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巴卡斯這招果然歹毒,哪怕絕現在再年輕十幾歲,就算絕如今不是身中劇毒,他也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無論黑龍巴卡斯怎樣的威脅,怕是對於絕而言,也如石沉大海一般,不見成效
但當涉及到了這群與絕多年出生入死的弟兄們之時,絕就沒那樣的果敢灑脫了。
絕看著聚在自己週身那群生死兄弟,一個個的渾身是血,全部掛綵,想起了多年戎馬生涯中的點點滴滴……如果沒有這些弟兄們,他根本就活不到現在;如果沒有這些兄弟,他哪怕僥倖活到了現在,自己一個人形單影隻,又和草木有何分別。儘管絕平時冷冷清清,飛揚跋扈,但這群兄弟,卻是他的全部。雖然在戰場上兵不厭詐,絕也叫不准老奸巨猾的黑龍巴卡斯會不會食言,但這群兄弟,就算能多活個一時三刻,也勝過馬上死了。
「入谷之後,我已一無所有,除了……這群對我不離不棄的兄弟們和我那孩兒色兒……色兒現在離去了……『大斧』加斯也走了……兄弟們若是再有個閃失,那樣我還有什麼意思……」
「兄弟們,對不起了,我不能和你們同生共死了……我只能做到一半……同生獨死……」絕心中暗暗苦笑。
絕表情平靜,不露一絲哀傷,看了周圍騎士們一眼,雖然他看每一個人都僅花了很短的時間,但這每一眼卻又看得是那樣的仔細,他要把生命中最貴重的事物,牢牢的記在心中。
雖然絕不動聲色,但生死與共數十年的將軍所想,下面的弟兄們卻又如何猜測不到。
「絕大人,我操你祖宗!」「刀疤」李一聲怒罵,卻帶著哭腔。
「你他媽的想自己死,當我們這群兄弟是王八犢子麼!這麼多年了,老規矩,一起死!」
「大人,我們再並肩作戰一回!」「歪嘴」索羅斯在絕的身後叫罵道:
「黑龍巴卡斯那張豬催巴兒的嘴,比我的還歪,我拉的屎都比它說的話香!它的話要能當真,神聖帝國的聖旨就沒有老百姓偷偷拿回家去擦**了!」(註:催巴兒,土話,指膀胱。)
「絕哥哥」莉莉絲粉臉帶恨,尖聲尖氣的道:
「人家和你廝守這麼多年,不是圖你的婆婆媽媽,是因為人家看好你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不要讓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好青春和你白白鬼混了……」
絕身邊這些傷痕纍纍的騎士們,此刻人聲鼎沸,雖然很多是粗口、髒話和抱怨話,但那拳拳誠意讓潛伏在近處的兩忘熱血沸騰,涕淚橫飛,就連絕的眼眶也微微紅。
一旁的「銀狐」文軍師,伸手按在絕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道:「大人,請恕小人直言……人都會死,我們每個人都逃不了那一時三刻,若離小姐她也會死……少主也早晚有那一天……你若這麼忍氣吞聲,不顧兄弟心意的死了,在那個世界也沒臉見他們……大人你這一生文某佩服的五體投地,不要在死前,讓我們大伙,讓少主和若離蒙羞!」
一提到若離和自己的義子色兒,一個是自己今生的摯愛;一個是最珍貴的希望,絕霎時間只覺一股熱流在胸中激盪,那之前憂傷躊躇的眼神——此刻雖然他身上連傷帶毒——卻出兩道寒光。
死也罷,活也罷,生命太短,生當盡歡,死亦當無憾!
絕一聲長嘯,在鼎沸人聲中,嘯聲如佼佼巨龍,直衝天際。
「你們都吵什麼!」絕對身邊的兄弟們大喝:
「你們這群兔崽子,怕我甩了你們自己獨自去死,做你們他媽的清秋大夢!」
絕此刻身體以不復往日霸道,緩了一口氣方道:
「剛才……我一口濃痰卡在嗓子眼裡,喘不上來氣了……我順順氣兒不行麼!弟兄們,我們生死與共!謝謝你們……」最後四個字幾不可聞。
看到義父扯了又一個爛謊,兩忘心中又高興,又悲傷,又無奈——義父他還是那樣!
