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縱的戰馬從西麓城湧出,踏翻紅塵,向著烽火燎天的岐鹿峽谷推進。幾十萬大軍,又是決戰於岐鹿,一部轟轟烈烈的血淚史即將上演,但這次,悲劇的主角絕對不會是遠征軍,絕對不是!
河中圖的大軍剛剛出城,城中便騰起了封鎖大陣的陣芒,在這關鍵時候,倖存的俘虜臥底發揮了他們應該發揮的作用,封鎖了河中圖的唯一退路。
「殺!」
剛剛還在撤退的前路軍,在溪千夜的一聲喝令下,掉轉鋒芒迎戰追兵。幾乎在同一時間,岐鹿兩翼的山頭上咆哮聲起,早已經潛伏在山後的主力大軍踏破山闕,像洶湧的潮水一樣撲下來。
決戰岐鹿,五十萬大軍從三面圍攻河中圖的三十萬大軍,幾乎是沒有任何懸念。
「不好!中了埋伏,撤!快撤!」
兵荒馬亂中,臉色驚變的河中圖匆匆掉頭,策馬回城。一個副將快馬來報:「將軍!不好了,城中有奸細,他們斬殺了城頭上的守衛軍,布下重重鎖宮陣和禁空陣,封鎖了我們的退路!西麓城已經淪陷!」
這個消息,如五雷轟頂,轟得河中圖六神無主。
混亂的戰場,撕殺正烈,奮蹄嘶鳴的戰馬顛覆著受傷的戰士,揮灑十萬血淚,也難滅一朝烽火。岐鹿峽谷的地利環境,本來是守軍的天賜優勢,現在已經完全被溪千夜的遠征軍所掌控,在兵力懸殊的情況下,三十萬守城軍根本就無力決戰。
「殺出一條血路!一定要奪回西麓城!」岐鹿峽谷烽火正高,相比之下,回頭奪城的成功率還要高一點,畢竟城中的奸細更容易對付。河中圖孤注一擲,率領三十萬大軍試圖衝出重圍,殺回西麓,破陣奪城。
在無盡的嘶殺咆哮聲中,滿地殘屍鋪出一條血路,刺鼻的腥風瀰漫在空氣中,畫上一個個悲壯的符號。
河中圖低估了遠征軍的戰鬥力,也低估了管中書等俘虜臥底在城中布下的封鎖大陣,要想撤回西麓城,幾乎是一種奢望。他更低估了溪千夜的戰策與野心,這一戰,溪千夜要的就是完勝,而不是慘勝!
遠處的溪千夜,正騎在戰馬上指揮大軍。
熱血飛揚的戰場上,看到一個個敵軍倒在血泊中,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了一絲邪笑,擒賊先擒王,河中圖今天注定難逃一死。他轉頭望著正在連環遠射的韓紫青,喊道:「韓武尉,河中圖的宿靈跟你一樣,也是炎麟,只要你吞了他的宿靈,你就是宮師王!」
「大人,你別開玩笑了,以我的境界,怎麼可能吞得了河中圖的炎麟。」
韓紫青一心作戰,只當這是個玩笑。
雲瑤弓上,搭載著五支冷箭,支支枝都貫注了五階宮宿師的力量。素手輕放,五箭齊發,火紅色的箭道劃破腥風,精準無誤地射爆五位敵兵的咽喉,箭沒有停,還在往前飛,再次射穿五位敵軍的胸膛,這才算完。
這五箭的力量,在弓字營中,已經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神箭手。
五箭齊發,本來就已經是弓箭手的極限,能將宿靈力均勻地貫注在五支箭上,並暴發出最終極的力量,這不僅需要勤修苦練,更需要天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得到。弓字營中七千人,宿修境界比韓紫青高的士兵有的是,為什麼那些傢伙會服服帖帖地聽命於韓紫青,不僅僅是因為她師傅叫溪千夜,而是她過人的天賦,足以令眾人甘心屈服。
溪千夜喜歡的就是她這種天賦,不僅宿修天賦高,箭道天賦,一樣是超凡脫俗。如果她的實力境界能夠拔到一定的高度,可以說,將來萬里破雲空,也不是什麼難事。
「有你師傅我在,一切皆有可能,在這等我!」
溪千夜凌空飛起,像一樽神聖不可侵犯的天神一樣,傲立於虛空之中,俯瞰著血流成河的悲壯戰場,喊道:「河中圖!我徒弟看上了你的炎麟,把它交出來吧,免你一死!」
中階斗宿帝的實力境界一釋放出來,一身紫電纏身,連周圍的空氣都充滿了天罡雷殺之氣。
溪千夜身為遠征軍的主將,雖然由始致終都沒有出手殺敵,但他往半空中這麼一站,並釋放出令眾生仰視的帝級力量,這就是最佳的興奮劑,令遠征軍士氣高漲,殺伐震天。
而悲劇的神武之師,本來就已經是苟延殘喘,看到敵將如此強大的實力,軍心士氣如流水,一去不復返。
也僅是這一聲叫喊,驚得河中圖胯下的戰馬奮蹄嘶鳴,差點把河中圖顛下馬背。亂戰中,河中圖一手緊握血染的長劍,一手勒住幾欲掙脫的馬韁,神色凝重。
極目四野,烽火連燒岐鹿十里,大勢已去,若不能保住城池,三十萬將士,死又有何懼?!
