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宮文一出來,滿座賓客都起身跪了下來,高聲齊呼:「國主息怒。」
而丞父大人卻在這時露出了一臉的奸相,上前指著柱子上末尾的「登峰復舉,破甲稱王!」八個大字,言辭鑿鑿地慫恿道:「國主,你看看這八個字,這是明目張膽地造反!這種逆賊,絕對不容姑息,還請國主嚴懲!不斬,不足以正朝綱!」
這話一說出來,在場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私下底,諸位大人無不認為,溪千夜確實太狂妄了一點,縱然對國主有所不滿,也不應該這麼極端地顯露出來。普天之下,還從來沒有誰敢當著國主的面明目張膽地說登峰復舉,破甲稱王!他溪千夜居然囂張到了這種境界,就是想不死也難啊。
有人指責他狂妄無知,也有人惋惜軍權黨又將少一位棟樑之材,只怕以後難以跟皇權黨抗衡。
不看好的聲音,幾乎是一片倒。
而此時,韓章顏、屠塵等軍權黨的大頭,雖然心裡頭也很震撼、很焦慮,但基本上都沒有動靜。眾人尋思著,溪千夜並不是個莽夫,既然他敢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且看他接下來怎麼應付,靜觀其變。
「丞父說得對,如此謀逆之徒,就算他是先主的義子,也絕不容姑息,不斬!不足以正天威!」這次出言慫恿的是鎮西武侯流玄舟,他對溪千夜的恨之入骨,可是一點也不輸於嵐天宇。昨天,流玄空負傷回家,帶回了龍魂珠碎滅的消息,如果不是考慮到幽州不是自己的地盤,當時就想滅了溪千夜。
有了丞父和流玄舟的帶頭,頓時,就有不少人拋開了心中的顧慮,主動上前諫言,請求嚴懲溪千夜,其中有不少中間派,也在這個時候倒向了聲威浩蕩的皇權黨。
而這一切,正是嵐宮文所要的效果。
「來人了!把溪千夜給我拿下!」憑著柱子上的八個字,鐵證如山,足以坐實溪千夜的逆反之心!此時此刻,嵐宮文也絲毫不懼軍權黨借題發揮,一怒之下,當即命人擒拿溪千夜。
幾十個鐵甲侍衛立馬圍了上來,將溪千夜團團圍住。
「我看誰敢動我!」
面對這種高壓陣仗,溪千夜依然有恃無恐。他不慌不忙地舉起一塊做工十分精緻的金牌,大喝道:「這是先主聖御!我代先主行使皇權,誰敢褻瀆!嵐天宇,你瞪什麼瞪?還不給我跪下!想造反是不是?!」
這一聲大喝,中氣十足,震徹整個嵐天府。
嵐天宇咬牙不敢動,在場各位大人更是正襟危坐,一個個都不可思議地望著溪千夜手中那塊金光閃閃的令牌,驚得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在最後一刻,溪千夜居然會拿出這樣一聲令牌。
這塊令牌,上面刻著一個「權」字,是獨一無二的聖御。當年,嵐宮武西征岐鹿時,似乎早料到會有後變,臨行前特意頒布了敕令,詔告文武百官,說以後誰擁有這塊權令牌,誰就可以代他行使一次皇權。
即便嵐宮文現在是國主,他的權力也高不過先主,見了這塊令牌,照樣要行大禮。
「老臣恭請先主聖御!」
見眾人無動於衷,似乎想存僥倖之心,鎮國公首當其衝,第一個向溪千夜行君臣大禮。
緊接著,眾軍權黨人士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異口同聲地齊呼:「恭請先主聖御!」雖然只是短短的六個字,卻聲勢浩蕩,彷彿先主駕臨一般,君威震天。
面對這種場景,嵐宮文終究還是撐不住場,俯首行禮,咬牙道:「恭請先主聖御!」嵐宮文一妥協,全場沒有人敢再站著,嵐天宇等人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婚禮,變成了「請皇恩」,就連頭上頂著喜帕的嵐非夢也跪了下來。
溪千夜左手高舉令牌,厲聲道:「先主臨終前有令,公主的駙馬,應該是人中之龍,只有嵐武宿修第一人,才有資格照顧她終生。有人不顧公主的感受與高貴的身份,擅作主張,定她終身,是為忤逆!我登峰復舉!反的就是這種忤逆!誰有意見?!」
有這塊權令牌在手,軍權黨的弱勢瞬間被扭轉。
