫的動靜,就想就此離開。但是剛才那一聲響讓他有點不放心,畢竟湯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巫了。
於是陳凌越又揭開門簾走進了內室中:「湯婆,你怎麼樣?」
沒有一點回應。室內漂浮著一股糞便的臭味。
陳凌越捂著鼻子走近了衛生間,只見衛生間的門半敞著。門縫裡露出湯婆一隻穿大紅皮鞋的腳。
陳凌越推開了衛生間的門,只見湯婆倒在地面上一動不動。她的額角有一道傷口正在流血。馬桶邊緣上有一塊血跡。有糞水從湯婆的長袍下流出來。
陳凌越趕快撥打了醫療急救電話,以及報警電話。
醫療急救小組很快就到達了,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他們查看了倒在地上的湯婆後,就宣佈她已經去世,死因初步確定為顱內出血。
接著警察也到了。他們簡單地勘察了一下現場,然後找陳凌越做了筆錄。警察拿出手持終端器,操作了一番。陳凌越想他們一定在人口數據庫中把湯婆勾銷掉了。一個人的生命就此已經不留痕跡。政府的效率真是快。
就當醫療急救小組忙碌著把湯婆的遺體運走時。一個西裝筆挺,提這個公文包的男人揭開布簾子走了進來。他走向警察問了幾句。警察朝陳凌越指了指,然後那男子向坐在沙上的陳凌越走了過來,坐在他的旁邊。
「你好,我叫大衛,是湯燦文女士的律師。」男子向陳凌越伸出手來。
「你好,我是陳凌越,是湯婆的顧客。」陳凌越和他握手。
「我對湯女士的死非常難過。」大衛低了一下頭。
「嗯,我也是。」陳凌越第一次經歷一個人的死亡,確實有點低沉。
「陳先生,這裡有一些文件需要你簽署一下。」大衛打開公文包拿出了幾份文件。
「什麼文件?」陳凌越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難道公司的離職手續還沒有辦妥嗎?
「你接手了一個爛攤子。」他聽到大衛心裡在想。
「哦,我忘了向陳先生你說明了。是這樣的,因為湯燦文女士是一位孤老,所以根據湯女士的遺囑,誰若在第一時間現了湯女士去世了並通知了相關部門,就能得到湯燦文女士的遺產。」大衛說。
「遺產!真的假的!終於有免費的餡餅掉到我頭上了。大概有多少錢呢?」陳凌越表明上很平靜,但是心裡一陣高興。「哦,有這種事情?」他說。
「是的,根據警方的記錄陳先生你是先現湯女士的死,所以按照遺囑你將得到這筆遺產。」大衛說。
「是嗎?」陳凌越動了一下嘴說,「那我可以得到些什麼?」他盡量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市儈。
「恩……」大衛說。
陳凌越聽到他心裡在想:「嘿嘿,你小子一定會大吃一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