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一封信剛剛寫完,房門就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
「我,袁紹。」門外傳來袁紹的聲音。
袁術把信疊好收進懷中,才開了門讓袁紹進來坐下。
袁紹剛一坐下就開口道:「公路你認為張沽的話可信否?」
袁術也坐下,聲音不陰不陽道:「你不是已經相信了嗎,他說的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怎麼有此一問?」
袁紹低眉搖了搖頭,「就因為他說的太真了,我才擔心,要麼是他真的知道,要麼這事就和他有關。」
袁術眼神瞬間變冷,「你是說,這毒是他做的。」
袁紹還是搖頭,看到袁術的神情,解釋道:「這也只是我的擔心而已,張沽雖然有下毒害何進的動機,不過那天他被何進派的人盯住了,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個可能性很小。」
「啪!」袁術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的硯台中的墨汁濺了周圍一片,袁術狠狠道:「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袁紹霍然起身,對袁術嚴肅道:「不可,這也是我的推斷而已,而且張沽此人秘密頗多,但醫術了得確實不假,也許是真的認出了這毒,如此,他幫了我們,我們卻不能害他。」
袁術冷哼一聲,根本沒有把袁紹的話往心裡去。
袁紹也是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心裡也是惱怒,他知道袁隗和袁術的關係有多好,深深明白此刻袁術就像一頭飢餓的凶狼,但凡看到任何可以攻擊的一定會全力攻擊,但袁紹不得不考慮這會給袁氏一族帶來什麼壞處,他必須竭力壓制住袁術,於是把話頭一引,說道:「我們姑且相信張沽的話,他說這毒是生長在北方蠻夷之地,北方乃是幽州,再往北就是鮮卑之地,這毒難道是從那裡傳過來的?」
袁術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沉吟道:「幽州,幽州牧是劉虞,這人統治幽州多年,素有威望,又是東海恭王之後,漢室宗親,如果說他有殺何進的動機雖然有些牽強,但如果是皇帝的命令,他一定會照辦。」
「劉虞嗎……如此又值得懷疑的就有兩人了。」袁紹也是沉吟不語。
「你是不是還少算了兩個人。」袁術聽到袁紹的低吟,嘿然冷笑道。
「少算兩人?」袁紹抬起頭看著袁術,皺眉問道:「還有誰?」
「其中一位不就是他嗎。」袁術伸手指了指頭頂,臉上露著陰冷的笑容。
「噤聲!」袁紹忙低聲喝道,「那人不是我們能說的。」
袁術皮笑肉不笑道:「反正那人也活不了幾日了,就不說他,那人你不敢說,還有一個人你應該也猜到是誰,卻是跟我裝傻。」
袁紹臉色一變,靜靜地看著袁術。
袁術毫不在意的說道:「不就是何進嗎,何進賊喊抓賊,如今那人馬上就要歸天,太子未立,到時何進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袁氏在朝中威望甚高,門生故舊遍佈天下,對他的威脅也是最大,如今是有十常侍在,一旦何進除掉十常侍,第一個對付的就是我袁氏一族,此次下毒說不定就是他自導自演的……」
袁紹臉色隨著袁術的話越來越難看,伸手一揮打斷了袁術的話,沉聲道:「你說的雖然也有道理,但還有疑問,這毒他又從何而來。」、
看到袁紹色變,袁術似乎有些高興,嘿嘿笑道:「幽州雖然是劉虞最大,但也不是他說的算,我聽說他手下有個叫公孫瓚的和劉虞一直意見不和,兩人矛盾很深,難保何進沒有聯繫過公孫瓚。」
袁紹聽後臉色更是難看,沉默許久,終於緩緩說道:「這些都是你我的推測,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你不要擅自行動,給家族帶來麻煩,為了家族,你好自為之。」說完,大步離開了袁術的書房。
「光!」房門被袁紹狠狠的帶上。袁術看著緊閉的房門,臉上出現怪異的笑容,嘴裡不斷傳出冷笑:「為了家族?你這樣畏畏縮縮才是把家族推上了絕路,我袁氏什麼時候讓人欺負到頭上還要忍氣吞聲,如此下去,阿貓阿狗都要跑我頭上來了。哼!你不願和何進翻臉,是因為他馬上就要大權在握,想巴結他。你袁紹不過一個給人搖尾乞憐的狗罷了,何進,到時候恐怕你有權沒命用。哈哈,哈哈哈哈!」
袁術低聲笑了幾聲,也出了房門,找了親信把這封信快馬送了出去。
有的時候歷史就是彷彿被一直大手推動,有些東西不是因為某些人橫空出世就會改變的,送信的快馬直奔西涼而去。
樊稠進京要找何進幫忙,首先找到了袁紹,上袁府送禮,無意間卻結識了袁術,袁術起先並不把這個在荒山溝溝裡帶兵的董卓放在眼裡,不過這次到是可以利用利用他。袁術心裡想著讓董卓來滅了何進,反正董卓不過一介匹夫,想要入朝可不是光有武力可行的,他的聲望出身都不夠,到時候自己振臂一呼,坐上大將軍,隨便封個涼州牧還不是抬抬手的事情。
可是袁術此時還不是幾年後的袁術,他現在的想法還有些天真,他低估了人的野心,董卓的野心。
另一邊,張沽出了袁府回到了濟世堂就開始為那車伕療傷,這車伕受的酷刑實在是太多,能活到現在一半是因為運氣,另一半也是何進要把人留給袁紹一家,張沽很是費了大把力氣,各種名貴的藥品不吝嗇的砸下,總算把車伕的魂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細心叮囑讓張清照顧,並告誡張三和張四不要露出馬腳後便和典韋去了皇宮,皇宮裡的劉協還等著他呢。
「老師。」劉協見到張沽進來,忙行了個弟子禮。
