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舍宿靈,是《誅天訣》中被封禁的法訣,施展起來,對宿修者的修為境界要求頗高,通常只能奪舍比自己境界更低的宿修者。被奪舍者的一身精華會被抽得一乾二淨,最終只剩一具枯骨,靈魂也會煙消雲散,無法入輪迴,整個過程,生不如死。
一旦奪舍成功,將可以不勞而獲,將別人的一生修為化為已用。
但具體能吸收到多少精華,也要看情況,如果雙方的宿靈都一樣,那就可以完全剝奪,如果是不同的宿靈,則只能吸收部分靈力。就像溪千夜,因為身具奇異的劍宿,根本沒辦法完全化為已用。
韓紫青則不同,她身具炎麟,更重要的是,河中圖的宿靈也是炎麟。
河中圖的宿修境界是高階宮宿王,以韓紫青目前五階宮宿師的境界,從常理來說,她根本沒辦法奪舍河中圖,就算是奪舍了,也吞不了河中圖那股強大的宿靈之力,但這一切,都因溪千夜而改變。
當河中圖皮膚上透露出來的最後一道火紋被溪千夜吸走,輕輕一縷風,吹散了河中圖的乾屍,僅剩一堆白骨啪嗒一聲碎落在地上。而溪千夜的掌中,火紅色的炎麟精輪正釋放出炙熱的氣息。
「韓紫青,不要有雜念!我要把河中圖的炎麟精輪打入你體內,待會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堅守意念!」
韓紫青閉目靜坐,沒有出聲。
溪千夜目光凝重地望了一眼掌心的炎麟精輪,毫不吝惜地將這個赤焰不滅的陣輪打在韓紫青的後背上。
「呃!」
韓紫青的身子猛地一震,只感覺有一股無比炙熱的焰火正在侵入自己的體內,焚筋噬骨。這種感覺,就跟當初脈精試煉時一樣,焚寂之痛,無法言喻,彷彿生命都快要寂滅了一樣。
只是片刻之間,韓紫青整個人都變成了火紅色,噗嗤一聲,一身衣物被焚成了灰燼。
只見她的眉頭輕蹙了一下,依然一動不動。
溪千夜站在她身後,並沒有為這一幕吃驚,似乎早在預料之中。他全神貫注地按著她的後背,將宿靈之力源源不斷地貫入她的體內,以強勢的力量壓住炎麟精輪的焚寂之力,慢慢幫她煉化這個精輪的力量。
奪舍,只有被奪的人才會痛苦,通常,受益者都不會有什麼不適,韓紫青是個例外。
因為她本身不懂奪舍之法,也不知道該怎麼煉化這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全靠溪千夜用外力幫她煉化。再者,她本身的修為境界,跟河中圖的境界相差得太遠太遠,這個炎麟精輪一進入她體內,她的身體,幾乎每一寸肌膚都充斥著炎麟精輪所釋放出來的虛無之焰,焚寂力量之強,不是常人可以想像。
如果不是有溪千夜強勢鎮壓著大部分焚寂之力,她早就灰飛煙滅。
這個過程,不僅韓紫青需要有堅強的意志力,溪千夜也不能分心,否則,隨時都有可能被炎麟精輪的焚寂之力反噬,招來無法預估的後果。
時間,在雙方專注的修練中悄然流逝。
轉眼已經天黑,清冷的月光下,韓紫青一身火紅色,朱唇輕輕顫抖著,牙根緊咬。
在她背後,溪千夜早已經虛汗淋漓,這一生,還是第一次幫別人奪舍,想不到比自己奪舍還是艱難得許多。
幫她煉化炎麟精輪的過程中,溪千夜根本不敢大展拳腳速煉速決,生怕韓紫青承受不住。而慢慢煉化,又極度消耗宿靈之力,所幸的是,現在已經是中階斗宿帝的境界,如果只是原來的高階斗宿王境界,要想幫韓紫青煉化河中圖的炎麟精輪,幾乎是癡人說夢。
這一煉,就是一天一夜。
次日。
當太陽隱入地平線,夕陽餘輝映照在韓紫青的身上,她已經褪盡了一身紅光,雪白的肌膚如凝脂玉璧一般,溫軟柔潤。驀然間,她雙目輕睜,本能地護住自己的胸部,臉上泛起了紅潮,低聲質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衣服會被虛無之火焚滅?」
「所以我坐在你背後啊。」溪千夜也不掩飾,緩緩收掌,輕拭著額頭上的虛汗,正色道:「還好,這次沒出意外……你要一飛沖天,從一個五階宮宿師晉陞到高階宮宿王,受這點委屈算什麼。」
「你!」韓紫青欲罵無言,羞怒道:「你看夠了沒有?!還不脫一件衣服給我穿!」
「誰有興趣看你啊?你背上又沒有繡花,有什麼好看的。」
溪千夜脫了外衣剛給她披上,還沒來得及起身,韓紫青回頭就甩過來一巴掌。
不愧是宮宿王,這反應速度,比原來快了好多,但在溪千夜面前,她依然只是只菜鳥。溪千夜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也不生氣,平靜地說:「想煽我耳光,等你成了宮宿帝再說。」
什麼宮宿帝,這後半句話,韓紫青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在聽到「沒興趣看」那四個字時,怒火已經沸騰到了極點,都被他看光了,還說沒興趣看,是他太無恥,還是自己太卑賤?
