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將面煮熟用長筷挑入碗中再在上面澆一層肉鹵還未等端到許懷谷、雙雙面前兩人已被那迎面而來的香氣引得食慾大動。待到麵條入口但覺得爽滑細膩再配上肉鹵的鮮美雖然只是平平常常一碗麵卻是難得一見的美食。
雙雙將一大碗麵吞入腹中仍是興猶未足看見麵攤上擺有幾樣滷菜還有一罈酒便道:「老人家再切幾樣滷菜倒一壺酒來。」
待到酒菜端來雙雙夾了一片滷牛肉放入口中只覺鹹淡適宜生熟剛好只怕這登封城最大酒樓的席廚子也做不上來。而那酒未倒入杯中已是香氣撲鼻入口更是醇美綿甜便是窯藏十年的女兒紅也比不上。雙雙不禁讚道:「好酒!老人家您這酒叫什麼名字?」
老人茫然道:「這只是我自己釀的哪有什麼名字。」雙雙道:「這麼好的酒怎能沒有名字我看它未倒出酒瓶便香氣撲鼻不如就叫透瓶香吧!」老人笑道:「姑娘願意這麼叫今後這酒便叫透瓶香了!」雙雙又問:「老人家你釀的好酒做的好菜為什麼不到大酒樓裡任職卻在這街頭擺攤?」
老人微笑道:「到大酒樓裡任職有什麼好在街頭擺攤又有什麼不好?人生百年不過是瞬息之間活著就要自由自在的享受生存的樂趣為什麼要勉強自己順應世俗而不去做一些喜歡做的事呢?像我喜歡做廚師時就來街上賣面喜歡做木工裡便打幾張桌椅來座喜歡做裁縫呢便紡些絲線織成布給自己做一身衣服穿。今天我在此賣面明天或許就會去做瓷器後天或許又回到山裡種田去了如此來去自如不著形跡比大酒樓的廚師豈不要自在一些嗎?」
雙雙驚歎道:「這些桌椅、瓷器甚至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您自己做的麼?老人家你實在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以你的聰明才智步入仕途不難博取功名利祿學習武功也可成為武林宗師縱然到那少林寺當和尚也能是一代高僧怎會混跡市井碌碌無為呢?」
老人淡淡一笑道:「做大官、做宗師、做高僧有什麼好?混跡於市井又有何不好?你看嚴嵩內閣輔大學士官也做到極致了吧還不是一樣的抄家滅門柳殘敵號稱當世第一高手武功是極高吧還不是與人爭鬥時折了一臂還有這少林方丈無緣應該算是一代高僧吧卻被天下第七搞得焦頭爛額如此受凡塵牽拌如何修成正果還不如似我這小老頭兒混跡市井呢!」
許懷谷聽這老人與雙雙對答句句隱含玄機深意實在稱得上是世外高人急忙站起身來深施一禮恭聲道:「在下許懷谷今日得見世外高人實在是榮幸之至方才失禮還望前輩見諒!」
老人微微一笑道:「世外高人都在深山大澤中隱居呢又怎會來這市井之間。小客官你看錯了我不過是個賣面人而已。」退開去坐在遠處仰望天邊月色再不向這邊看一眼。
許懷谷也知道這些世外高人遁跡紅塵是不願與凡俗之人深交的見他躲開也只好坐下來喝酒。雙雙認為這老人不過舉止奇特也未必是什麼世外高人也不再理會向許懷谷問道:「你看這次天下第七挑戰少林之役誰的勝算大些?」
許懷谷沉吟道:「若是混戰麼少林寺三十六位無字輩高僧俱是身懷絕技還有八百羅漢大陣天下第七所率左道中人雖多卻是烏合之眾必然要敗給少林寺的。若是單打獨鬥麼那很難說天下第七武功之強只比五絕中人稍遜少林群僧武功好的雖多若是找出一位似五絕那般絕頂高手只怕很難!」
雙雙聽他說的有理點了點頭忽又俏皮一笑問道:「那麼你呢柳殘敵的六大絕技、敵無雙的槍法、我媽媽的拳法五絕中三個人的絕技都被你學去怎麼還不是天下第七的對手?」
許懷谷歎道:「這些絕學再加上我從前所學的大學刀法、中庸拳式其實每一種都是博大精深窮一生之力也未必參悟透徹我又貪多不務實每一樣都想去學結果樣樣通樣樣松對付一般江湖人還可以似天下第七這般絕頂高手便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他一招擊來依我所學明明可以折解待我依據所學施展時已是來不及了。」
