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得了墨黎白給的十三兩賞錢。立即盯上了這個第一次來賭場的貴主兒，忙沏上一杯茶。
「誒，這邊賭什麼可以賺最大？」墨黎暗暗攥緊雙拳，他也知道，第一次來賭場多半是要被人看笑話的。
「公子，我看你是第一次來賭錢吧，連這個也不打聽打聽，當然是我們天地賭場獨創的十二生肖押注賺的最多啦，一局下來說不定能賺上千兩。」六六停頓一下，轉而說，「不過肯賭的人少，一次入局的銀子就要四十兩，要賭的得上三樓。」
墨黎神色黯淡，他很想賭上一把，不過聽六六這麼說，似乎他很難親眼見識到十二生肖押注。
就在墨黎準備放棄這個念頭準備要走的時候，東邊那一堆人群中再度傳來一聲沙啞的叫喚：「我贏了，我贏了！」緊接著仍舊是猛烈的咳嗽聲。
像是——小四的聲音。
墨黎頓時打了個冷顫，他又仔細聽了第三遍咳嗽聲，嗓音太熟悉了，他拉住轉身下樓的六六問：「那邊的人在做什麼？」
六六打了個響鼻。不屑道：「哦，一個臭要飯的在賭錢呢，紅中姐還說了，那個人還挺能蒙的。」
「蒙？此話怎講，你倒是說說看。」墨黎眉頭緊蹙，不免覺得驚奇，二樓居然讓一個沿街乞討的人上來，紅中姐也太疏忽了吧。況且紅中姐也在那一桌觀望，難道有什麼蹊蹺？
六六端著撤下來的果盆，急著下樓體隔壁一桌人換新茶，於是胡亂應了一聲：「就是猜大小啦，公子您先坐著，我馬上回來。」說完再也不理墨黎的阻攔，白巾子向肩後一甩，蹭蹭蹭蹭下樓去了。
那邊紅中姐半晌後才注意這裡獨自坐著一個衣著體面的人，她留意了片刻，覺了墨黎腰間鼓囊囊的錢袋，立即笑逐顏開向這裡走來。不過走出兩三部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往人堆裡嚷嚷了一聲：「我說，爺們兒儘管統統快快的玩兒啊，今兒我紅中高興，茶果錢一概免了！」
那些人只顧自己賭錢，紅中姐也不介意，她扭著腰肢款款而來，到了墨黎面前柔媚的一笑，倒上一杯茶。轉身向後頭忙活的六六叮囑道：「還不給這位稀客添上熱茶，要人坐冷板凳，小心我扣你工錢！」紅中威，之後換上笑臉問墨黎是不是從外頭來的。
「我行跡江湖，並無經常落腳的去處，路徑**鎮，本來是找一位故人的，豈料造化弄人，恐怕已經離開去京城了。」墨黎的話半真半假，他還不清楚天地賭坊的內裡，對於紅中姐的問也只是編了個謊搪塞過去。
紅中又豈是吃素的，她一眼就看出墨黎對自己有所隱瞞，並不深究，落了座開始試探墨黎是否有意賭上一把。
墨黎面色一時通紅，照實說了自己根本不會賭，他心下十分明白，進了賭坊不賭錢是件稀罕事，眼前的紅中肯定不會輕易放走他。剛剛紅中的視線直勾勾落在自己腰測的錢袋上，墨黎早就現了，只不過已經過了兩盞茶的功夫，紅中姐仍然沉得住氣。沒來橫的強要墨黎掏錢來賭，算是很講規矩的女子。
「敢問一句。」墨黎抱拳請教。
紅中將紅袖一揮，擺手道：「跟我紅中還客氣什麼，有什麼事兒儘管開口，唧唧歪歪別讓我說公子是娘們兒。」
紅中下顎一抖，帶著盛氣凌人的語調說，她一向霸道慣了，要像個大家閨秀似的做事真叫難為她了。
「既然天地賭坊在**鎮是響噹噹的，想必紅中姐一定有其他過人之處，不然區區一個賭坊很難長久立足吧？」墨黎鋪足了底子，先讓紅中姐心生驕傲，再問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不知，幫在下找一個人是否方便？」躬身作揖低頭，眼神卻向上一瞥，時刻留意著紅中的表情。
「呵！說了這麼多屁話，原來是要我做苦力……公子的算盤未免打得太響了吧？可惜，讓我紅中聽了出來。」紅中卻是識破了墨黎的打算，她嘴上原是沒有應承的。
墨黎嘴角向上一揚，在桌上擺上五錠個個十兩的銀子，又做請勢：「在下誠心誠意，此人至關重要，這五十兩隻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重謝……黃金三百兩如何？」
莫說黃金三百兩，要是真能找到他的落兒，憑公孫水落的名號，在各地錢莊湊足百萬兩黃金也未嘗不可。再不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蕭梧一高興。國庫裡頭的黃金也可以盡數搬來。
