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兒靜靜看著飄散的秋葉,時常眺忘落日的餘輝,她實在難以接受云云離去的事實,自雲龍山之夜後,雲兒就成了她唯一的希望,是他給了她活著的希望和信心,而如今他卻就這樣突然離開了自己,兩人就此相隔異地,想念人的滋味日夜地折磨著她。惆悵,惆悵,到底何時她才可以見到,與她日夜歡笑的云云那。
她是個堅強的女孩,父親的離去;弟弟的離去;劉府的劇變,這些災難性的打擊,使她磨礪成了堅強剛毅的性格,她知道只有靜靜地等待,或許三年兩年,她就可以見到她心愛的云云了。
這時在山腳下漸漸隱現了兩個人的身影,是沈清泉與秦氏,琚兒看到後立即起身快步跑上前去,她想最快得知任何有關云云的消息。
「神機營,禁衛軍的神機營。」沈清泉淡淡地道,因為他也不知道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琚兒聽了怔在原地,禁衛軍?云云進了禁衛軍,那自己應該為云云感到高興,她努力讓自己那麼想。
沈清泉緩緩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這是雲兒讓我交給你的。」琚兒一聽云云的信趕忙接過打開,細細一看,信的確是云云的字跡,不過字跡稍稍潦草,似乎筆者情緒甚是激動。只見信上寫道:
「我難以描繪我此時的心情,我好想向他人發洩一番心中的煩悶,但我不能那麼做,因為他們也被悲痛的的淚泉淹蓋,因為我的心就像一個無法開啟的玉匣子,而鑰匙在你手中。如果你願意對我說一句「愛我」,我會為此感到一生無憾了。離開你的日子才感受到,我們之間有一種信念,有一縷的思念,是魂繞夢牽。我留戀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會把你珍藏在我心裡,伴我遊走以後的每個日日夜夜。我現在這才知道牽掛是一種痛啊。以後無論怎樣,我都會為你牽掛,為你等待,哪怕是三年還是三十年。我不奢望你原諒我,我只期望將來回家後看到的還是那個快快樂樂的琚兒,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琚兒。我希望你也能從失落中走出來,因為我的心已經用死的結,繫在你身上了。你要開心快樂啊」
琚兒看完信後舒了一口氣,將信慢慢抱在懷中,輕輕哭笑道:「這個雲兒,怎麼這個時候還……又不是永遠分離了,幹嗎說的那麼傷感。」現在的琚兒不禁留露出了痛苦中的幸福。
在夕陽照射下,云云一行人在緩步向北走著。京師,京師到底是什麼樣的,應該比東昌熱鬧好多吧,云云一直在想這些,因為他想盡快忘掉離鄉之愁。或許自己要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
忽兒一隻手拍到云云肩上「嗨。」云云轉身一看是個濃眉大眼,粗獷魁梧的年輕漢子,正滿臉笑容看著自己,看年齡與自己相仿。應該是同期入伍的。「你好,我叫周興,邯鄲人氏。不知兄台如何稱呼。」原來是尋常問候以便結交。邯鄲,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過了邯鄲,幾天來都在想入非非,竟然沒注意到已經有了個新人加入隊伍。云云趕忙答道:「你好,在下叫沈雲,東昌人氏。」
「哦,原來是山東人氏,兄台是哪個營衛的。」「禁衛軍神機營。」「神機營。」周興一聽彷彿見到親人一般興奮道:「哈哈,妙得很,鄙人也是神機營的。想不到我們竟然在同一營中。那到時我與兄台可要相互關照一番了。」
「哈哈那是自然。」異地為兵,自然結交友人是一件尋常必要之事。沈雲看著質樸的周興,心道:「哎,也對,我為何不像他這般豁達,結識朋友也是一件值得欣悅色事情啊。」
在洪丘橋上,一個身著紅袍,頭戴方巾的長者,在橋上倚欄遠望,其身邊還還有一個青衣奴僕侯立一旁,準備隨時侍奉左右。兩人就這般一言不發靜候許久,四周有楓葉飄過。顯得甚是冷清寂寞。
終於奴僕有些忍不住了開口問道:「老爺,您認為她真的會來嗎。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長者耐性地拍了拍欄杆道:「啊,如果她真的值得我傳授終生所學,那麼她就一定會來。」這個紅衣長者正是數日前寫下草書的徐老。他姓徐名渭,字文清,又稱青籐居士,是明代著名書畫家。
但琚兒此時卻忘記了此事,坐在家中失魂落魄自不必說了,從早到晚都在想著云云,滿腦子都是雲兒的身影,根本沉靜不下心來,有時喃喃自語,磨磨唧唧。在一旁的沈清泉看她的神情有些心疼,不禁勸說道:「琚兒,想開些吧,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了。」琚兒一向尊重長輩,聽了養父之言,便勉強點點頭。