雙雙奇道:「天下第七所學比你還要廣博得多這些武功他縱然聰明絕世也不可能門門研習得透怎麼卻能運用自如?」許懷谷歎道:「這便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理若能明白這個道理武功就能依此融合貫通從此可以登堂入室了。」
兩人一時相對默然忽聽得那賣面老人說:「兩位客官可知道我這面為什麼這般好吃麼?天下做面最好有三位廚師山西削面王、京城奎元樓趙師父和西北抻面王師父這三人又各有所長削面王兌的麵湯最好趙師父鹵的肉汁最美王師父的面抻得最勁道。我以三人所長之處製成的這兩碗麵自然可口了。可是如果讓他三人依各自慣用之法一同為兩位做一碗麵只怕吃也吃不得了只因三種製麵方法即有融合之處又有衝突之處。縱然讓削面王兌湯趙師父兌汁王師父揉面這樣的一碗麵多半也及不上這兩碗麵味美只因他們畢竟是三個人無法似我一個人這般一氣貫通火候拿捏恰到好處。我從他們三人身上吸取了長處到了我身上就已經是我自己的了我做面時又何必去考慮是王師父的面還是趙師父的湯。」
回頭看見許懷谷若有所悟又道:「世間許多道理都是一般就像是讀書人寫詩就算他背誦了幾千上萬詩若不能以自己的語言按照詩的格律表達出來就不能算寫出詩來;又像是畫畫臨摩先人畫得再像也只能說是象終究不是自己創造出一幅畫來;更可笑的是那些少林寺的和尚每天誦唸經文希望得以修成正果卻忘記了佛法所宣揚的便是萬般皆空誦經的目的便是忘記經文騎著驢卻又去找驢不是很可笑嗎?」
突然之間許懷谷大徹大悟歡喜讚歎道:「我明白了學習武功招式套路只是為達到身體協調的手段最終還要將招式忘記才能隨機應變運用自如。從前有幾位前輩曾對我說武者習武文人讀書僧道誦經都是借助武、書、經來達到登臨人生巔峰的手段。習武、讀書、誦經只是過程而不是最終的目的這個道理我一直都想不通今日才參悟得到。對手一拳打來我管他有幾種破法是用詩經劍還是用鴛鴦拳好總之用反應的最快可以最早擊倒對手的招式就是了。老前輩你看在下說的可對?」
老人一笑道:「我不懂武功也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我只不過說一些日常生活中的道理而已。」站起身走過來問道:「兩們客官用好了麼?一共是二十個錢。」
許懷谷已認定這老人是個隱於市井的世外高人畢恭畢敬地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躬身道:「在下多謝老前輩指點!」老人笑道:「用不著這些的我又找不出這麼大的銀子。」許懷谷只好取出二十文錢給他收回了銀子。
老人將碗筷收起看了看天色道:「已經不早了我可要收攤了。」將桌椅碗盆掛在扁擔上用肩挑起曼聲吟道:「色類自有道離道別覓道覓道不見道到頭還自惱。」緩步而去那擔子少說也有一百幾十斤他一個垂暮老人擔在肩上行若無事。
許懷谷更加不會懷疑這正是位遊戲風塵的隱士借此來點化自己追上去道:「老前輩請等一等在下還有事要請教。」老人口中吟著偈語恍似未聞也不見他腳步加快許懷谷追過一條窄巷那老人已是不見蹤影。
許懷谷、雙雙回歸客棧一路上許懷谷全部心思都用來參悟那賣面老人所說言語越想越覺得字字珠璣內藏玄機。
忽聽雙雙說道:「我怎麼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許懷谷四外張望小巷淒清四外並不見人跡笑道:「大凡夜間追蹤別人的不是劫掠財物的偷盜便是見色起意的淫賊你我身無長物必是有淫賊見你貌美追蹤而來。」雙雙佯嗔打了許懷谷一掌嘻笑著走入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