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幾乎整個幽州城都沉浸在一片忙碌之中。
明天就是嵐非夢與嵐天宇大婚的日子,一個是公主,皇家嫡系血脈唯一的後裔,一個是統領十萬護城禁軍的武將,同時也是國主的義子,未來的前途一片光明。
這倆人的婚姻,幾乎已經上升到了國家的高度,全民皆喜。
政治體系裡面的人都知道,嵐天宇野心勃勃地想繼承國主一位,但因為不是皇家血脈,就算嵐宮文將來有意傳位於他,也堵不住滿朝文的悠悠之口。但他要是跟公主成了親就不一樣了,將來要是生個兒子,那他兒子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繼承大統。
大人們私下底都一致認為,這一招,就叫做曲線掌權。
這幾天,給嵐天宇送禮道賀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嵐天府的門檻。
溪千夜也不能落後,幾個月前就答應了要送給嵐天宇一份驚喜,昨天喝了個酩酊大醉,今天早上一醒來就匆匆跑到大街上去準備禮物。逛了十幾家店,最終,躊躇滿志地進了一家書畫坊。
「老闆,我要訂做一塊朱匾,白色的,上面就寫『嵐天賤賤』四個字。」
聞言,中年大叔一頭霧水,上下打量著這位衣著光鮮、氣宇不凡的客官,納悶問道:「這位公子,白朱匾是致哀用的,一般用於喪禮上,俗話說,死者為大,若寫上賤賤兩個字,這是不是……不太得體?」
溪千夜嚴肅地糾正道:「胡說,誰說這是用在喪禮上的?是大婚,皇室大婚用的。」
「……!!!」
中年大叔像是見了鬼一樣,兩眼瞪得溜圓,腦子裡就兩個字眼——皇室!嵐天!
難是送給嵐天府的?
腦子裡冒起這個念頭,他兩腿一軟,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淚縱橫地求道:「公子,你別耍我了,這可是抄家滅九族的大罪啊,我上有老,下有小,養家餬口不容易,這匾……您還是找別家去做吧……」
「爹,你怎麼了?」
一個藍衣少女聞聲從裡屋走了出來。
溪千夜一個箭步閃過去,擒住少女的右臂,把少女嚇得尖叫邊連。溪千夜無動於衷,一臉壞笑地望著中年大叔,道:「大叔,你哭也沒用,做不做?不做的話,我立刻毀了你女兒,先姦後殺!」
花容失色的少女用力掙扎著。
驚慌中轉首一看,不禁吃了一驚,急道:「爹,我認得他的樣子,他就是當年救了隔壁王嬸的那個武將大人,叫溪千夜。好像兩年前犯了錯,被貶到邊關去了,怎麼回來了呢?」
聞言,中年大叔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抹乾老淚,生龍活虎地站了起來,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感激涕零地說:「大人,你真是個大好人!謝謝了!她不是我親生的,你趕緊姦殺吧,回頭我幫你藏屍,保證不會洩露半點風聲。」
人品啊!
該死的人品,全世界都知道咱是極品大好人!
溪千夜無奈放開少女,由衷地衝著老闆翹起了大拇指,讚道:「果然是無恥精英!」
中年大叔一臉得瑟地笑道:「溪大人過獎了,小民自認離精英境界還有一段距離,以後還得多跟大人您學習才是。」
「閒話少說,我付十倍的價錢,干是不幹?」
溪千夜砸下一袋錢幣,這條大街,就這麼一家書畫坊,轉移目標是不可能的。
拉開袋口,金光閃眼。
頃刻間,大叔就像見到了極品美女一樣,兩眼直冒光,就差沒有垂涎三尺,立馬眼疾手快地收了起來,十分客氣地說:「溪大人,送給皇室的禮物,這檔次不能太低,您說是不是?那樣怎麼對得起您高貴的身份?要不要來點渡金?不過,價錢方面……」
「打住!我全副家產都在你手裡了,你別再打我主意,我現在有急事要趕緊撤,借用一下你家的後門……記住,一定要白色的,嵐天賤賤四個字要威武一點,明天一早我來取!」
門外的大街上,傳來了一個個野蠻女囂張的呦喝聲:「你們幾個,堵前街!你們幾個,堵後街!這次,絕對不讓讓千千逃出我的手掌心……」聲音越近,腳步也越近,正朝這麼殺過來。
來不及考慮,溪千夜拔腿就從後門開溜。
剛剛跑出後門,一張大網從天而降,把他逮了個嚴嚴實實。
「收網!」
喊收網的人是莫江。
四個侍從應聲領命,將溪千夜捆了起來。不等溪千夜大發雷霆,莫江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一禮,一本正經地說:「大人,我們小姐已經布下天羅地網,這次,你是跑不掉的。」
「老饃饃,我這是在做夢嗎?你……幫一個刁蠻千金……來抓我?還用網!」溪千夜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回大人,這不是夢。」莫江沒有半點內疚的樣子,血氣方剛地說:「大人曾教導我們,身為一個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屬下不敢遺忘!現在,武侯大人派屬下貼身保護小姐,小姐的命令,就是軍令,還請大人不要為難屬下!」
溪千夜一直沒弄明白,這混蛋怎麼可能會當叛徒呢?
