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艷陽高照。
嵐天府一片喜慶,一個個備齊厚禮的道喜者,絡繹不絕,所謂的往來無貧寒,說的就是這種場面。能參加皇家婚宴的人,身份之尊貴,已經站在了凡人的巔峰境界,這批人彙集在一起,完全可以撼動整座江山。
當初選定這個吉日的時候,琴樂還沒有成為嵐武帝國的大祭師。
今天,她受丞父大人所托,上祭壇佔了一卦,所出的結果,令她柳眉緊蹙。
同上祭壇的丞父大人看不明白那卦象是凶還是吉,但他一生閱人無數,不難看出琴樂心中的憂慮。他左瞧右瞧,心懷忐忑地問:「大祭師,這卦象……可是大凶之兆?」
琴樂點了點頭,不可否認,這卦象確實暗藏凶兆,但也在情理之中。
溪千夜早與嵐天宇有約定,大婚之日要送他一份「厚禮」,現在溪千夜既然已回幽州,這份「禮物」自然不會成為空言。想當初,他遠避邊關三年,看盡紅塵冷落、嘗盡過客孤傷,這次高調回歸,只怕是要孤注一擲斷愁腸。
望著卦象沉思片刻之後,琴樂高深莫測地說:「雖然不至於是大凶之兆,但也有血光之災,至於誰主沉浮,天命不可測。」
聞言,丞父大人黯然不語。
身為一介文臣,丞父不懂那些宿命輪迴的東西,心中只有朝綱。心道,既然是天命不可測,那豈不是說明,溪千夜比嵐天宇還強,已經強到了自主命運的境界?料想應該是,如果他沒有擺脫朝綱束縛的能力,又何來的不可測?
尋思一陣之後,丞父急迫地追問:「那依大祭師所言,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化解這一劫?國主有令,一定要讓嵐天宇和公主順利完婚,不可有半點意外,還望大祭師指點一二。」
「該來的始終會來。」
琴樂收起卦靈,隨手一揮,空中劃出一道靈光。
靈光閃爍處,一台古琴憑空出現,端端正正地擺在祭壇的中央。琴樂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平靜地坐下來撥弦引曲,淡然道:「丞父請回吧,這一劫,非你我之力可以化解……至於國主哪裡,我自會替你解釋清楚,你大可不必緊張。」
「那就有勞大祭師了。」
既然她說無力化解,丞父大人也不便強求。
等丞父大人回到嵐天府,所有的賓客都已經到場。
一路聽到不少大人私下底說嵐天宇胸襟開闊,在當今皇權、軍權兩黨水火不相融的情況下,仍高堂設座,將國公、溪千夜、以及鎮東侯、忠烈府等家眷以皇親國戚的規格禮遇,這份胸襟,難能可貴。
聽到這些言論,丞父大人也心安不少,尋思著,不管待會發生什麼事,最少目前為止,嵐天宇的大度,已經得到了大多數實權派的認可。這對皇權黨鞏固陰晴不定的朝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入殿。」
隨著主婚人高喊一聲,嵐天府響起了辟里啪啦的鞭炮聲。
國主嵐宮文與未育一男半女的國後以長輩身份,高坐在大堂上。紅毯從清宇殿(嵐天府正堂)鋪開,一直向外延伸百米,兩側站滿了喜笑顏開的賓客。眾人齊齊向外圍視,看一對紅裝盛顏的新人手牽喜緞慢慢步入紅毯,恭賀聲不絕入耳。
「哥,他們都要拜堂了,溪千夜怎麼還沒有來?」
人群中,一個錦衣華服的俊秀少年湊在屠塵的身邊輕聲耳語,一臉焦急難奈的樣子。
屠塵反倒沒有半點焦慮之色,笑臉盈盈地望著那對新人,用傳音入密的方式告訴他:「別急,這場婚禮,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缺席,溪千夜也一定會到場的。」
聞言,少年的緊張之色沒有絲毫的緩解,同樣傳音入密:「再等下去,他們都要拜堂入洞房了!到時生米煮成熟飯,他就算是趕來了,還有什麼意義……不行,我叫兄弟們偷偷布幾個宮陣,先弄點意外,拖延一下。」
「屠緣,你這急躁的性格真的要好好改一改才行。」屠塵轉頭望他一眼,嘴不動,嚴肅的聲音已經傳入他的耳朵裡:「你的人,是最後的救兵!叫他們都當好下人的角色,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
「哥,溪千夜現在都不出現,我真搞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能這麼鎮定。現在急的可不僅是我一個人,你看看上座的國公大人,一直在擦汗,估計早已經心急火燎。」傳音時,屠緣示意性地向坐在上廳的韓章顏瞄了一眼。
屠塵笑而不語,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也不轉頭看韓章顏,只是靜靜的看著一對新人走紅毯、跨火盆。
