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相挺好,這是張沽看到淳於瓊披掛整齊出來後的第一個感覺。胯下一匹健碩的黑鬃馬,雙手橫著一把金頂罩陽槊,金頂罩陽槊木柄長約2米,粗約拳握,柄端裝有一長圓形錘,上面密排鐵齒七八行,柄尾部還裝有三稜鐵,看上去頗為沉重,要是結結實實挨上一下,張沽盤算自己恐怕不重傷也決不好過。再看淳於瓊,渾身甲冑,胯下戰馬來回走動引得一片金屬摩擦聲,兩隻眼睛略微通紅,靠近能聽到略微粗重的喘氣,這是五石散起效的徵兆。淳於瓊雙手握著金頂罩陽槊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雙眼死死看著沙場中央站立的典韋,看來他也是看到了剛才的比試,心中原有的輕視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鄭重。
淳於瓊雖然表面上一片戰意,但是心裡卻在不停思道,今日真是倒大霉了,為什麼大將軍偏偏選我,服五石散跟人比試也就罷了,但卻沒想到他張沽一個小小的太醫丞,竟然有這麼個厲害的護衛,連著打翻二十個精銳,就算有鐵甲護身,戰馬金槊之利也不可能如此快輕鬆,看對方臉上表情,氣息悠長,似乎根本沒費多少力氣,淳於瓊越想臉色越加難看。
「淳校尉,你代表的可是西園諸將,可不要手下留情,讓對方鑽了空子。若是輸了,丟的可不是你一人的面子。」何進在高台上看著下方的淳於瓊朗聲說道。這一說可是把西園其餘七個校尉推了出去,七人臉色都是變了變,第四個身材略微矮些的校尉忽然笑道:「大將軍所言極是,不過所謂梅蘭竹菊各勝專場,淳校尉的武藝自是了得,但論行軍打仗,運籌帷幄,謀略兵法,身旁諸位卻是略勝淳校尉一籌。」
何進聽後臉色微冷,但也不好作,只是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張沽看說話這人就是剛才自己留心觀察的那二人之一,心下對他的身份多了幾分肯定,這話既沒有明顯駁了何進的意思,卻又暗地把何進的用意消掉,此人心機很不一般。
靈帝呵呵一笑,「就是輸了又如何,遇到此等壯士,便是輸了也不丟人。」何進點頭稱是,不過瞟向剛才說話那人眼中的不善卻是愈加明顯。張沽向前一步,身子橫移,擋住了何進的目光,恭聲道:「臣觀淳校尉面色已顯露五石散作之像,請皇上下令比試開始。」
靈帝點頭,長袖一揮,「好,比試開始。」一旁太監忙高聲喊道:「比試開始!」眾人的目光頓時轉向了沙場。
此時風停了,似是感到了沙場的氣氛。
一邊是披掛滿身,跨騎戰馬的淳於瓊,一邊卻是一身布衣,手中只有一把大刀的典韋。
淳於瓊駕著馬停在原地似乎沒有進攻的打算,只是用眼睛緊緊盯著遠處的典韋,典韋也是虎目瞪回。兩人只見的第一次交手就在這安靜卻又詭異的氣氛下展開。
一滴汗水從淳於瓊額頭滲出,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氣勢不如對方,習武這麼多年卻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心中升起一絲駭然,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淳於瓊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繼續下去,只怕自己還未出手便已敗了。當下兩腿一夾馬腹,不停催促胯下戰馬衝向典韋。
沙場本就大,雖然兩人是在沙場中央比試,不過這距離讓戰馬衝鋒起來確實綽綽有餘。淳於瓊的戰馬顯然不是普通貨色,剛剛跑過一半,度便是達到了巔峰,狂奔的戰馬背負著全身盔甲手持大槊的淳於瓊,宛如一道洪流直直衝向不遠處的典韋。
典韋提刀至胸,臉上古波不驚,絲毫不為猛衝而來的淳於瓊撼動,淳於瓊看在眼裡,心中原來的一絲懼意確是被怒氣和殺意掩蓋,雙手舉起金頂罩陽槊。面對全衝鋒的一擊,竟想要硬接下來,典韋!你太托大了!
戰馬飛奔,帶著一路煙塵,淳於瓊大槊舉在頭頂,眼睛死死盯住前方的橫刀大漢。
大風起,捲起滾滾煙塵緊跟在淳於瓊身後氣勢洶洶撲向典韋。
五十步,高台上的人驚訝的看著那個大漢,難道他想要硬抗?
四十步,淳於瓊雙手狠狠加力,手臂因為用力過大而微微顫抖,越來越近了!
三十步,何進嘴角依然泛起得意的笑容,這個距離就算想躲也是躲不開了。
二十步,看典韋仍舊不為所動,張沽心裡也是起了一絲擔心。
僅十步,剩下的距離轉瞬即到,典韋,接招吧!
