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的任務就是等啊,等著等著就想起自己的事情來。能參加曾經無比嚮往的會試,是人生一次難得的美麗的大經歷,心情自然十分興奮。
過了一會又苦悶起來,陰差陽錯的自己竟冒名頂替別人考試,開了個人生不小的玩笑,想到這不由百感叢生。平民百姓是草啊,任憑風吹雨打,演繹的就是奇奇怪怪,辛辛酸酸,坎坎坷坷的人生,可是人生的命運往往掌握在別人手中,你只有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糊塗人生,糊塗的富貴。人生又是江河裡的一條小船,任憑風雨飄搖,順流而下,自保多多,游刃有餘,迎風逆流而上,辛苦萬分,到頭來落地個吹舟折楫。你不相信命可以,你不能不相信運氣啊。人生的陽光多於風雨,還是風雨多於陽光,你生活在陽光裡還是在山陰下,誰能說的清啊。人生嚮往幸福真累----真難啊。想著想著,沈雲竟留下了幾滴男人的眼淚。
考題發下來了,題目是《論大明江山萬年長》,論述內容以程朱學派的註釋為準,全文由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大結等部分組成,要求文章中要有四段對偶和排比。文中還要求點句、勾股、塗改的字於文末以大字註明,不和要求取消資格。
沈雲看了一遍考題和要求,這種通過五經取士的八股文的考試題目,句句要出自典籍,必須引用南宋朱熹的文句典籍,心裡想笑:朱皇帝到沒有忘記考生想著他的祖上啊,把祖上的大理學家也要誇一通才好。考題對沈雲來說道是不難,就憑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寫就一篇錦繡華章。於是構思了幾個答點,結合嘉靖皇帝喜歡的青詞韻調,便沾墨揮毫,洋洋灑灑寫了起來。
日出東海蓬**,吾皇天子鴻福澤;大明江山如紅日,萬民仰目頌吾皇。吾皇福恩有天賜,皇恩浩蕩自日起……
沈雲洋洋灑灑寫了一通,自己當真想過過會試的癮。那一刻,正如李煜一響貪歡般欣然。他覺得自己仍是個儒生。可今天實際想寫錦繡文章,展示自己文采的時候,可是卻不能,今天是來抄寫別人的答題文章,是在替一個近乎白丁的人考取功名,不由的冷冷地苦笑了幾聲:「這白耗筆墨,何苦啊」於是將寫就的幾頁文章,粉燒成灰……
考場的時間對別人來說是飛逝的,對沈雲來說的漫長的,就著樣慢慢等到了子時。
「喵喵。」屋外傳來了陣陣貓叫聲,沈雲起初趴在手上閉目養神不以為然。
「喵喵。」又有叫聲傳來,「怎麼回事。哦。」沈雲細細一聽:「這貓叫似乎帶人的腔調,莫非是暗號?」。果然不一會,門外發出登登響聲,似乎有人在用手輕彈木窗。
接著一卷東西被塞入窗簾,沈雲心道:「哦,真的來了。」伸手撿起一看,是卻幾張卷在一起的白宣紙,小心打開一看,」嗯?」白紙張開竟然是空白如也,不由皺眉心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不是答案嗎。」不禁笑道:「考場補發草紙啊」
手抵下頷凝神思索,接著自語道:「莫非是紙張只見留有夾層?」然後拿著宣紙迎著燈光試看,紙片薄如蟬翼,燈光一照,光潔透明,也看不出能隱藏什麼似得。
「難道要烤一下?」接著將展開紙張放到燭火旁小心烘烤,拿回一看依看,紙上依舊沒有什麼文字。
