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又道:「若是現在出來,還有補救。你可要想清楚。」訝異眼神尖銳地逼著琚兒,琚兒無所畏懼地笑道:「我想的很清楚。」但話音剛落,一聲鏗鏘的喊聲應道:「我在這。」「啊。」琚兒一驚,轉身向後一看,沈雲正從屋內慢慢走了出來。「我跟你們走!」衙役見到先是一驚,剛剛怎麼沒找到,接著一喜,這下子找到了:「哼,你還說,你們家沒有男丁?你等著上申明亭吧」
接著琚兒眼神幽怨的指著沈雲道:「你。」
於是云云便跟著三個衙役一同下山,剛出門中途就遇見了歸來的秦氏,看到母親驚駭之色,云云不由一臉歉然,秦氏見到云云跟衙役在一起便明白,全完了。不禁悲憤交集,直接撲到云云身上扯著沈雲衣服扑打起來,哭嚎道:「你這個不孝子啊,就算是我們都上了申明亭又怎麼了,你要是沒有了,娘活著還有啥意思啊。你哥不孝子,你個不孝子啊!」秦氏撕天嚎地哭了一陣子,看著無法阻擋兒子離去,已哭無淚了,看到同樣失落沮喪的琚兒埋怨道:「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害的。先是害了你們家現在又害了云云。你為什麼要道我們家!」秦氏雖這般說實際上相處多年來,秦氏也早已對琚兒視如己出,此時這些話不過發洩悲憤而已,但云云一聽怕母親又對琚兒再生芥蒂忙道:「娘,琚兒已經告訴我了,是我自己要出來的,不關琚兒的事。娘,只是去幾年後我就回來了。您別難過,娘」秦氏猛拍云云「你哥不孝子,你說的簡單啊,要是你,要是。」秦氏不敢說下去,她想說的是萬一馬革裹屍還怎麼辦。就這樣在秦氏的一陣苦惱聲中沈雲就這樣被衙役帶走了。
沈清泉是回到家後才得知此事的,自然也被秦氏埋怨一番,一時間一家人籠罩在了一股失落的情緒中,悲憤不已。後來衙役回報,琚兒隱瞞男丁,已經被記在了申明亭上,同時當場將琚兒的牙牌被收走,牙牌便是明代的一種身份證,外出驛站客棧都需要牙牌,因此收走了牙牌就等於限制了人身自由,只有等三年後,根據當地德高望重的長者主持再議,才可將申明亭上的名字刪掉。
其實心裡最難過的還是沈雲,因為數年寒窗苦讀,就為了能夠一招高中,可眼下這一切希望都破滅了,自己現在要去當兵了,這一切都非他所願。想到此處不免惆悵萬分。
沈雲與衙役一行人先是到了東昌府,接著再進行武舉。沈清泉夫婦探聽得知後也一同跟來看兒子。
武舉是選拔士卒武將的一種選拔制度,一般都是單人進入考場內,由考官提問。首場是策略,進入考場考官會先問一些兵書上的問題,問完後根據回答打分,考完後考生再從另一個門出來。
一個考生走出來後,接著就聽裡面類似一個傳令官似地守衛傳過考官的話,高聲道:「真定衛。」那便是分配去處,走出的考生一聽是真定衛還在北直隸內,便略顯欣慰。不一會又有一個考生走出,傳令官道:「山海關輜重營。」「哈密衛。」
終於輪到到了沈雲進入場了,但這會子云云渾渾噩噩沒有絲毫生氣,心中還在惆悵道:「這是真的嗎,自己要參加武舉了,昨日還在構想自己如何在貢院揮灑狼毫,可如今卻要進身行伍之間了。難道人生就是這般不可預料?難以揣測?人在命運面前就是這般渺小嗎?」就這樣帶著失落頹廢心態緩緩走進屋內。
看到云云這般神態,當面的黑濃鬍鬚的頭戴官帽的主考官看了心中好生瞧他不起輕笑一聲道:「哼哼,不要跟個病秧子似的,看你這般孱弱,本官可憐你,就考你個簡單的,樹上開花是什麼意思。」云云此時正在暗自神傷,樹上開花剛入耳,他先想起的倒是水墨畫。
「喂,問你哪,樹上開花。」主考官提高了腔調,顯得已經不耐煩了。云云當即回過神來。
「你說什麼。」主考官還是強壓怒火指彈桌面高聲道:「我問你樹上開花。怎麼簡單的難道不會嗎。真他媽廢物。」主考官身子已經有些跳顫,彷彿就要從椅子上蹦起來毆打他似地。
