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京城各大城門就已經掛出了京兆府的諭民告示,大意是:
安東都護府衙前討擊使尹子琦與新附課戶李琅發生衝突,應募青壯和不少俠少參與其中,引發大規模民間械鬥,造成平盧進奏院被砸搶和數十人傷亡,事後認定,禍首為尹子琦,。
值此邊事頻發,國朝急需青壯投軍效命之際,除案首尹子琦素行不法被遣返平州安東都護府以外,其餘人等朝廷一概不予詳究,相關損失和撫恤由平盧進奏院自行承擔。
萬年縣縣尉林睿穿上便服攜帶告示在一家酒肆找到正在與劉鑾、韋二郎等人同桌歡飲的李琅,將告示遞給李琅過目。
「好。」
李琅朝林睿點點頭,此次雖然沒有料到平盧進奏院會頑抗到底,從而造成較大傷亡,但意外得來的賄賂名單還是讓他的目的如期達到了:
不但消除了最直接的生命威脅找回了場子,而且試探到皇帝已經對他減少了猜忌……如若不然,皇帝在得知他與寵臣安祿山的人發生械鬥之後,必會藉機向他問罪。
另一方面,看著林睿的親自到來,李琅相信,皇帝得到的信息必是經過害怕名單的那些人事先替他粉飾過的,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交易。
但不管如何,極力獲取皇帝信任的努力得到了初步回報,歷史上安祿山的道路向李琅射出一線微光……縱觀唐史,農民起義和投靠外族都是極難走得通的死胡同,唯有藩鎮割據切實可行。
李琅正是深諳這一點,才執著地需要皇帝的信任,前車有鑒,安祿山在經過開元二十四年那一場差點被斬首的危機之後,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不管最終成與敗,都要往藩鎮割據這個被歷史證明的穩妥道路上拚一拚,安祿山到三十歲才開始由偷羊賊起步,而李琅雖然是漢人,並非像安祿山那樣受朝廷信任和重用的番將,但他比當年的安祿山更年輕,也比當年的安祿山更有名望……
一杯又一杯叫將進酒也好叫太白醉也罷的蒸餾白酒下肚,李琅對前途的自信被空前釋放出來。
林睿見李琅挺滿意,又進一步問道:
「你控訴楊家和劉將軍謀殺你的事情,是不是也該就此作罷?」
「可以,不過得告訴他們,我不想看到再有下一次,。」
告示上對楊家人隻字不提,這在李琅意料之中,其實控告楊家和劉駱谷謀殺也只是他虛晃一槍而已,為的就是讓李林甫在對安祿山一僕事二主的不滿之下,作出有利於他的處理。
林睿有點為難道:「劉將軍那裡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楊家方面……恐怕得靠你親自去跟他們溝通了。」
「也好。」
名單上的人不願去干涉楊家,李琅也能理解,他現在有了與楊玉環那層甩不掉的關係,楊家對他的威脅已經降低到最小了,就算虢國夫人再潑辣或者楊家的得力干將楊國忠進京也不怕。
礙於楊玉環的關係,對楊家,李琅是刻意留著情面的,朝楊銛那一鞭,不是也沒抽下去嘛……就算楊銛抵死不招,李琅也不會真抽下去的。
「林某就不耽誤壯士飲宴了,先行告辭。」上面交代下來的事情辦妥,林睿帶著一大壺白酒輕鬆地回衙覆命去了,沿途不時飲一口,「好酒。」
伴著告示曉諭全城,更多的人湧到平康坊來圍觀李琅,聞訊而來的酒客也是川流不息,一過坊門,人們就被濃郁香醇的酒香吸引,為將進酒詩文歎服,很多人遍尋李琅想要結識一番。
李琅心中暢快,一席酒喝得伶仃大醉,只覺得眼前有很多人在晃動著身子報名結識,遞過來的名帖也是不少。
李琅迎來了一個迄今為止最安全的處境:楊玉環可以為他壓制楊家,牛仙客可以為他緩和李林甫,安祿山的殺機被強勢毀掉,東宮……李琅盡量不沾邊,。
該做的都做了,連名望也借用蒸餾酒和李白的詩鞏固起來,現在只需等待遼東戰事的塘報傳來……如果所料不差,皇帝將對他空前信任,他也將就此踏出走向藩鎮的第一步。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李琅高興,不顧醉意繼續喝,喝到最後連熟人也認不出來了,好像牛延、數月未見的岑參、甚至連謹慎有加的楊承暉也都來過……
酒後,李琅暈沉沉地與長安城內的眾人分別後,又盛情難卻地去宜壽小劉莊劉鑾府中混混沌沌地吃喝了一頓,見天色已晚,方告辭出來,緩緩策馬往秦嶺山谷趕。
快到山谷時,蹄聲得得,有兩騎從身後攆上,聞到李琅滿身酒氣時不由側頭望來,一人訝然道:
「是你……」
「是我。」
李琅醉意未消,不過聽對方清越的聲音就知道是李紅,李琅不去看李紅,看得到吃不到受罪的還是自己,不如乾脆不看。
「我剛從長安歸來,知道你今日所做的那些事了。」讓李琅很意外的是,非常討厭他的李紅似乎有心想跟他閒聊。
「哦,也沒什麼,被逼的,官府告示上寫得很明白。」
「我說的不是告示上那些事,我才沒興趣關心那些無聊事。」
李琅笑道:「那在你看來,什麼才是有聊事?」
「你的那個什麼酒……」
「你喜歡那個什麼酒?」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我只是覺得,你好像真的懂得一些新奇格物的樣子……」
李琅明白李紅想說什麼了,看來薛騫已經把那番話轉告給李紅,當下笑道:「沒錯,爆竹也包括在內……」
果不其然,李紅立即問道:「爆竹是什麼,比爆竿更好玩嗎?」
「爆竹啊,就是那種,一串又一串,辟辟叭叭,砰……辟辟叭叭,砰……單響,雙響,連響,此起彼伏,流光異彩,逢年過節時,特別的歡樂喜慶,詩曰,爆竹聲中一歲除,東風送暖入屠蘇……」
李琅笑瞇瞇地語調一轉,「不過爆竹比那個什麼酒要麻煩很多,。」
「……能不能做出來?」聽得心癢難耐的李紅聲音有些忐忑,生怕李琅說出不來。
「只要你拋棄對我的成見,再難我也會給你做出來。」李琅還加大著誘惑的力度,「見過琉璃沒有,如果你對我好,我還能製出比琉璃更加晶瑩剔透的玻璃來。」
「我不信,你在酒醉說胡話,除非你做出來給我看。」李紅話中有激將法的意味,聲調明顯高了幾分。
「好吧,以後等我做出來,第一個給你看,只是,如果我真做出來了,你會對我好麼?」
「休想。」李紅嬌斥一聲,與同行的雲姑打馬前奔而去,遠遠地傳回一句話,「答應給我做出來,說話要算數。」
李琅大笑道:「只要你對我好……一切都沒問題。」
(預告:書沒幾個人願意看,所以打算從第四卷開始,寫法逐步嘗試流暢、簡單、輕鬆、平白,不重辭藻不寫廢話,史料一筆帶過,收縮龐雜支線和伏筆,專注情節推進和主角視角,主角也脫離獨特個人,不再夾帶個人經歷所帶來的諸多有爭議的想法,主角性格也將作相應改變,爭取向主流靠攏,暫且就先說到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