接著又想:「或許是用來水浸才能隱現的顯影粉吧?」但自然不能直接用水澆啊,於是拿起茶壺,輕輕斟了一點水在紙上,等了片刻,還是看不到什麼。
沈雲不禁有點燥了,雙手緊搭,倚在椅子上,心道:「線索是等到了,可是現在卻弄不清到底是什麼信息,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幾張宣紙又能告訴什麼消息那。」微微焦躁地同時心中也湧起了一份幹勁。
喃喃自語道:「嗨,還是從頭開始理一理線索吧。」手抵下頷道:莫非其中線索在余松身上?當日在給余松搜身時,看到的東西:狼毫,玉扳指,玉珮,折扇,梅子。咦?怎麼會有梅子,,難道要用什麼特別的藥水。」沈雲靈光一閃,:「記得好像大食國(阿拉伯)哪裡傳過來一種藥水,似乎用什麼水果一擦就可以隱現出字跡,那麼是梅子嗎。」
「原來是這樣。」云云頓時心中十分欣喜但也覺得當日搜身之時自己疏忽了也甚是抱憾,心道:「若是昨日自己將梅子帶來的話也不會這般困窘了。這下子該怎麼辦。看來只有靠自己的水平寫一篇了。」接著拿起筆墨飛快下筆。
「嗷嗷嗷。」公雞報曉,沈雲抬眼看著窗子心道:「這麼快天亮了。」甩了一下酸麻的手臂,接著起身走到窗旁慢慢拉開竹簾,透過晨光看著清晨的貢院,慢慢看到了門外已經換了守衛,而剛來的守衛正在打著哈氣地啃著橘子。
沈雲不禁苦惱,眼下該如何進行,只有盡快寫好了……
剛要蓋上簾子忽然想到了:「對啊,梅子可以的話,為何不用柑橘。」
趕忙再掀開簾子看了看那個軍士,高聲喊道:「這位軍爺,學生口渴難耐,不知可否給個橘子解渴。」軍爺一看這個書生向自己要橘子,似乎這個軍事哦性子倨傲,聽完直接一臉不耐煩轉過身去背對沈雲。
「啊哈,不理自己,那就死纏爛打。」他向來鍥而不捨,見到軍官這等倨傲,反倒是激起了他的鬥志。
接著就是軟語相求道:「軍爺怎能這般小氣。我們可是天子門生,將來可能步入天子堂,成一朝人臣,也許不忘你今日一個柑橘之情啊。如今卻連個橘子也不肯施捨,將來怎當本生報答。」
聲音說的甚大,周圍鄰舍都引起注意了,已引得兩三個書生頭伸出窗外觀望。「怎麼回事這是。」「這小子要柑橘那。」
軍官看來一時間也很不自在,但他是個脾氣粗暴的人,看到別人望著自己,立即一個冷峻地面容對著那些探頭的書生道:「看什麼看,都給我乖乖考試。別四處張望。」接著再目視沈雲,藐視一笑,把橘子咬去一口直接扔向沈雲窗內道:「你個書獃子,吃吧。」
沈雲趕緊接過,也不回罵,反而滿臉欣悅地說:「多謝了。」
俗話說,餓死也不吃嗟來之食,可眼前之人竟然連沾了唾沫的柑橘都要,隔壁生員看了都不禁一陣鄙視,有的啐口唾沫到:「真,無氣節,那是包讀詩書,聖賢教化之人,乃小人也。呸-----」
沈雲倒不顧這些,歡喜地關上簾子,趕緊用柑橘擦試宣紙,等上一會,嶺云云不禁雀躍的事發生了,果然上面漸漸隱出綠豆大小的紅色字跡。
「哦,太好了。果然線索在這。哇,也!」沈雲幾乎要激動地叫出來了。但還是盡力穩重,「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哈哈。」開始細細觀摩,看著一行行方正的小楷,不禁慢慢入神,看到細緻之處不由心道:「真是個錦繡文章。無論文采,辭藻皆是精美絕倫。」掃到結尾時,看到後面補充寫著:「抄錄完要及時銷毀。」言下之意自然是說吃了或燒掉答卷。
看到這沈雲心道:「果然是舞弊無疑。現在拿到證據了。」接著在細細觀察第一張宣紙上的文章正是這次會試的試題,而另一張紙上卻是個與之無關的文章。微微疑惑道:「這張宣紙是幹什麼用的?莫非這其中還隱藏什麼玄機。好,在接著探究一下。」想到這沈雲不禁又是一副躊躇滿志的面容。
