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琚兒拿著兩幅青綠山水畫到字畫店舖跟石老闆談價。
「石老闆,九兩銀子兩幅畫也太少了,還是再加點吧。」琚兒語音清脆地道。而石老闆裝作一副為難地樣子道:「劉姑娘,你也知道這年景生意難做,九兩已經不少了,說不定你這兩幅畫九兩銀子不一定賣的出去,再加價我就賠了」
琚兒撅起小嘴嘟噥道:「石老闆還真會說,你怎麼可能賠那。你只會少賺。」是老闆:「哎呀姑娘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做小買賣的也不容易啊。」琚兒還想談論一番,:「那如果我的畫拿到東昌那恐怕不止九兩吧,咦。」忽注意到老闆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副連綿狂放的狂草書法,一時間引起了注意,開始認真看了起來。輕聲道:
東昌府地幾徘徊
運河水流釋我懷
半生不求君王面
謀得菊到秋香來
落款是-----青籐居士
琚兒記得聽老師說過,青籐居士就是大名鼎鼎的詩書畫三絕,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徐渭,字文長,當今的大才子啊。
徐文長是個書法天才、家、大畫家、狂人,是鄭板橋的崇拜者,連鄭板橋都想當他的門下走狗的人,他是何等的厲害,不言而喻了。他科場不得志,使他性格疏狂,桀驁不馴,看到朝廷的大官都不翻眼皮的人。這位連續三次鄉試不中,連個明朝的舉人都不是的徐渭,之所以成為明朝三大才子之一,證明了什麼呢?這也是錢學森之問的最好詮釋。證明學習成績的優等生,並不一定是事業的成功者。
石老闆見她若有所思,還道她有所不悅,心裡想:「平日裡這個女孩的畫很是搶手,拿到京城都賣到二十兩一幅,若是沒了這老主顧,那店不知得少賺多少錢。」想到此處只得裝作為難道:「哎,姑娘,既然這樣那就看在你是老主顧,我就給你再加,加半兩如何?」
這時琚兒沒聽見似地只是盯著什麼看。「姑娘我可說,十兩這是我出的最高價了,可不能再多了哈。」琚兒凝神伸出纖手指著他身旁的一副草書道:「石老闆,這幅字你從哪弄來的。」
「啊。」石老闆轉頭先後看,「哦,這幅啊,是昨日一個姓徐的老先生,在這裡溜躂,好像是看了你的草書和你那幅《春夫耕牛圖》後寫的。」
琚兒眼睛一閃「姓徐的老先生。」
老闆點頭道「對啊,他當時還對你的草書和畫評贊一番,然後就寫了這幅。」「那他人在哪。」琚兒急切的問道
石老闆想了想道:「他啊,他說若是你要想找他的話,十日後的未時,就到洪丘橋上去等他好了。還說看你們之間有沒有這個----緣分了。」石老闆一時間心道:「咦,那個徐老先生猜的蠻準的,劉姑娘還真的要找他。」
琚兒一聽,哦,想到自己得到了高人的肯定和讚許,說明自己的水平得到大家的認可,很感欣慰。她品出書中詩的意思,想任我做個徒弟,太好了。想到拜個名師,使自己師出有名,還能得到大師的指點和賜教,使自己的書畫水平有會個質的飛躍,天大的好事啊,想到此處琚兒不由喜不自勝。
「未時,那就好。」心裡念道:「太好了,今日終於遇上高人了,一定要拜他為師。」她向來癡迷書畫,若得知有人書法繪畫在他之上,便更是歡喜,會設法找那人細細討教,以精進技法。再看字畫只覺筆法鏗鏘有力,大氣磅礡,心道若不是高人怎能留下這等墨寶。
正在這會,店內一個手持掃把的打雜的看了看另一絲綢商販的錦緞笑道:「呦,李二爺啊,這回又有啥好貨運來啊。」
絲綢商販聽了卻苦笑歎答道:「唉別說了,今年年景不好,韃子又來犯了,榷場皮貨商比往年少多了。」
「哦,那京師那麼樣。」
絲綢商擺手無奈地擺手道:「京師啊,京師更是不好,都有不少工匠都被抓丁了。」
「抓兵。」打雜的的顯得甚是驚訝:「抓工匠?李二爺說笑吧,朝廷啥時候抓起工匠了?」
絲綢商又解釋道:「啊呀,真的,你不會還沒聽說吧,朝廷決定要抽抓三十歲以下匠籍流民來充軍啊。」
「什麼,這這這怎麼回事啊。不會是誰散步的流言吧。」石老闆聽了也不禁探頭問道。
琚兒聽到後心中也是詫然,心道:「匠籍已經要負擔不少徭役了,怎麼又要負擔兵役。多半是謠傳吧。」
商人道:「說笑?啊呀,這事千真萬確啊,北直隸一帶都要抓,聽說已經開始抓到東昌了。」「都抓到東昌了!」此話一出,將還在欣賞字畫的怡樂中的琚兒一下點醒了。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幹什麼,我是個木匠,你們怎麼抓我。」兩個衙役剛好抓著一個青年從旁邊經過。
這是絲綢商看了指著解釋道:「哦,看,已經抓到東昌了。」打雜的有些不可思議地道:「怎麼會,那是多少歲抓丁?」接著絲綢商又道:「只要是三十歲一下匠籍都抽抓。」