五十兩銀子，紅中連眼睛都懶得去看，不過說到三百兩黃金，她立時來了勁，湊上前來問道：「那這個人肯定是個尊貴的人物，公子就這麼肯定人在**鎮？黃金固然多，不過我憑什麼相信你，事後公子會派人送來？」
說到底，是怕人財兩空，到時候沒有三百兩黃金，她可上哪兒哭去？
墨黎了然道：「在下可立字據。」
紅中眉頭一挑，立馬取來文房四寶，逐一擺放在桌上：「公子，請吧。」她有的是防賊的招數。
白紙黑字，剩下最後的落款讓墨黎犯了難。他雖然隨身帶著碧玉印章，不過自己的名字一旦現世，一定惹來眾多麻煩。紅中推了推他的右臂，示意快點落款。墨黎思前想後，暫時想出一計可保萬全，他壓低了聲音道：「實不相瞞，在下不便以真名相告，這一枚印章卻是在下貼身之物，現在交給紅中姐還望好好保管。」
紅中的眸子立即縮成一塊兒。她哪裡分辨不出上等碧血玉，墨黎取出那枚印章的剎那，她兩眼差點就冒了金星。紅中滿心歡喜，接了過來，暗想：就算沒有那三百兩黃金，這一枚碧血玉印章也值上千兩銀子，只賺不虧。
「好說好說！」紅中十分江湖義氣地伸手勾上墨黎的肩，興奮過度地拍了一下，爽快的答應下來。
紅中一邊對著印章底部的文字呵氣，一邊心不在焉地問：「公子要打聽什麼人？說來聽聽」
「是……」墨黎剛想張口說出水落，即刻聯想到兩個人都已經死了的事實。轉口道，「近來，鎮上可曾來過一名女子，和紅中姐一般高，瘦小些，眸子是灰色的。」
紅中試了許多遍還是看不清那幾個刻字，她呵呵一笑：「公子在找心儀女子，怎麼，新娘子逃婚了？」
「呵，在下方纔已經說過，只是一位故人。」
「行了，我幫你問問道上的兄弟，**鎮就這麼大，來了外鎮的人一般極容易找的。」紅中姐又將手一擺，居然下了逐客令。
「我又贏啦！」那邊一眾賭輸的人圍著桌子，不時出陣陣唏噓聲。中間摻雜著一個突兀的沙啞聲，大呼贏了錢。
紅中姐彷彿想到什麼，恍然大悟道：「誒，那邊就有一個人長著灰色眸子的，不過不像是你說要的姑娘。」那邊坐著贏了好幾局的臭要飯，應該不是他要找的人吧。
墨黎歎息一聲，雙手作揖告辭，甩開罩衫下擺往樓下走。
「墨黎？！嘿，真的是你啊……嘿。」
這種地方還會有人認得他……墨黎呼吸混亂，紅中姐瞬時望向自己，她說：「公子，那瘋丫頭說的墨黎，可是指你？」
墨黎心頭像是打著響鼓，他無比錯愕地望著一臉髒兮兮的小四，忽略了紅中的話。
小四興奮得舉著手中慢慢一把的碎銀子，忍不住又齜牙咧嘴地笑了起來。
「喏，這兒就有一個灰色眸子的，公子看清了，是不是你要找的人？」紅中嬉笑一聲，再不搭理往樓下走的小四和墨黎，剛剛圍在一起的世家子弟隨著小四的離席也紛紛散了。
轉身睨了一眼過度活躍的小四，墨黎無奈道：「想不到。小四還是個常常出入賭場的高手，佩服佩服！」視線落在他懷裡的那些碎銀子，不免忖度起小四到底贏了多少局。
墨黎領著一個乞丐，兩人一前一後很不協調地跨入了醉仙閣。
店門的夥計攔下衣著襤褸的小四，卻讓小四扔了一把碎銀子，暈了頭趕忙像請神一樣把小四引了進去。這年頭，跑堂的小兒都是各個火眼金睛，看見墨黎這樣儀表堂堂的的貴公子進來，就笑臉相迎；反觀小四，躲躲閃閃，人不可忍的時候他就認出一小把碎銀子，清道。
上了幾道菜，包間的門從外邊關上。
墨黎坐下，小四確信門外的小兒走遠了，才上前笑嘻嘻：「你快沒銀子了吧？呵呵……剛剛店小二上菜，也沒見墨黎給賞錢。」
墨黎心一驚，身子隨後一抖，這都被看出來了？
小四把玩著最後一兩銀子，打起墨黎的主意：「你別死撐著面子了，要不先借我一點兒，就一點點兒，我去對面一趟，保準給你翻倍賺回來。」一邊說一邊就把手伸了過來。
可惜，小四好像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和墨黎玄色罩衫的不協調，沒忍心把衣服和錢袋弄髒，於是可憐兮兮道：「我怕手帕……咳咳咳……」咳嗽上來，他趕忙別過臉，劇烈地顫著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