到了第二日東方微白,黃鶯開始落在沾有晨露的枝頭喳喳鳴叫,已是到了卯時,查找筆墨之事依然無太大進展。
沈雲朦朧起身走到窗旁。掀開竹簾,微亮的晨曦透入屋內,心道:「不能耽誤了。還是趕快下筆吧。」接著快步回到位子上整理答案,平鋪答卷揮灑狼毫,一時間手勢遒勁,筆跡靈動,沈雲一邊寫一遍鑒賞文章,慢慢地便覺其中文采華麗,似一官宦貴胄所作,甚是典雅。
接著筆鋒行至關鍵之處,忽戛然而止,趕忙抬手收筆。「怎麼回事?」其中緣由沈雲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文中似乎頗有不妥之處,似白璧乎露微瑕,使人甚為不快。
接著拿起卷紙反覆讀之,便明白了,心道:「原是其中有一處詞藻甚是不當。看來文章作者也有疏漏之時啊。」
接著放下卷子,他向來愛做修繕填補之事,無所多想便準備將其刪改,接著繼續揮筆,整整半日便告完成。
抄錄完答卷,肘壓楠木桌,凝神看著那篇與會試無關的文章,托腮細細回想:「奇怪,怎麼文中不妥之處較為膚淺啊。」
想到此處沈雲打了個機靈,「咦?」趕忙再翻捲查看,發現文中不妥之處近三四處之多,不似斯文之士所寫,不禁心道:「怪哉,如此錦繡文章,怎夾帶這等粗俗辭藻。還是先一一羅列出來,再探緣由吧。」
接著一個個娟秀的楷字寫在了宣紙上。縱眼一觀,看到一列端正楷字忽道:「莫是其中有所蘊含。」想到此節沈雲立即坐起,再次提筆歸納,將其羅列,寫出之後定神細看,所查之字之間並無關聯,不由微微失望。
接著自語道:「莫是這位宗師知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是以給文章留有瑕疵,以待進取。不對,既是考場舞弊豈可自留破綻。自留破綻,難道是這位宗師不忍此佳作為他人作嫁衣,是以留下暗記以示他人,也不對。考場舞弊若是案發,是砍頭的死罪,不能不加顧忌。不過也許有可能?但若是其中真有所指那又是什麼。」沈雲覺得自己又墜入了一團迷霧之中。不禁身子一軟又靠在椅子上了。
到了第三日,三場會試終於結束,儒生們開始收拾行裝陸續離開考場,考生離開考場時自然還要經過一番搜查,不許帶出夾帶任何紙張,由錦衣衛負責檢查。沈雲配合的將答案全留在桌子上,這樣錦衣衛就能暗自受理起來,直接拿到證據。
物證有了,人證也有了,按理說沈雲已經完成任務了,但他是心中不禁帶著困惑緩緩離開了。「另一篇無關考題的文章到底要說什麼。那些文中瑕疵之處又是什麼回事」
他做事一向有條不亂,一出考場便開始設想準備接下的事。之前沈雲已與楚教官商議過,一旦會試結束便離開考場,再同錦衣衛在東順胡同會面,以便同隱藏的嚴派番子接頭。
但沈雲卻是先直接去了趟雜貨鋪購買了些宣紙,再趕往鴻運客棧。他是要理好考場所記,以便到了客棧可以再回想探究。
鴻運客棧位於東順街,東直門以西,是一所奢華鋪張,高大豪華的大客棧,也是個當地百年老字號,鴻運樓樓高百尺,旗旛林立,門柱矗立,樓內有過往西域馬幫,江南商賈,京師官宦,農鄉小吏,天南地北各地口音,侃侃而談,相聊為趣,四處酒香四溢,琴瑟交響,觥籌交所,人聲鼎沸可謂熱鬧非凡。
沈雲緩步到了樓下抬頭一看,油亮的檀木牌匾寫著鴻運樓三個方正質樸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