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地劫者,破天荒的採取全力逃跑方略,須知行軍打仗之時,非到不得已關頭,絕甚少會下出這種「全心全意」後撤的命令。
一來,此乃作戰之時的一大禁忌,行軍打仗之時,撤退之時,一定程度上而言,要比進攻之時更加注重節奏、層次與陣型,無所顧忌的亡命逃竄實為最不可取的。
二來,以絕的性格,此刻若是他隻身一人,就算逃跑,怕也會一人一刀,手刃幾十個敵寇之後,方漸漸退去。(否則如何提升經驗值呢……)
但絕下了如是決定,與其說是因勢利導,不如說有個人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七位妖僕迅疾飛出,空中顯出本身,與留在原地的五位妖僕,合力攔截著衝過來的朝露騎士,雖說僅僅十二位,卻也勇不可當,竟然牽制住了對方數百位騎士。
其實,以絕的妖僕的實力,這並非是他們作戰的極限。但仔細一看,就能現這群妖仆下手的目標主要是使用長弓和弩箭的——特別是迅即如風的秘銀妖僕和韌性極佳二位金之妖僕,更是專挑對方遠程兵器下手。
須知遠程武器乃是突圍之人的大忌,是以當這群金屬妖物被打得斑駁凹陷之時,卻也基本扼殺了在暗殺團隊之中,本就不太長於使用弓弩的道施拉格騎士團主力的遠距離攻襲能力……
當絕落地之時,一聲呼嘯,幾乎腳不沾地全飛奔,黑夜之中如一條狂龍一般。
遇到三三兩兩攔在前方的敵人,絕不停不頓,一晃而過,疾馳之中飄起的衣袂鼓蕩真氣,如刀一般,斬殺攔路者於身後。
龍行之處,儘是血雨。
雖說是在逃亡的危急關頭,但兩忘畢竟年少,看到絕這般狂放的表現,心中佩服無比:
「咱家老爺子,就算跑路,竟也這般氣派,真是純爺們!哎,想來我和飯粒兒做正經事兒都沒有義父他此刻一成的氣派……」
要知這般疾行,還靠真氣一擊必殺,內息牽動過大,且還提攜一個少年,絕奔行了一段,左臂傷處血流不止,覺一時沒有敵人阻截,不由放慢腳步,邊跑邊調息運氣,控制週身血行。
兩忘擔心絕的傷勢,想要絕鬆開攬住他的手臂,自行逃跑,絕卻微笑搖頭,眼神示意自己的腰間,兩忘隨即會意,將絕腰間的酒葫蘆取出,邊跑邊餵下絕一口酒……這生死般的逃亡,絕竟然還是酒不離口,佩服得兩忘五體投地,也學著他的義父邊跑邊喝了一口,但由於內息不足,這一口嗆得鼻涕眼淚直流,噴了絕一身,這義父子二人,相視而笑,心頭的重壓減輕不少。
絕和兩忘二人逃到了一處叢林之前,正欲一鼓作氣衝將過去,卻被絕拉住手臂,低聲耳語道:「蜃在你身上麼?在的話,讓她用幻術製造一對我們父子的幻象衝入樹林,我們跟在幻象後面,在樹上繞過去。」
絕話音方落,轉眼間他和兩忘的幻象隨即沖在了他們本尊的身前,一眼看去,竟與真身別無二致,正是蜃的幻術。兩忘在後面看著那義父護持著自己的幻象,一絲暖意湧在心頭,將背部用力向後挺了一挺,再用心感受一下絕那條攬著自己的胳膊的溫暖厚實。
只見絕和兩忘的幻象,剛一進入林中,埋伏在此的朝露騎士們便開始二話不說,打起「招呼」,這蜃所製造的幻象也確實厲害,竟然和真人一樣在飛來的暗器之間左躲右閃,一時之間幻象周圍銀光四射。冷月之下,好似兩個人在螢火蟲之下翩翩起舞。
絕一手攬著兩忘,雙眼在暗處緊緊的盯著他們的幻象,待射向他們的幻象的暗器即將落地之時,絕帶著兩忘高高躍起,當那射向幻象的暗器落地那一瞬間,絕的正好雙腳落在大樹的枝幹上,而接觸時所產生的些微聲響,正好被暗器落地的聲音所掩蓋。
絕如此的反覆,每當有暗器落地之時,絕的腳正好就向前邁出一步,與暗器落地之聲配合得絲絲入扣,他的腳步的移動步調在難以立足的樹上還刻意的配合著與暗器的節奏——好像在暗器的鼓點下跳著踢踏舞——此刻怕是朝露騎士團在此埋伏的騎士們縱然有擅長聽風辨位的,一時也難以覺樹上存有異樣。
到了樹上,絕覺樹枝之間的容身之處有些狹小,右臂一振,輕輕巧巧的將兩忘帶到了自己的背後,小聲道:「好孩子,在我的背上抓牢,我們要快些……」