「月大將軍,屬下不能守住西麓,願以死謝罪!」
絕望吞心,河中圖向西拜了一下,揮劍引頸。
就在最後一刻,一道閃電疾射而下,錚的一聲,擊落河中圖手中的長劍。上空又傳來溪千夜的笑聲:「我沒讓你死,你也敢死?先把你的炎麟奉獻出來吧!」
雷澤從溪千夜背後飛竄而出,化為一隻紫光爍爍的天掌。強大的雷靈之力,彷彿隨後一拍就能撲滅一切,氣勢之磅礡,引得周天風起雲湧。天掌往下界一撈,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河中圖抓走。
大軍折將,對神武帝國的守城軍也是一種殘酷的打擊。
本來就已經被打得潰不成軍的殘兵弱將,現在更成了強弩之末,根本就不堪一擊。如果說遠征軍是越戰越勇的猛虎,那神武之師無疑是只離群的小綿羊,命中注定要被吞噬。
「河中圖已經被我們溪將軍活捉!不想死的,趕緊放下武器投降!」
秦若晴飛離馬背,喚出自己的斗宿風澤當坐騎,踏著風雲傲立於虛空中。目掃戰況,看到一個敵軍小將還在瘋狂拚殺,她的劍氣橫掃而下,將那個小將瞬滅成兩段,怒吼道:「不降者!殺無赦!」
這一招殘殺,再次強烈地震懾著神武之師。
大局已定。
當激戰中的守城將士們統統放下武器投降,岐鹿一戰宣告結束。
此時才黃昏,血戰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左右。
激戰的時間雖然短,滿山遍野的屍骨卻觸目驚心,令岐鹿峽谷再次披上了沉重的血衣。這一戰,遠征軍傷亡近萬人,而神武帝國的三十萬大軍,在面臨圍剿時慌了陣腳,大軍折戟沉沙,足足有二十萬餘人血祭岐鹿;其餘十萬人受降,被編入王重明的後路軍,調往申字城守糧倉。
814年10月10日,溪千夜率領的遠征軍成功收復西麓,入夜時分,大軍正式進駐西麓城。
……
遠方一座光禿的山巔,星月高懸,深吸一口氣,秋風夾帶著淡淡的血腥掠過山頭,戰爭的餘味,還是如此的厚重。
「師……大人,你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幹嘛?」
韓紫青戰戰兢兢地望著前面的一幕,心懸緊繃。
在她前面,溪千夜正按著河中圖的腦袋,掌心中,紫電之氣傾洩而下,罩遍河中圖的全身。韓紫青無法想像這個被制裁的可憐人現在有多痛苦,他似乎發不出聲來,只是咬牙暴瞪著一對豹目,面部扭曲得不成人樣。
相比之下,溪千夜那一抹邪惡的笑容,比天魔還可怕。
「不是說了麼,讓你的炎麟,奪舍他的炎麟,那樣,你就可以吸收他苦練一生的修為,一舉踏入別人夢寐以求的王級境界。」奪舍,被世人所鄙視的魔道宿修之法,從溪千夜的嘴裡說出來,沒有任何的罪孽感。
早在草潭城看他用亡靈祭劍時,韓紫青已經嚇了一大跳,拜了一個魔師,擔心自己將來也會成為一個魔徒。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韓紫青本能地退後兩步,按著一顆膽戰不安的心,小聲道:「我若是勤修苦練,一樣可以成為宮宿王。」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就是不想奪舍別人的修為……你要不就殺了他,要不就放了他,隨你便,把正我不想奪舍……」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是我太糊塗,還是你沒睡醒?」溪千夜無法理解這丫頭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嚴肅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跟我斷絕師徒關係,以後你想怎麼修練都可以,我絕不干涉。二,讓我幫你奪舍河中圖的一生修為,一舉問鼎高階宮宿王的境界。」
韓紫青沉默不語。
這個師徒關係,本來就讓人痛恨!
斷了也好,最少以後不用見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更不用為一些事總是傷殘冰心。
尋思至此,韓紫青輕啟朱唇,鼓足勇氣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無法接受這些,對不起!」她轉身就走。才兩三步,溪千夜怒掌一伸,無形的掌力,硬生生地將她吸了回來。
溪千夜抓住她的手,忍怒沒有責罵,心平氣和地說:「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不過一些破事,老是想得那麼複雜幹嘛?」
聞言,韓紫青驚愣地望著他,猜不透他指的是魔修還是其它事。
溪千夜似乎看透她的心事,又道:「自從你知道劍尊的身份後,你好像從沒叫過我師傅,我不管你為什麼不想我做你的師傅,但這個關係是事實,永遠也無法改變,不是你今天離開,它就會消失的!」
「你這是在逼我?」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你師傅,除此之外……都是浮雲!」
「師傅……這是你說的……我奪舍!現在就奪舍!」
山嵐秋風戲弄著韓紫青的長髮,一縷青絲一縷恨。她憤怒地甩開他的手,閉目靜坐之前,那一眼痛恨的眼神,恨死一朝秋夢。明月下,嚥下兩淚苦澀的淚水,冰封一顆塵心。
見她閉目靜坐,溪千夜無奈搖頭。
收起一腔的沉悶,溪千夜也懶得再想那些傷人傷己的破事。五指化五雷,按著河中圖的頭頂,雷罰之力直接打入他的體內,將他體內靈胎中那只王級高階的炎麟煉化!
「啊!!!!!!!」一直咬牙沒出聲的河中圖,終於發出淒厲刺耳的聲音,雙手捏成拳頭,指甲沉沉地扎進了肉掌中,這點痛,卻遠遠比不上體內的焚炙之痛。
體內被雷靈煉化的炎麟,化為虛無之焰滲透全身,焚筋噬骨,殘酷地吞噬著他脆弱的靈魂。
僅是頃刻間,河中圖的皮膚上浮現出一條條細微的赤紅色火紋,火紋斑駁交織,又像百川歸海一樣,絲絲縷縷地湧向溪千夜的掌心,慢慢凝聚成一隻赤焰騰騰的炎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