韓章顏藉機補充道:「究竟誰是忤逆之徒,已經十分明顯,先主聖明!而嵐武第一人,封將台上打過才知道,還請某人立刻脫下那身喜服,以還公主清白!」
這話一放出來,在場所有眼睛都定格在嵐天宇的身上。
面對那一道道炙熱的目光,嵐天宇牙根都快咬斷,猶豫不決,如果脫,那脫下的不僅是喜服,還有尊嚴;可若是不脫,那就是明目張膽的造反,正好被軍權黨有機可乘。
他轉頭望向嵐宮文,嵐宮文也是一臉憤怒之色,面對先主的聖御,自己的聲威,形同虛設。
這時,丞父突然站了起來,厲聲指責溪千夜:「溪千夜,當年隨駕西征的將士,基本上都已經戰死沙場,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我們如何知道先主臨終前是否下過這樣的令御?!你若是偽造遺旨,可知那是死罪?!」
「你個老匹夫!我沒叫你起來,你也敢起來?!」溪千夜手中長劍一揮,劍虹橫空呼嘯,直接將丞父斬成兩截。末了,他不屑一顧,怒掃眾人,冷言道:「聖御在此,我現在代替先主行使皇權!誰敢肆意妄為,這就是下場!斬--立--決!」
丞父,文官第一人,兩朝老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一,在朝中也是聲威顯赫,擁護者眾多,是嵐宮文得力的輔政大臣。
當他那具陳年老軀斷成兩截。
溪千夜這一劍,不僅斬殺了一個位高權重的生命,也斬滅了皇權黨的囂張氣勢。溪千夜藉著行使皇權的機會,或是真的大開殺戒,又有誰人可以阻攔?都不過是飛蛾撲火。
這一刻,皇權與軍權兩黨之間的裂縫,也達到了史無前例的寬度,都已經明火執仗地擺到了檯面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形勢之窘迫,就差沒有拉開全面的內戰。
現在魔域山脈的魔族蠢蠢欲動,西部的神武帝國屢屢進犯,就連東部的花武帝國也虎視眈眈,外患重重。若是真的在這個時候拉開內部戰爭,那必然是舉國之殤,到時,不論是皇權黨還是軍權黨,都逃不過淪為歷史的命運。
痛定思痛,嵐宮文再次俯首行大禮,莊重地說:「謹遵先主遺令!」
聞言,眾文武大臣,齊齊向溪千夜行君臣之禮,以示遵從。
「都起來!」看來是沒有人敢亂來了,溪千夜想多殺幾個看不順眼的人,也找不到機會。他收起令牌,轉身劍指嵐天宇,挑釁地笑道:「是要我幫你脫,還是你自己脫?」
怒火中燒的嵐天宇雙臂一擴,一團強盛的紫光騰了起來,將身上的紅色喜服震得粉碎,頭上的金玉冠脫落,長髮散亂。清風拂面,每一根飄揚的亂髮都像鋼刺一樣,渲染著冷峻的殺氣。
初階斗宿帝的實力,肆無忌憚地暴發出來,全身都纏滿了紫電,氣場之強,逼得周圍眾人匆匆後退。
「封將台見!」
嵐天宇冷冷地拋下四個字,身子一掠,如同一顆閃逝的流星,劃向與祭壇毗鄰的封將台。
婚禮,演變成了決鬥。
有些事,出於眾人的意料之外,但結果卻在情理之中,最終的結局,嵐天宇和溪千夜免不了要血戰一場。這一戰,只為爭奪嵐武宿修第一人的名號,只有站在宿修巔峰的人,才有資格娶公主。
以嵐宮文為首,眾皇權黨的人首先離開嵐天府,急急趕往封將台。
殿前,嵐非夢掀開了紅蓋頭,心裡擔心得要命,也顧不得還有許多賓客還在場,飛撲到溪千夜的懷裡,柔聲道:「千夜,我等你……你答應我,一定要平安回來,答應我……」
柔腸百結纏幾許,梨花帶雨訴無言。
溪千夜推開她,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又笑嬉嬉地屈指刮著她的鼻樑,道:「傻夢,今天你可是新娘子,別這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英雄救美是我的特長,這一戰,我絕對不會有事的,安心在這等我回來。」
「你……常常英雄救美嗎?」嵐非夢抬頭望著溪千夜。
「哎呀,這個問題有點深奧,你要是想知道,那就在這乖乖地等我回來。」
說著,溪千夜轉頭望著笑瞇瞇的屠塵,道:「幫我照顧好新娘子。」也不等屠塵回話,身子便騰空飛起,像一隻出岫蒼鷹一般,掠破長空,飛向遠方高聳雲天的封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