但沈清泉看出她仍走不出云云離開的陰影之中,「琚兒,沒事就寫寫毛筆字吧,省得你成天煩悶。怎麼樣讓爹看看你的書法如何。」琚兒微微精神一振,自語道:「寫草書」,想到此處,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十天前的今天:「未時、洪丘橋、老先生,啊!」趕緊起身向外奔去。留下沈清泉茫然站在屋中「這是怎麼回事?」
洪丘橋上奴僕道:「老爺已經到申時了。」徐渭聽後十分惋惜道:「走吧。」
當琚兒急匆匆趕到時,洪丘橋上已沒了人影。琚兒頓時心中一涼想:「不要慌,慢慢靜一下心,字畫店應該知道一些老先生的事。對字畫店!」於是掉頭跑向城內。
在字畫店內,「石老闆,寫這幅字的老先生在嗎。」「你是說徐老啊。」「嗯對,對,徐老先生,你知道他在哪嗎?」「這我倒不知道,嗯,我只知道他是浙江人,去年來過一次。」
「去年來過一次?那您知道他什麼時候來嗎。」
「這我就更不清楚了。」
「那幅字多少錢。」琚兒指著徐渭的狂草條幅。
「三十兩。」「好,這幅我買下,我現在沒有那麼多銀兩,以後我多給你幾幅畫,把它賣給我可以嗎。」「當然可以啦。」石老闆心中暗自竊喜,因為當初,徐渭說只是將字畫贈予他,當時他就納罕,徐老先生與自己交情甚淺,怎麼會無緣無故交給自己一副書法作品啊,還留下話說,如果琚兒那女子想見他的話,十天後的未時,在洪丘橋上。因為徐渭來該店看到了琚兒的幾幅字畫,很有天賦,是可造之大才,有意收其為徒,無奈不可名言,故送幅狂草條幅,掛在店內,以示招攬。但店主不解其意,只認運氣真好,本店又多賺了筆財。
十日後,沈雲一行人終於到了內城十王府街(王府井)以東,開始陸續報名登記。
「沈雲左掖軍,周興也是左掖軍,陳春來」
京師西北方向的山坳裡。清晨,東方的霞光像待採摘的紅辣椒的顏色,水頭很足且透著一股辣氣;不多時,又像被撕碎的紅布條,掛在了東方的天際的邊緣;回頭看時,忽然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收走了,陽光開始搶佔位置;這時太陽漸漸探出頭來,地上草叢中的露珠也開始亮晶起來。
「呯---呯---呯--」隨著一陣陣巨響,一團團青煙向空中聳擁著騰起,草葉上的露珠紛紛抖進了土裡。
這是一個把場,在訓練著幾百名明朝的士兵。他們手持火槍(火銃)練習射擊,幾十個士兵站成一字形,在各自所指定的位置聽著號令同時端槍射擊,槍口冒出一陣陣青色的煙霧。
一個身穿官服,衣前繡著獅子的武官,健步走到射擊檢閱的小平台上,他陰著臉冷冷地看著大家,然後大聲說:「我們神機營是京師三大營之一,成祖皇帝創立的一種特殊的軍事編制,你們能在這個神機營裡,應該感到無尚的自豪。記住我們的職責是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現今皇上也要高看我們一眼,為什麼呢?因為我們神機營主要使用火器,對付蒙古韃靼最管用。大家要好好練,不要辜負皇上的恩典哪!」濃眉大眼的他說起話來十分洪亮,他就是提督大人韓九高。
提督大人韓九高話峰一轉大聲喊道:「火槍的射擊要領是:以目對後心,以後心對前心,以前心對目標,記住了嗎?」
「記住了,提督大人。」山坳了響起了迴盪聲。
接著他又訓導:「作為一個火槍手,要眼視一線,槍要端平,槍管要瞄向敵人吶。瞄準時要左眼閉,右眼瞇,眼槍一條放射線。開槍瞬間手不要抖動,放槍瞬間不要嚇的閉眼睛,這樣才能確保射中敵人。」
提督大人一邊訓話一邊走下檢閱台,走到沈雲跟前忽然停了下來,他略帶生氣的口氣說:「剛才我看到你放槍時臉轉向它方,你這樣能瞄準目標嗎,你現在僅僅是脫靶,但到了戰場上你打不死敵人,敵人的快馬加刀光箭雨就會把你的命弄掉了」沈雲頓時面帶難色,像犯了事的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韓提督忽然露出一絲微笑:「我看你有知恥而後勇的心理,是可塑之人,你有能力打好的,你對著靶子打中紅心給我看看。」那個沈雲按著提督的要求,體會了一會要領,開始裝彈,端槍,瞄準,射擊。「砰--」的一聲,槍響了。他這一次真是左眼閉,右眼瞇,瞄準一條線。扣扳機時,手不抖,頭不搖。呵呵,報靶員喊道:「散彈集中在紅心,準頭一百」大家聽到這個成績很是吃驚:目前能打到一百的很少,一槍中紅心的簡直是神槍手了。
韓提督溫哈哈大笑:「怎麼樣,我看你這人就特別,眼大有神靈感,身上還有書生氣,將來會有出息。」說著走到射擊台上,然後裝單舉槍對準靶心,一槍射去正中靶心,其他士兵都目瞪口呆然後驚呼;「好。王提督神槍手」。
韓提督把槍收好,又開始訓話。這時王提督一家奴跑進靶場,被士兵攔在外面。他要求士兵轉告提督大人,說家裡的夫人要大喜了。士兵不敢怠慢轉身回報大人,說外面有一人求見,那人說是你的夫人要臨盆了,你快回家看看吧。提督大人大喜望外,高興地自言自語道:是不是個兒子?然後轉身對士兵們說一聲:「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