兩忘依言伸出左臂,攬住絕的脖子,才恍然覺,他長這麼大以來,這是第一次被絕背在背後,在這危急關頭卻也不由得心中得意異常。暗暗的期望絕可以在樹上多奔跑一陣,那樣兩忘就可以再多賴在這「風水寶地」上一會兒。
如今的兩忘也算是一位少年了,絕的後背對他來說已經算不上是寬大無比。但不知為何,當兩忘趴在這久違的絕的後背之時,卻覺得這位男子的肩膀能給他擋下這世間的一切的風雨,似乎只要有絕的背膀在他身前,圍追堵截他們的朝露騎士團就算再多上十倍,也不足畏懼。
暗器的聲響越來越密,辟里啪啦,暴雨一般,喧賓奪主的掩蓋了樹葉沙沙作響聲,絕借此機會,加行進。
兩忘一邊在他義父的背後享受這美妙的時刻,一邊偷眼觀看樹下的蜃所製造的幻象,一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在兩忘漸行漸遠的眼中,那些樹下包圍著他和絕幻象的朝露騎士們,竟有接近一百餘號人。這些伏兵且不說絕和兩忘能不能料理得了,若與其針鋒相對,就算一招一個將之拿下,所耗費的時間,怕也足夠後面的那些追兵趕了上來,心中更加佩服了他的義父絕的果斷。
在樹林中包圍絕和兩忘幻象的朝露騎士團的騎士們,一時沒有看出幻象的破綻,卻也焦躁異常,這幻象翻轉進退快若閃電,招呼在他們身邊的暗器和兵器總是間不容之間,擦著他們的身子而過,前帝國騎士團的螭虎將軍手臂受傷,拖著一位少年,還有這般應變,簡直視他們這群朝露騎士團如無物。
其實蜃幻術所成的幻象雖說外觀上惟妙惟肖,但沒有質地的幻影在草地上翻轉躲閃,落腳之處的所踩在的長草的高低變化,還有輾轉騰挪之際,週身氣流的些許改變,雖說蜃也用幻象順帶著照料了一些——相當於打個升級補丁——但細心觀察的話,畢竟和真實的存在著差別;而且絕帶著兩忘的幻象,躲閃得雖說飛快巧妙,但卻沒有一式進行反擊,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奈何絕當年在神聖帝國的名頭太過於響亮,圍攻他幻象的朝露騎士們還以為這位螭虎將軍在耍弄他們,一時沒有想到其餘的方面。其實別說蜃的幻術精妙,蠱惑人心的伎倆高明;就算此刻蜃將絕的幻象變作三頭六臂,身高三丈有餘,頭上生角,口中噴火,眼光石化對手,這群朝露騎士們在絕這位地劫者的威名之下,怕也會認為這也是這位將軍的獨門古怪招式——心理陰影太大了。
——雖說名聲是種負累,但絕那極惡的名望,此刻連他的對手們都受到了「連累」。
在樹林中負責埋伏的兩位朝露騎士團的百夫長,眼見這一陣子,刀來槍往的向絕和兩忘週身招呼了成千上萬下——就算他們圍攻的乃是一隻蒼蠅,此刻怕也得被分屍了——而這一大一小如今竟然連一片衣服都未曾被沾到——團長道施拉格本來算計,在樹林之中行動不便,將遠程的暗器盡數交予這群伏兵,如今幾乎用了個通透,卻全部打了水漂——如此下去顏面何存。
這兩位百夫長看著刀叢之中翩翩起舞的絕和兩忘,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偷偷的在各自身後的包裹抽出一個長形物事,在透過斑駁的樹葉的冷月之下閃爍著惡毒的光彩。
在絕身後左側的那位百夫長,取出的乃是一支幅面極為寬闊的弩,幾乎像一個四方形,看樣子十分的沉重,這弩卻有個漂亮的名號,叫做雀屏弩,乃是改造自東方帝國的諸葛弩,雖說不能連,但每次單都可以射出一十八支弩箭,宛若孔雀開屏一般,被這支弩正面射擊之人,除非能化作煙霧遁去,幾乎別無其他躲閃的方法。
而在絕身後右邊的那位百夫長,取出的則是一支黑乎乎的圓筒,咋一看去,好像一節炮筒一般,外形雖說粗糙,名字卻也雅致,曰為百花筒,內藏三十六支追魂針,當按動圓筒後面的機括,筒內的飛針如夏初的百花一般,一起綻放,中者必成一馬蜂窩。
這兩件傢伙事兒若不是射程稍微有些近,且填裝調配比較花費時間,操作還需要一定的水平的話,之前在墓地之中,怕是便早就會用來招呼絕和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