「喝!」淳於瓊雙手猛然加力,金頂罩陽槊前端巨大的鐵錘帶著呼呼的風聲狠狠當頭砸向典韋。典韋看著這勢大力沉的一槊面不改色,右手提揮刀上撩,淳於瓊隨即嘴角露出一絲譏笑,單靠一把刀,你休想擋住!
「噹!」一聲碩大的響聲後卻再無聲息。大風裹著的煙塵遮住了兩人的身形,高台上的人不由自主的走前幾步,想看清到底如何了。
風依舊在刮,煙塵緩緩散去,先露出的是淳於瓊騎在馬上的身影,「呼~」何進呼出一口氣,臉上迅顯出得意,嘴角的弧度慢慢揚起,但是瞬間凝固。
風仍舊在刮,煙塵繼續散去,一個高大的黑影漸漸凸現,但最先顯出的是那一槊一刀,大槊停在空中,距離那黑影只有一掌距離,槊身微微顫抖,顯然大槊的主人正不斷加力,但他的所有努力卻被那把大刀硬生生停住。大刀已經有些變形,但未曾退縮半毫,只因那握刀的手,那握刀的人。
風繼續在刮,煙塵終於散去,那高大的黑影終於再次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雙腳仍舊在那裡,未曾移動半步,只是腳印深了許多。雙腿略有些彎曲,腰背卻繃得筆直,右手握著那柄已經變形的大刀,左手卻是停在了戰馬的胸口。「嘶~~」伴隨著一聲哀嘶,黑色戰馬搖了搖,終於重重倒下,凝固的兩人也終於分開。
淳於瓊一手提起大槊一手按壓馬背,一個縱躍,落地後疾步後退,典韋也不追擊,收回雙手,似是從未出手一般,只是他面前倒在地上,鼻孔不斷向外噴著白氣的戰馬提醒著人們剛才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高台上的文官一頭霧水,武將們卻都是猜出了大概,臉色都有些難看,看向典韋的目光也多了些忌憚。
「那戰馬為何會倒下,剛才卻又生了什麼?」靈帝看著一眾武將開口問。
武將們相互看了看,終究還是剛才那第四個校尉出列回道:「回皇上,似乎是淳校尉舉槊砸向典韋,典韋右手提刀擋住大槊,左手出掌擋住了戰馬,飛奔的戰馬終是吃力不住才倒了下去。」
「噢。」靈帝點點頭,復又問道:「那你能像典壯士方才一樣擋住大槊和戰馬否?」
那校尉嘴角一扯,臉色有些無奈,抱拳道:「末將不能。」
「那你們可有人能擋住大槊戰馬?」靈帝復又問向後面一排武將,武將們面面相覷,擋住大槊也許還有可能,可擋住衝鋒的戰馬卻不是他們能做的了,紛紛面露慚色,抱拳回道:「末將不能。」
靈帝也不以為意,轉頭問向一旁黑著臉的何進:「大將軍,你能否?」
何進臉色更加陰沉,抱拳道:「不過一蠻力莽夫耳,臣自是不能。」語氣卻無半分慚愧,很是心安理得。
靈帝臉色多了幾分喜色,輕笑道:「若是這也只是蠻力,朕倒希望大漢能多些這蠻力莽夫。」
「聖上英明。」張沽順勢拍了個馬屁。
「哼!」何進冷哼一聲,張沽不以為意,繼續看向比試的兩人。
淳於瓊手中大槊微微一轉,前端露出一個深深的印痕,正是剛才被典韋大刀架住的地方。戰馬的衝力再加上自己的奮力一擊,竟然還是被對方擋住,這力量還是人能擁有的嗎!淳於瓊剛剛的輕蔑頓時被那一擋徹底粉碎,看對方只是氣息略微有些急促,淳於瓊的心似是沉入了谷底,握住大槊的雙手不知覺緊了又緊,冷靜一定要冷靜,淳於瓊一再告誡自己。可是服食了五石散的他雖然被典韋嚇住一時,恢復了一些冷靜,但暴躁的情緒很快便會重新佔據他的心房。
淳於瓊心裡飛盤算,失去了戰馬的優勢,大槊已從一件凶器淪為笨重的武器,想起剛才典韋與二十多個新軍精銳比試的場景,淳於瓊忽然現,這典韋出拳雖然狠厲,但是卻無半點招式可言,是了,這典韋終究是一介莽夫,縱然天生神力,卻是不懂半點武技。心下瞭然,淳於瓊感覺自己的信心又回來了,雙手向一旁一甩,大槊橫飛了出去,「嗆!」腰間朴刀轉眼到了右手,淳於瓊力氣不小,馬上使得是大槊,這朴刀也是較之尋常的朴刀大上兩分,刀背厚重,刃口鋒利,刀刃在陽光下散著陣陣殺氣。
心裡既然已有了主意,淳於瓊再不猶豫,雙手握刀,大步流星衝向典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