云云這下子終於明白了,小時曾在劉府閒悶之時曾就翻閱這類書籍,那時覺得甚是新奇,因此印象極深,這題竟然知曉,不由心頭有了些許歡喜道:「樹上開花就是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也,弱小的力量通過改變外部形態,而顯的陣容充實強大。」
主考官聽了冷靜下來了淡淡地道:「舉個例子。」沈雲答道:「南朝宋將檀道濟與魏軍作戰,宋軍糧盡,只得自歷城南還。宋軍降魏之人皆以實情告之,魏軍獲悉,隨即追擊。此時宋軍恐懼,即將潰敗。檀道濟為迷惑魏軍,便「唱籌量沙」,命士卒以僅有的少量谷米覆蓋沙上。清晨,魏軍見之,便誤以為宋軍糧食尚足,將投降者全部殺掉。時檀道濟兵少,魏軍勢盛,檀道濟又命軍士皆披甲,自己著白服乘輿,引兵緩緩出城。魏軍恐有伏兵,不敢追逼,檀道濟全軍得以安返。」一口氣說完了云云頓時有了些許成就感,失落情緒頓時淡了幾分。
接著考官擰起眉頭鄭重問道:「夫為將之道,必順天、因時、依人以立勝也。故天作時不作而人作,是謂逆時;時作天不作而人作,是謂逆天;天作時作而人不作,是謂逆人。智者不逆天,亦不逆時,亦不逆人也。什麼意思。」
沈雲鏗鏘答道:「將帥統領士兵要取得勝利,必須考慮到天時戰機,還有人的狀況。在時機不成熟的情況下出兵是逆時的,沈雲一口氣打完後,考官靜靜地看著他,眉頭微皺,彷彿見到了一件令人驚異之事。怔了半天才道:「你是匠籍?」沈雲點點頭:「是的。」接著緩緩道:「禁衛軍,神機營。」
沈清泉與秦氏正在考場外焦急的等待著,眼下兒子從軍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晴天霹靂了,現在只有期望云云能分配個好地方了,別去那偏遠邊疆。「云云出來了。」沈清泉喊道。只見云云正神色淡然地走出考場,似乎成績如何都毫不在意,反倒有些嬉笑神色。
「哦,考的怎麼樣?」秦氏喃喃問道。「沈清泉道:「應該不差吧?」
沈雲剛剛走出人頭攢動的考場,就聽傳令兵高聲報道:「禁衛軍--神機營。」
「哦,神機營!」沈清泉與秦氏聽到先是一怔,秦氏趕緊推推沈清泉拉著袖子道:「去哪裡。神機營在哪裡啊?」她不知道禁衛軍在哪,一時間甚是惶急。
沈清泉看了趕緊解釋道:「禁衛軍啊,就是去京城。咱們兒子去京城啊,」禁衛軍也就是衛戍京城的軍隊,秦氏一聽兒子可以成為禁衛軍,聽到這秦氏不由自主地要彎起嘴角,想盡力高興一下。因為這總算是壞消息中的一個好消息。「哈哈太好了,咱兒子去京城!」
看到兒子變得從容平淡的走來,夫婦二人便直接上前抱著云云哭笑,云云一臉茫然因為他不知道父母是喜極而泣還是傷感落淚。」娘,琚兒那。」云云沒看到琚兒一時有些不舒服。
「哦她一時不能離開洪丘鎮。」「怎麼回事。」一聽不能離開洪丘鎮沈雲隱隱有些擔憂心道:「莫非是申明亭?」
沈清泉見云云又皺眉悵然趕忙道:「以後我們會慢慢告訴你。太好了,兒子現在可以去京城了。」但只聽云云惆悵道:「琚兒上樓申明亭嗎。」
沈清泉一聽心中一怔,他還是猜到了。沈雲看他們沒有回答,微微抽噎,眼中隱隱閃出淚水。「我,我,琚兒她。」秦氏趕忙解釋道:「云云,不要擔心,到時候只是不能離開鎮子而已,三年後,我和你爹找一下鎮上士紳作保就行了,兒子你現在是禁衛軍了,琚兒聽了一定也會高興地。」「對啊,兒子三年後就能除名了,別難過啊而。」沈雲也憂鬱地勉強點點頭。
這時一個身形矯健的錦衣軍官走來對他們大聲喊道:「喂你是那個沈雲,快上路了。」
「什麼,現在就要走。」秦氏帶著淚痕驚道。沈雲點點頭。沒想到那麼快就要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