越往下想,韓紫青越是心碎,好想大哭一場。
良久…
她縮回自己的手,她緩了緩情緒,壓住滿腔的羞憤,整理好這件一點也不合體的衣裳,背對著溪千夜說:「我問你,你收我做徒弟,是不是只是單純地想我幫你打天下?」
溪千夜想也沒想,直言道:「我早就跟你講過的,我需要一個強大的宮宿師協助我。」
韓紫青豁然轉頭,眼紅紅地望著他,咬牙道:「你為了嵐非夢而打天下,卻讓我來做你的士前卒,你不覺得你很過份嗎?不錯,我比她堅強,我是個縱橫沙場的軍人,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也是個女人……」說著,她突然咽語,兩行清淚情不自禁地滑落臉龐。
溪千夜想伸手幫她拭去眼淚,又縮了回來。
「我是你師傅。」糾結半天,溪千夜硬生生地吐出這幾個字,正色道:「以後,別說那些讓我聽不懂的話,你要是覺得跟我打天下十分不爽,你可以離開遠征軍,我不會強求你。」
「……!」
韓紫青默默地走到了懸崖邊,強忍著眼眶中的火燙,靜望天邊夕陽,只是想讓自己清醒一點。風起青絲亂,一寸青絲一寸恨,痛恨自己什麼會栽在「師傅」的手裡,而且栽得這麼徹底,窮盡一身力氣也沒辦法翻身…
八荒老去望天闌。流雲殘,煙花散。百轉千回,塵世影孤單。烽火人間花事淡,悲故道,北風寒。
一生孤注兩難堪。憶昔年,紅塵亂。天若有情,繾綣亦無言。澗岸霜林飛絳染,遲暮色,笑癡纏。
這無奈的一生,就像一曲悲歌,徘徊與得失之間,半點不由人。
如果脈精試煉時的際遇是次天意弄人的誤會,那這一次,無疑是自甘深陷,而且陷得無法自拔,想想就是肝腸寸斷也枉然。凝思許久,韓紫青不停地告訴自己:「幹嘛要跟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一般見識?等將來問鼎宿修巔峰,看誰是誰的誰!」
這麼一想,韓紫青的心裡平衡了許多。
收起一腔愁緒,回首時,她又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伶牙俐齒地說:「混蛋,我要不要離開遠征軍,不是你說了算!你不是要當我師傅、要我替你打江山嗎?很好!把皇室收藏的《封天決》傳給我,我在軍營等你!」
「嗯,你老大,你說了算。」
望著她飛身離開的背影,溪千夜輕歎搖頭,心道,這人女,果然是說變就變的物種,豈是神奇兩個字可以說得清楚的。
正準備離開,只見遠方的天空,一座大山從天而降,轟隆一聲,震得山脈動搖。天降大山,讓溪千夜看得驚愣,更讓他驚魂的是,那塵煙滾滾的地方,好像是西麓城!
一座莫名其妙的大山,居然砸中了西麓城!
「完了完了!我的五十萬大軍!」
溪千夜不敢想像那座大山降下之後,西麓城會被砸成一個什麼樣子,十萬火急地遁入虛空之中,飛身前往西麓,準備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