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一定要設法為她解毒!」
「回皇上,微臣也僅是在書中看過此毒的介紹,若要解毒,還得另想法子。」
她平靜地躺在榻上,雙眸微閉,即便是睡著了,神情中也依昔看到了恐懼之色。
太醫開了些安神定心的湯藥。
雪音留在皇宮中暫住,待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鵝毛大雪漫天飛舞,還記得母親說過,她出生的那天也在下雪。
出了芙蓉帳,緩緩走到飛雪中,仰望著天空。這些日子以來,她常常沉睡在惡夢之中,看見父親鞭笞母親,將她折磨至死。
她忘了,忘了是夢境還是真實。
總之,母親死了,在三十一歲那年逝去。她還清晰地記得母親的容顏,年輕、美麗,溫婉又優雅。
她快樂的童年從那時結束,儘管後來有***疼愛、奶娘的呵護,可她再也感受不到母親的愛。
「娘,你一直希望我快樂地活下去!你放心,無論什麼時候雪音都會讓自己快樂地活著!」她伸手任雪花落在掌心。
順德帝看到此景,心中有些許酸痛:「雪音……」
「柴三哥,這是娘從天上捎給我的信。一片又一片,她給我捎了好多信……」她歡跳著,飛舞著,伸手去抓更多的雪花,「你聽,雪在唱歌,是世間最美的聲音。」
「都唱了些什麼?」順德帝問。
「小若夕,小若夕……娘想你了,想你了……」即便是傷感的話語,可她的神情所展現的居然是歡樂。
「你叫小若夕?」
她笑得燦爛若花:「娘一直這麼叫我。爹不知道原因,只有我和奶娘知道。」「我娘本名不叫柳若煙,她是江南謝家的姑娘,閨名若夕,是二十幾年前名揚江南的才女。有一年娘患了天花,謝家怕她傳染給其他人,就將她趕到了山野破廟,是娘的舅家表哥救了她,還把她帶回了柳家養病。柳家表妹若煙因為照顧娘染病身亡,娘感激他們兄妹對自己的救命之恩。從那以後,就易名叫柳若煙。柳家舅舅見謝家人冷酷無情,就騙他們說,娘已經身亡了……」「他們信以為真,竟沒有懷疑過。後來邊關一役,爹救了被敵軍追殺的柳家舅舅,舅舅聽說爹是驃騎大將軍,兩位妻子早已過逝,便將我娘許給了我爹……」
「二十幾年前,江南女子詩社名揚天下。四大世家十三位女子,卻只有兩個半的姑娘有好歸宿,姨母謝茗香,表姑王宛清,而娘卻只能算得上半個幸福。」「我想了好久,都沒弄明白,為什麼娘只擁有了半份幸福,後來我才漸漸地明白……」
「壽辰宴後,我常常夢到娘,也夢到我爹……」不敢往夢境裡想,她怕自己受不了,夢裡全是令她感到恐怖的畫面。望著雪花,握住一片,緩緩地展開纖指,「雪化了……就像雪音會死,這樣真的很好……」
「雪音!」順德帝用手指堵住她的唇,她退了兩步,歪著腦袋:「我從小就希望自己有個哥哥,柴三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樣。如果我有哥哥,我會讓他像娘那樣,叫我小若夕。」
「以後朕都叫你小若夕!」
「好哥哥——」她甜甜地笑著,不再說傷感的話,而是拉著順德帝的手回到宮中。
她優雅地替順德帝沏了一杯江南鳳泉珠,捧在手中,遞與他。
「鳳泉珠還有一段很美的故事。傳說一隻鳳凰化成女子來到人間,愛上了山野男子,她追逐愛情,放棄了做仙子的機會,嫁給那男子為妻。可是後來,男子得中狀元,貪慕榮華,娶了公主忘了妻。那個女子便一天又一天地等下去,有一天,一個仙子看她太可憐了,就告訴她,只要她殺了男子身邊的主,就能重新贏回愛情。於是,她便到了京城,扮成廚娘混入駙馬府。深夜的時候,她迷昏了那個男人和公主,她可以殺了公主,可是她下不了手。公主愛那個男人,並不比她少,而那個男人如今最愛的是公主……她放棄了殺人,默默地回到泉鎮,知道那個男人最愛喝她種的茶,她就種了一大片的茶園,用自己的淚水來澆灌茶樹,茶就有特別的馨香。每年的春天,她托商人將她親手製作的茶葉送到京城,以最低的價格賣給公主。後來,天上的神靈被她感動,讓她重返天庭,可那片茶園卻從此留了下來。自此之後,那裡的鎮便叫鳳泉鎮,那裡的茶便叫鳳泉珠。人們一遍遍地沖泡著鳳泉珠,只在第三遍才飲喝,是因為前兩杯的茶裡有太多的苦,那裡有鳳仙淚水苦澀的味道。」
順德帝從未聽過這個傳說,聽得入謎。
「小時候,我特傻,非要喝前兩遍的茶水。」她放下茶具,看著呆的順德帝,「柴三哥有心事?」
「凌妹子……不,小若夕……」
她笑得甜美,「你想說什麼?」
她知道自己中毒麼?
「哦,柴三哥,我想回家。雪音的聲名已經一片狼藉,如今再住下去,只怕會更遭……哈——哈,你說是不是?」
「郡主,該喝安神湯了!」紅花捧著藥碗。
她看著碗,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失常昏睡,但她想必是病了吧。如果喝了湯不再做惡夢,她願意喝。
她總是說得雲淡風輕,在他的面前總是顯得快樂而簡單。八弟告訴他:一直以來,這個可憐的女子都在裝。在他的追問下,八弟才道出了,她被自己的父親困繞著,糾纏著。而她竟然成了母親的影子,被逼得退無可退。即便是這樣,她依舊不肯認命,甚至不願意把別人拉入自己痛苦的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