現在算是想通了,這都是自己造的孽啊,教會了這個「一根筋」服從軍令,但卻沒有把教會他怎麼把「一根筋」修練成「很多根筋」。
「混蛋!那我現在就把你召回身邊,方兆同也不再是你的上司,你趕緊放了我。」
「大人,在沒有見到調令之前,屬下不能擅自離職。」
莫江絲毫沒有給給他開小灶的意思。
這時,方慕雪已經聞聲趕了過來,那副花癡樣,讓溪千夜直冒冷汗,心裡直忐忑。
「千千,我終於抓住你了……」她飛快地撲上來,上前便跟被網縛住的溪千夜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還抱著他的頭,隔著金絲網狠狠地親了幾下,喜形於色:「千千,我好想你啊,你有沒有想我啊?」
「想……我現在好想扁你!我的一世清白,就這樣毀在你手裡了……」溪千夜欲哭無淚,求道:「你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大庭廣眾的,你有點女人的矜持行不行?」
「哼,我才不管呢,我就是喜歡你,誰敢說我。」
「……!!!就算……就算你喜歡我,也不用這麼野蠻吧?快放開我,這破網怎麼這麼結實……」
「嘻嘻~~~你不要掙扎了,我知道你現在很厲害,一般人根本就制不住你。我這網是煉金抽絲,特意請一百多個魂宿修沒日沒夜煉製了三個月才煉成,專門為你而設計,你是掙不開的。」
「……!!!」溪千夜滿頭黑線,正準備鄙視她的良苦用心,街頭不遠處,一個熟悉的倩影突然映入眼簾。「非夢?」心中念起這兩個字,啥也不顧了,雙手一撕,嘩啦一聲,金絲網應聲而破。
莫江驚得乍舌無語,大人的修為境界,果然不出所料。
方慕雪眼睜睜地看著溪千夜將網撕開,氣得直跳腳:「啊!!!!是哪個混蛋說這網沒人可以破的?!生薑!回墨城之後,你一定要給我狠狠地收拾那些魂宿師,氣死我了!啊!!!!!!」
莫江無語以對。
等發完脹氣,方慕雪這才發現溪千夜正向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走過去。
「喂~~~你這個見異思遷的傢伙,上哪去啊……千千,你給我站往,混蛋!站住……
「……」溪千夜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根本沒理會方慕雪的叫喊。在走到嵐非夢的面前時,倆人相隔著兩米,彼此都收住了腳,四目相對,無聲中,似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
方慕雪和莫江都沒有見過公主,看到溪千夜與她相對無言,無不暗自吃驚,猜測著這女人的身份。認識溪千夜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他像現在這樣深情地望著一個人,就像是遇到了一生的摯愛一樣,憐愛之色,溢於言表。
「千夜,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輕聲細語,縱然此刻的嵐非夢沒有更多的動作舉止,只是靜靜地站著,但她紅紅的眼眶,已經讓人心慟。這一刻,時間彷彿凝滯了一樣,大街上的喧華,擾不亂他們的心。
三千青絲,三千悵惘,三千迷茫,清風輕拂,喚醒了這一切。
溪千夜輕輕理順她額前的亂髮,平靜中,嘴角揚起了一絲欣慰的笑容,柔聲道:「就算負盡天下人,你永遠都是我心中的牽掛。」輕輕一聲,嵐非夢已經清淚低垂,喜極而泣。
也是這個一動作,這一聲牽掛,令方慕雪怒火騰頰。
她小聲問莫江:「生薑,你跟了千千這麼久,知不知道這女人什麼來歷?」
莫江搖頭回道:「不太清楚,從來沒見過,也沒聽大人提起過。」
聽到這話,方慕雪更是納悶,眼看那個陌生的女人想要靠進溪千夜的懷裡,她氣急敗壞地衝了上去,像個女霸王一樣強悍地拽住千夜,道:「千千,我說過我喜歡你,你這是故意隨便找個女人來氣我是不是……」
「放肆!」
溪千夜突然大喝一聲,甩開她的臂膀,轉頭望著她和莫江二人,嚴肅道:「見了公主還不行禮!想造反是不是?!」
這一聲厲喝,像一道天雷一樣,將方慕雪和莫江轟了個六神無主。
倆人再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匆匆行了個單膝跪禮,戰戰兢兢地呼道:「鎮東侯府方慕雪參見公主!(鎮東軍武尉莫江,參見公主!)」公主大方得體,微笑道:「千夜是軍人出身,你們不要怪他這麼嚴厲,都快起來吧,我只是一個人出來散散心,在外面不用行這麼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