張沽點點頭,讓典韋守在門口,攜著劉協一起坐下。
「師傅,您那計劃可曾成功了?」劉協剛一坐下,迫不及待問道。
張沽看著劉協眼中的希冀,心中實在不忍傷害這個孩子,但還是搖頭道:「功虧一簣,讓何進躲過去了。」
「什麼!」劉協驚聲站起,「那,那我不是沒有機會了。」
張沽把劉協重新按坐下,低聲安慰道:「不要著急,再等等,或許還有機會。」
「還要等?!」劉協聽後,大叫道:「我已經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機會,您卻失敗了,還讓我等,父皇的身子已經越來越差,我還能有幾日可以等,再等下去,再等下去,我,我……」劉協說著竟是哭出了聲。
張沽伸手抹掉劉協的眼淚,安慰道:「你放心,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不要,也一定會保你的周全,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世上就不會有人傷害你。」
張沽的話有如一顆定心丸,劉協的哭聲漸漸變小,最後消失,淚眼婆娑的看著張沽,「老師,要不,我們這就走吧,離開京城,走的越遠越好,這皇位我不要了。」
張沽微微搖頭,肅容沉聲道:「走了又如何,一輩子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還不如多等些時日,到時拚命一搏,或許還有機會。我之前是如何教導你的,遇難事怎麼能輕易放棄,一定要堅持下去!」
「可是老師……」劉協的臉上寫滿了擔心,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張沽對劉協狠狠點了點頭,「你不相信為師嗎?」
「沒有,我一直都相信老師。」劉協急忙說道。
「那就是了,聽為師的話,再等些日子,一定會有辦法。」張沽柔聲道。
「那好,我就聽老師的話,多等些日子,只是,如果,如果到時沒有辦法,老師一定要帶著我離開,我不能沒有老師。」
「嗯,老師答應你,會一直照顧你。」張沽笑著摸了摸劉協的頭。
安撫好劉協後,張沽又去看了看靈帝,靈帝見到他眼中也有了些神采,但身體卻比前兩天更差了。屏退了周圍的太監宮女,只留下了張沽和張讓。
「皇上。」張沽低聲道。
「張卿,你說朕還有多少日子可活。」靈帝忽然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皇上不用擔心,這只是一時的小病,過些日子就會好的。」
「咳咳咳咳……」靈帝忽然一陣咳嗽,旁邊的張讓急忙拿出絲絹輕撫著靈帝的胸口,好一陣子,靈帝才緩過氣來:「張卿,你怎麼也說的和那群庸醫一樣的話來,朕想聽實話。」
「這……」張沽沉吟不語,張讓一個勁的對他使眼色,張沽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張讓等不及,急忙說道:「皇上是真命天子,龍體怎麼會有病,過兩天就會好的。張少保,你說是不是啊?」
張沽點頭應是。
靈帝嘴角揚起一絲牽強的笑容,對張讓說道:「讓父,我聽說最近你一直在做善事,很好啊,朕想做是做不了,你能做了,也是好事。」
張讓一聽忙說道:「老奴是為皇上做的,希望皇上萬壽無疆,龍體安泰。」
靈帝擺了擺手,「為誰做的不重要,關鍵是讓父做的,這就足夠了,朕心裡也算是有了些安慰。」
張讓一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老奴過去沒做好事,實在該死,該死。」
靈帝輕輕笑道:「你是朕的讓父,朕又不怪你,起來吧。」隨即頓了一會,又說道:「只是眼下朕心裡還有塊心病。」這句話卻是對張沽說的。
「皇上說的可是太子一事?」張沽試探問道。
「哎。」靈帝歎了口氣,點頭道:「正是,如今太子不立,朕也不敢撒手而去。」
「皇上!」張讓哭叫道。
「朕的身體,朕還不明白嗎?」靈帝的臉色雖然蒼白,但神態卻很淡然,沒有一點害怕,「只是這太子,朕實在是不好立啊。」
張沽點頭,皇室的問題他只能聽卻不能說,這是臣子的本分。
「朕想立協兒做太子,你是知道的,只不過那何進卻是朕的一塊心病。」靈帝又說道。
張沽沉默,等著靈帝的下文。
「朕聽說昨晚何進辦了個宴會,文武百官都去了?」靈帝似乎是在詢問。
張沽點頭:「是,不過,微臣沒有去。」
靈帝微笑點頭,「朕知道,何進對你一直有敵意,朕一旦駕崩,他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你。」
張沽皺了下眉頭,還是不說話。
「張卿啊,你實話告訴朕,朕到底還有多少日子。」靈帝也是沉默了許久,才慢慢說出了一句話。
這句話就像一柄鋒利的刀刃架在了張沽的脖子上,古往今來,誰敢妄議皇帝的壽命,那是抄九族的大罪。
張讓又是一陣磕頭哭訴,靈帝揮了揮手讓張讓安靜,抬頭靜靜看著立在一旁的有如古松一般的張沽。
沉默,還是沉默,張沽心中不斷掙扎該如何開口。是說實話,還是虛報一個。
「張卿,朕要為協兒做最後一件事,你如今和協兒可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還怕什麼。」靈帝最後說出了一錘定音的話。
「多則兩月,少則一月。」張沽終於一口氣說了出來,說完這句話,他似乎感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雙腿似乎也變得軟了,整個身子搖搖欲墜。
「一月嗎?」靈帝抬頭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道:「也許夠吧,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