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達干業已探明,這股人數不明的唐軍來自雲州,。雲州是朔方、河東節度使王忠嗣的轄區。
王忠嗣並不是唐國貞觀朝的大將李靖。
唐國名將李靖僅率輕騎3000人,就敢於千里追擊頡利可汗,在磧口斬殺東/突厥勇士萬餘,俘東/突厥部眾十餘萬口,。
但王忠嗣沒有李靖那樣的魄力。王忠嗣更為保守,他每一次進攻突厥時,必然預先陳列重兵,軍械糧草齊備,運籌帷幄已畢,才敢出擊。
而目前朔方、河東的兵力被向西抽調一空,守城的兵力尚且不足,王忠嗣怎敢冒然出兵北上,奔襲突厥?閃電戰不是王忠嗣的慣用戰法。
突厥王庭正是摸透了王忠嗣這一個穩重的脾性,才決定南下靠近河朔生息養戰,靜候回紇後力不濟,自行退兵。
而唐國是一個梯次集權國家,各鎮唐軍不似突厥各部那般散漫,他們的軍事行動並不能實現自主。
邊鎮將領每一次出擊,事先需要經過各鎮節度使,甚至需經過皇帝的許可。
沒有王忠嗣的同意,他的部下更不可能私自出擊突厥。
所以,這支突襲阿波達幹部的唐軍絕不是王忠嗣的部下。
來自河朔地區,但又不是節度使王忠嗣的部屬,那這支唐軍到底是何方神聖。
阿布思結合王庭向東南方向派出的斥候早些天從雲州刺探到李琅大軍即將抵達雲州的消息,綜合起來一分析,恍然得出一個答案:
這支唐軍最有可能是由李琅領軍的護送唐國公主和親契丹的三千龍武軍。
至於護送和親的李琅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倒是頗為值得推敲。但有一點應該可以肯定:絕不是單純地為了攻擊阿波達幹部。
李琅出兵如果只是為了掠獲阿波達幹部,那就完全沒必要整齊地陳列屍體羞辱突厥。唐軍把屍體的頭顱砍下來,帶回去邀功請賞才屬正常,。
一個人做一件事,一般會有其特定的目的,李琅反常的行為背後恐怕有其詭秘的意圖。
李琅放棄既定的和親行程,大軍突然轉向,極有可能是唐廷已經偵知突厥王庭南下,且王庭兵力虛弱的消息,令李琅率軍北上對突厥王庭趁火打劫。
如果真是如此,李琅就絕無可能在圍殲了阿波達干所部騎兵後,馬上率兵退返的道理。
李琅的真正目標必然是突厥王庭,阿波達幹部只是由於攔住了李琅進軍的路線,才遭到唐軍的慘烈圍殲。
王庭如今把四千主力大軍調來支援阿波達幹部,那王庭所在地的克倫魯河可敦城豈非異常空虛?
阿布思懂一些漢人軍策,聽說漢人有個什麼《三十六計》的小伎倆。眼前這種局面似乎是正是中了唐軍那個什麼「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之類的詭計。
李琅此刻很可能已經率軍繞道,閃電奔襲突厥王庭。
看地上屍體的僵硬程度,阿波達幹部的騎兵被圍殲已近三個時辰。唐軍由此出發的時間顯然已經不短,兵力虛弱的突厥王庭將很快處在李琅大軍的咄咄兵鋒之下。
一念至此,阿布思背脊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心臟如戰鼓擂響。
好狡詐的唐狗。
阿布思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一定要說服怒不可遏的鶻隴匐白眉特勤同意帶領大軍立馬回援岌岌可危的突厥王庭。
……
「尊敬的特勤,請保持草原雄鷹般冷靜的頭腦。」
阿布思先朝鶻隴匐白眉恭敬地施了一禮,。
突厥可汗的子弟稱為「特勤」,相當於唐朝盛王李琦那樣的王爺,吐蕃琅支都那樣的王子。
雖然鶻隴匐白眉不是骨咄葉護可汗的兒子,但其父判闕是登利可汗的堂叔。他的家族為突厥「阿史那」王族成員,年輕的鶻隴匐白眉與大他二十多歲的大哥烏蘇米施很早就被王庭封為特勒。
這支四千人來援大軍的最終指揮權握在鶻隴匐白眉特勒手中,而不是受葉護阿布思操控。
為了說服這個盛怒之下復仇心切的年輕人聽從正確的建議,阿布思必要的恭敬是不可或缺的。
「據末將揣度,這支唐軍人數不超過三千人,目的就是攻擊我大突厥王庭。
唐軍刻意羞辱我戰死勇士的屍體,只是為了激怒我軍。草地上這些密集的南下馬蹄印也必然是唐軍的小股軍隊趕著從阿波達幹部掠獲的戰馬故意搞出來的,計謀很拙劣。
唐軍所做的這一切,全是為了誘導我大軍南下追擊他們的偏師。而唐軍主力此時必然已經轉道攻擊我兵力薄弱的王庭。
請尊敬的特勤放棄南下追敵的念頭,下令大軍立即回援王庭。刻不容緩,否則王庭朝不保夕。」
隴匐白眉雖然年輕,但不是一個莽夫,頭腦也並沒有完全被憤怒引發短路,他當然聽得出阿布思所言有理。
但在強烈的復仇心驅使下,即使押解突厥部眾南下的唐軍只是小股兵力,隴匐白眉也絕不想放過,他瞪著血紅的眼珠,低吼道:
「葉護率三千勇士回援王庭,由我領一千兒郎南下追擊唐軍偏師,奪回阿波達幹部的部眾和牲畜。勇士們怒火迸發,復仇的士氣可用。相信即使碰到大隊唐軍,我們也能將其撕碎,。」
阿布思頓首不言:
兵力分散,有可能被唐軍各個擊破。
當然,阿布思也擔心自己分析失誤,由李琅的種種誘敵行為來看,這個唐軍主將顯然非常狡猾。
兵者,詭道也。
萬一李琅反其道而行之,唐軍主力真的是南下呢,那隴匐白眉一千人馬對陣唐軍三千大軍,並不一定能穩操勝券。
「由末將領軍南下追擊,特勒請速速回援王庭。」
阿布思思慮之下,決定還是由自己承擔更為危險的行動。
……
李琅雖然不像皇帝那樣精通藝術,但也絕不是一個不懂得尊重戰士的人。
但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對草原豺狼,還講什麼仁義和尊重,那就變成愚蠢的東郭先生了。
對於一個殺害民族父老的人,你還尊重兇徒們的屍體,那誰來尊重那些被殺害的父老姐妹?
李琅既不是東郭先生,也不是宋襄公。
戰場上沒有仁義,沒有尊重,沒有一切人類的感情因素,只有鐵血殺戮。
除了殺戮還是殺戮。
因為這是自然法則,這個世界的歷史從來都是由遵循這個自然法則的勝利者書寫的。
當婊/子,就不要立牌坊。要講感情,就不要上戰場,俯首貼腰地去做狼性民族的卑賤奴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