琚兒一聽心中忽閃,之前云云一直在書塾學習經文,一身書卷氣息,自己差點忘了云云雖說是儒生但也是匠籍,心道:「匠籍,云云不也是匠籍嗎,會不會抽到云云。糟了,現在會不會衙役開始去云云那拉。」想到此處趕忙放下手中字畫飛步奔出店外,連銀兩也顧不得拿了。雜貨鋪老闆見了趕忙高聲喊道:「劉姑娘。你的銀子。」
琚兒急急地往回趕,趕到山腰時剛好看到秦氏正喜滋滋的提桶下山「啊,娘。」當即飛奔到秦氏身前。「娘。」
秦氏看到琚兒氣喘吁吁不禁詫然到:「琚兒,怎麼了。那麼急」
琚兒急道:「娘,不好了,朝廷要抓匠籍充軍啊。」秦氏一聽大驚。「你說什麼,怎麼回事。」琚兒解釋道:「是這樣的娘今天我在字畫店聽皮貨商說,今年北直隸開始抓兵,我在字畫店看到衙役已經開始抓兵了。」「怎麼回事,你是說抓丁。」
「這次好像要抓匠籍,云云他也是匠籍。」秦氏一聽「哦,」不禁張圓了嘴。
接著一望,看到遠處民舍後,數個身著皂隸巾服的青衫衙役正向此奔來,頓時手慌腳亂忙道:「千萬,千萬,不要讓云云被抓走,你快去告訴云云,讓他多起來,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讓云云出來。知道嗎」「知道了。」琚兒邊回答便急匆匆地向家中奔去。
「你快去,我在這擋一陣子。」秦氏望見遠處已經有三個衙役火急火燎奔來趕忙迎了上去。
琚兒奔回家中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了,沈雲正在負書身後,在院中閒庭除步,看到琚兒突然跑進屋來,又是這般躬身喘氣的樣子,心中不由呵呵笑道:「琚兒,怎麼,是不是遇上韃子了。」
只見琚兒急急地快步奔到身旁拉著云云的手臂道:「云云,快快,你快躲起來。」云云不知怎麼回事,笑道:「今天這是怎麼了。」琚兒沒有回答,先回身把門關上再上上門閂,接著再回來拉著云云向屋內走,「這怎麼會是,不會又出了啥事啦啊。」嬉笑順從的被琚兒拉進屋,被琚兒拉到屋內時,云云還道琚兒實在開玩笑。
琚兒道:「快,現在一時說不清楚,你快躲到屋外窗後的石洞裡,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明白嗎。」云云雖然沒弄明,琚兒這般緊張的樣子,讓他猜到可能發生了非常之事,沈家的房屋剛好建在山坡上,門院朝南,窗子朝北,又有山石遮擋,因此躲在屋外窗後已是不易察覺。
「你快啊。」琚兒認真地道。沈雲心道:「怎麼了。」便沒有多問快速翻過後窗偎依在牆邊,沈雲剛翻過撐窗。就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開門,開門,快開門。」
琚兒看著身旁的小倩,低身伸出食指示意不要說話,接著起身一邊整理衣裝一邊緩步走到門口平靜問道:「誰啊。」
「是我們,衙役。」「哦。是官爺。官爺什麼事啊。」接著慢條斯理地打開木門,接著三個衙役莽撞地衝了進來,幾乎將琚兒噌倒,口裡大聲嚷嚷道:「你們家的男丁哪?抓丁了,快叫他出來!」琚兒神色不變故作疑問的道:「誰啊。」衙役問道:「你們家還有個男丁。我們是來徵兵的。」琚兒:「可這裡除了我爹,沒有其他男丁啊。」衙役問道:「不要騙我。我們知道你們家還有一個男丁。」
「我不知道管業是從哪聽說的,不信官爺可以搜啊。」神色裝的甚是平淡自然。
接著三個衙役相互對視一眼,似乎在想:「難道男丁現在不在家中?但還是搜搜吧。「接著粗魯的闖進屋內四處搜查,動作甚是冒失,連一旁的小倩都給嚇哭了,琚兒趕緊抱住沈倩輕聲撫慰,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躲過這次就有辦法了。
一陣翻箱倒櫃,掀被探查,裡屋外屋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躲在窗後的云云聽到對話後心驚道:「原來是抓兵的,難怪琚兒會如此慌張。」
衙役沒找到但仍不死心,帶頭衙役氣勢洶洶地走到琚兒面前道:「小姐你知道,幫助隱瞞丁口逃避兵役可是要蹲班房的。你莫要掩瞞丁口」琚兒鎮定自若的道:「我,已經給官爺說過了,官爺怎麼還不相信那。」另一衙役吼道:「沈清泉,沈清泉在哪。」
琚兒朗聲道:「我爹出去了。如果沒事,請官爺離開吧。」現在開始下逐客令了,衙役沒找到心裡一陣不甘:「好,那如果他回來的話告訴一聲,如果不想把名字記在申明亭上,就快把他兒子交出來。」
此時沈雲一聽心中咯登一下。申明亭是明代地方一種特殊制度,即是:在衙門兩旁所設,記錄當地德行有虧,作奸犯科之人的宣傳亭,一旦上了申明亭既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同時也限制了自己數年自由,因為上了申明亭的人,不得離開該縣,若是數年之內沒有再犯便有望靠當地士紳里長支持刪去名字,否則就得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