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講來講去,始終沒有提到空間玉璧為什麼會有連接封印界的通道,也沒有提到溪千夜怎麼就無緣無故地成了封印界的守護神,這讓溪千夜愁腸百結,理不清是福還是禍。
所謂的守護,本意上是指對心愛事物的默默付出,為之祈禱、為之祝福、為之等候……那是一種執著的關愛,任憑歲月變遷,我自一片冰心昭日月,亙古不移。
荒寂的封印界,落漠的琉璃玄雀族,生命中又與自己有什麼樣的聯繫?
翻遍記憶中的大小角落,不過是個陌生的名詞。
誰見世間有誰甘心情願地為一個陌生人奉獻一生?那麼偉大的事,堪比童話。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亦或是合理的好處,這種事又怎麼能接受?
「老頭,我跟你講啊,我這人,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守護神的頭銜聽起來很順耳,但我更喜歡實際的東西,你一定懂我的意思。」溪千夜欣賞著漫山遍野的琉璃生命樹,同情那些果實中等候了數萬年的戰靈,卻也僅是同情而已。
「懂,你不就是想說,你是個勢利眼嘛。」
老者翻著白眼瞄他,邋邋遢遢的瘦臉上泛起一些理解與無奈。
遙想一千年前,自己也是這麼對一百零六代守護神說的,而後得到了一個討價還價的機會。可有些事情,注定很難如願以嘗,幾年以後,一切浮華最終淪為寂寞的嫁衣,得到的遠比失去的多。
沉思片刻,老者又道:「你先不要跟我討價還價,我不防告訴你,你的空間玉璧,是玄雀聖女的東西。玄雀聖女在殞落之前,曾在玉璧中刻下封印,隨輪迴帶入華炎星。玉璧中的封印本來是沉睡的,是你的劍宿喚醒了它,這意味著,你命中注定要成為琉璃玄雀族的守護神,逃不了,躲不掉。」
「……!」溪千夜暗吃一驚,這玉璧,確實是在喚醒劍宿之後才發生變化,也就是說,老者並沒有胡說八道,他說的都是事實。但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如果只是一種無嘗的付出,傻子才幹那種事。
溪千夜假裝出鎮定,揪著老者的鬍子,嬉笑道:「你就坦白地告訴我,我要是當了這個守護神,有些什麼好處?」
「別亂扯,你好歹也是預備的守護神,注意點素質。」老者撥開他的手,似乎也並不生氣,笑瞇瞇地說:「最明顯的好處,就是以後會有無數的玄雀族美女陪著你,不會讓你在寂寞中虛度年華……」
不等他說完,溪千夜一本正經地接過話:「嗯,我明白,你才寂寞了一千年而已。」
「……!」老者滿頭冷汗,心道:「這傢伙哪壺不開提哪壺,也太不給面子了。」鎮心定神,罷手道:「那我們暫時先跳過這個好處,說說第二個好處,我看你身具雙宿,一個是雷澤、一個是魔劍,可惜,你的雷澤已經寂眠,讓它重新復活,你怎麼看?」
「復活雷澤?!」
念起這四個字,溪千夜怦然心動。
對於一個宿修者而言,最大的誘惑力,無疑是宿靈,宿靈強則實力也強,這是一脈相承的。
雙宿同體!
那種只是記載在史冊中的遠古傳說,早已經淪為神話。
這些年,溪千夜幾乎想都不敢想讓雷澤復活的事,畢竟那種事比喚醒一個新的宿還要艱難千百倍。就像人一樣,讓一個死人復活,遠比重新孕育一個生命要艱難得多,在凡俗的世界裡,這可以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一個任務。
若真有那一天,劍宿與雷澤雙雙登臨巔峰,那會是什麼樣的風景?無法想像!
「你真的能讓我的雷澤復活?」溪千夜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盼著老者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老夫從來不騙小孩子。」老者伸出枯瘦的右掌,靈光乍閃,憑空出現一個青色的小瓶子。他拿著瓶子在溪千夜眼前晃一晃,誘惑著他:「嘿嘿,看到沒有,這是《九露活宿丹》,你們那個華炎星是沒有這種極品丹藥的,有了它,你就可以復活雷澤。在給你之前,我有個條件,你必需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守護神,別跟我耍花樣,否則,我現在就算把你虐個天人五衰,也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
聞言,溪千夜打了個激靈,剛把貪婪的手伸出去,又像是觸電了一樣,縮了回來。
好一個天人五衰!