新人每往前跨一步,離「禮成」就近一步,急的,何止是韓章顏和屠緣。
現在最急的人是嵐非夢。
每邁一步,都像大山一樣沉重,心弦忐忑不定,跨火盆的時候都差點燒到了喜服。身邊那些恭賀聲、還有嵐天宇的回謝聲,就像針一樣紮在耳朵裡,讓她焦慮萬分。
所幸的是,頭上蓋著紅巾,別人看不到緊張的面容。
「千夜,你在哪裡啊……快點出現好不好……」
嵐非夢捧著一顆戰戰兢兢的心,一路默默地呼叫著溪千夜。眼看就要上台階,跨入殿中,心中的無助更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全面暴發開來,兩行清淚悄然滑落臉龐。
就在這時,突然轟的一聲巨響。
清宇殿殿前的金匾應聲而碎,碎屑飛射,驚退周圍一大片人。緊接著,一塊白色的巨匾不知從哪裡飛了出來,穩穩當當地懸掛在清宇殿的殿簷前,取代了原匾的位置。
「嵐天賤賤?!」
所有眼睛都盯著那塊突如其來的白匾,一些文官情不自禁地念出那四個字,嚇得趕緊摀住了嘴,一個個臉色煞白,生怕惹怒了嵐天宇。
「嵐天賤賤,這份大禮還滿意?哈哈~~~再送一些贈品給你吧,免費的。」
不等眾人回神,溪千夜像只猛禽一樣飛射進來,完全無視任何人的存在。他手中長劍凌空虛寫,劍尖處靈氣如絲,像極了龍飛鳳舞的草書。這確實是在題字,卻不是題在虛空中,而是隔著虛空題在殿前的那兩根粗圓柱上。
上書:
騰飛雁,望穿眼。峰迴路轉雲天變。三秋抑,一朝揚。敢嘲碧落,何懼天荒。狂!狂!狂!
青霄劍,白朱匾。無花無酒劫婚宴。**短,血流長。登峰復舉,破甲稱王。黃!黃!黃!
等到溪千夜在殿前落腳時,那兩行蒼勁有力的大字也塵埃落定,清清楚楚地刻在殿前圓柱上,深深地震撼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全場鴉雀無聲,一雙雙驚駭不已的眼睛不是看著溪千夜就是看著嵐天宇,無法估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嵐天宇轉頭望著溪千夜時,目光中像是要暴火一樣,手中牽著的紅喜緞都被他捏碎了一角,卻隱忍著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望著溪千夜。
而紅頭巾的下面,嵐非夢喜極而泣,暗喜道:「千夜,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騙我。」她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眼現在的溪千夜是什麼樣子,卻不能自作主地掀開紅蓋頭,只能靜靜地等著。
「這首詞,我本來想放聲高歌的,可惜,我怕唱成忐忑,那就太掃興了……不過,刻在你家正殿上,也很好!」面對嵐天宇咬牙切齒的表情,溪千夜根本沒把他當盤菜,手中長劍一揮,直指對方,不屑一顧地笑道:「嵐天賤賤,我不得不很遺憾地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一天,你永遠娶不了公主,今天,注定是個流血的日子。」
「既然你想流血,我成全你便是!」
嵐天宇怒臂一揮,一道勁氣應勢而生,啪的一聲,簷前懸著的白匾應聲而碎,灑落一地殘塵。
在此之前,他幻想了無數個結局,一直認為,溪千夜送給自己的禮物,頂多也就是提出挑戰。沒想到,這混蛋居然囂張地送來一聲白朱匾,還敢刻下如此狂妄的言詞!
事已至此,就算滅了「嵐天賤賤」四個字,也換不回失去的尊嚴。
一怒之下,嵐天宇怒扔手中的紅喜鍛,轉而亮出了一把寒氣森森的長劍,雙方對峙,血戰一觸即發。就在這時,殿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溪千夜!你大鬧皇家婚禮,可是真的以為我不會治罪於你?!」
聲音落下時,嵐宮文走了出來,站在殿前橫袖一甩,劍眉直挺,堂堂一國之主,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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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釵頭鳳?劫婿引,詞中的「黃」,是動詞,大家不要想歪了~~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