溪千夜瞄他一眼,這一眼看似不以為然,眼光卻很刁鑽凌利,把老者的所有表情變化都捕捉了一遍。看老者鐵了心要堅守原則的樣子,估計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溪千夜的一顆心感覺就像掉進了冰窟窿。
伸手與不伸手,只在一念之間,這一念,同時也決定要未來寂寞與不寂寞。
得到與付出,永遠都站在對立的翹翹板上,浮沉與共。
猶豫片刻,溪千夜終究還是害怕寂寞,死了這條撈便宜的心,失望道:「如果要像你一樣永遠呆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我寧願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大神,你還是放過我吧,告訴我,出口在哪裡?我保證再也不來打擾你。」
自由,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那麼的珍貴。
身為一個過來人,老者自然心知肚明。
眼看溪千夜去意已決,老者眉頭輕佻,解釋道:「別輕易放棄,是不是要永遠待在這,那得看你的本事。當年,第一百零六代的守護神給了我十年時間,讓我去尋找玄雀聖女的轉世,但我運氣不怎麼好。現在,我同樣給你十年時間,只要你能在我臨死之前找到玄雀聖女的轉世,琉璃玄雀族就會脫離苦海寂淵,到時,你自然不用像我一樣寂寞千年。」
這條件,聽起來似乎相當不錯,十年時間,也不短。有這十年時間,最少,有機會顛覆嵐武帝國的皇權,以報嵐宮武的養育之恩。更何況,十年後的自己,實力會強到一種什麼樣的境界,現在也不好說。
若能問鼎至尊顛峰,上窮碧落,下入黃泉,何愁救不了苦悲的琉璃玄雀族?
尋思一陣,溪千夜點頭道:「行,我答應你……對了,這個琉璃玄雀族,為什麼會寂滅?」
「這個……真相太遙遠,上一代守護神說不知道,我自然也不知道,據我猜測,大概是外敵所致吧。」老者瞭望著那一片獨生異果的琉璃生命樹,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絲感傷,黯然道:「能覆滅整個封印界的敵人,可想而知會有多強大,以後你也得謹慎一些。等你找到玄雀聖女的轉世,將來一切自然會明朗,」
「嗯。」溪千夜四下一瞅,道:「還有,我剛才在外面破封印的時候,聽到有個人大吼:『哪來的凡夫俗子,膽敢擅闖封印界!』好囂張啊,那混蛋是不是就是跟你打架的火頭翁?他在哪呢?」
「呃……不好意思,那個就是我,我就是火頭翁,火頭翁就是我。」
「……?」溪千夜一頭霧水。
「這個……如果你寂寞過,你會懂的……」隔斷紅塵鎖千秋,無言歲月,盡付滄桑,誰明寂客孤傷?想想便是愁煞白頭也枉然。老者用青籐枴杖在地上嫻熟地畫出一個影子,黯然神傷:「當你發現左手跟右手打架的時候不過癮,那你只能虛擬一個人物出來……」
溪千夜看看地上的影子,不解地問:「這是什麼意思?影子能活?」
「它一直都在,你活著,他就活著。」老者頗有深意地望著溪千夜笑了笑,又自剖心事:「我喜歡這種遊戲,一個是正義的我,一個是邪惡的火頭翁……跟自己邪惡的一面打架,是不是很有意思呢?每次都是正義的我勝出……因為我打贏了火頭翁,所以才能開啟封印漩渦,放你進來。」
「佩服!」
「我怎麼覺得你這眼神有點不對勁?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精神分裂者!」
「我懂,真的懂。」
如此清醒的一個人,又怎麼會是精神分裂者,若真如此,戰勝方不可能次次都是正義。
千年寂寞。
也許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
溪千夜不敢想像自己的未來,但是,既然接過了他手中的接力棒,這個角色必然要扮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吧。收起那瓶《九露活宿丹》,溪千夜起身掃視一圈,問道:「出口在哪?」
「別慌,外面又沒有美女等你,急著出去幹嘛……」老者匆匆拉住他,好言勸道:「先陪我這個孤寡老人聊聊天吧,我覺得你跟我年輕時很像,說不定我們可以成為志趣相投的忘年之交。」
溪千夜直言道:「你可真會攀親拉戚,想要忘年之交,先給個大禮包,不給禮包,你就慢慢在這裡慰藉荒涼吧。」
老者鄙視道:「見義忘義!做人不能這麼無恥……我們可以先談談風花雪月,也可以談談世事變遷,只要你讓我開心得忘乎所以,說不定我會教你幾招豢養宿靈的高招,那絕對是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處,真的,我對豢養宿靈很有心德,特別是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