「絕大人,以老夫多年經驗,你剛才恐怕不是憋痰,老臉雪白,情緒波動,怕是腎炎哪!可不要諱疾忌醫……」下面的騎士看到他們的將軍端正了「人生觀」,無比高興,也借這個機會對其進行進一步的「教育」。
「就沖剛才絕大人巴巴出『謝謝你們』這句反常的,不是兄弟該說的話,就是一個很值得警惕的現象……怕是腎虛先兆……」
「別冤枉咱家絕哥哥,人家是醫生,人家說得準,人家的漢子一點兒也不虛,只是這段有點兒過度了……」
黑龍巴卡斯一隻獨眼,冷冷的打量,下面這群「醜態百出」的螻蟻,活了數萬年,巴卡斯還是不能明白,這群螻蟻在它眼中,不過是身子強壯點兒,作戰經驗豐富點兒,為何到了生死關頭,為了一個承諾,為了一種**上根本就無法感知的滿足感,竟然捨生忘死,難道作為生命,真的有比活著還重要的事物麼?
黑龍巴卡斯永遠也想不明白的,因為它不是人,不是那群可悲而又可愛的,可恨而又可敬的,脆弱而又不可摧毀的人……
「可悲的螻蟻,你們失去了最後一次活著的機會,這是你們自己的冥頑所作的選擇,化成灰燼後再去懺悔吧!」
「巴卡斯,你的廢話太多了!」絕仰頭直視,滿臉不屑,隨即大喝道:「我等騎士團堂堂男兒,有死而已!豈可聽命於你這獨眼爬蟲,今天我們就拚個魚死網破!」
「大媽,我只有一句話……」絕短刀直指巴卡斯,一臉肅容。
「螻蟻,你還有何遺言?」
「大媽,你不如找個乾爽的角落,用泥巴堵住嘴和鼻孔,憋一口氣兒,噴一把火把自己燒死算了!」
聽完絕的「遺言」,黑龍巴卡斯確實憋了一肚子火,但這把火它不是用來「**」的,而是要將眼前這群螻蟻,盡數化為飛灰。
黑龍巴卡斯獨眼出血紅色異光,巨大的黑色飛翼忽閃忽閃,扇的周圍飛沙走石,攪得四下的的土著們衣紛飛,呼吸不暢,立足不穩;同時,黑龍巴卡斯,鼻孔冒著黑煙,肚子和嘴巴子憋得鼓鼓的,弓腰向後,一口巨龍火球,在它那巨大的嘴中「含苞待放」。
此乃黑龍巴卡斯的殺手鑭,世間稱之為黑之地獄二重奏——黑龍巴卡斯先飛到低空,噴出一記巨龍火球,再接一個空中俯衝——黑龍巴卡斯這個套路下來,下面的騎士們怕是要死傷一片……
豈料「歪嘴」索羅斯一句不鹹不淡的風涼話,差點讓興沖沖的黑龍巴卡斯,那蓄勢待的巨龍火球,在它的大嘴中提前「走火」。
「二十多年了……還他媽的老套路,讓飯粒兒站著尿尿都比這有看頭多了!」
而此刻,口中叼著「打扮」成糞球子的蜮,「擬態」成為墳包的偽裝大師——飯粒兒,正在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向絕移動。聽到了雙方生死時刻,冷不丁的提到它的大名,以為漏了形跡,一泡尿確實嚇得差點兒失禁。
哪怕絕的身子不受傷,黑龍巴卡斯的這一必殺套路,絕怕是也不能正面攔截,百年來,恐怕只有當年的天劫者,或許能將這一擊半途中斷,可是,一句還有些稚氣未脫的聲音卻在此刻創造了「奇跡」。
「獨眼龍,十多年沒見了,你越來越不成話了……你是不是歲數活在狗身上了!」
一個紅少年,手執短刀人間,立於黑龍巴卡斯身前,正是兩忘。
黑龍巴卡斯活了數萬年,且背負極惡之龍的「虛名」,想與世無爭的消停幾天,在兩忘谷封印之前,簡直就是幻想,無數的名震一方的高手,多年以前曾浩浩蕩蕩,前赴後繼的前來屠龍——雖然九成九以上成了黑龍巴卡斯不敗神話中的「某某高手」——可以說黑龍巴卡斯這輩子殺了高手比看到的蒼蠅還多。
眾多高手中,沒有一個,能讓黑龍巴卡斯留下印象——假設有朝一日黑龍巴卡斯下了地獄,那些死在它爪牙之下的高手若是對它怒目而視,黑龍巴卡斯心中恐怕還會犯嘀咕:「怎麼這麼殺氣騰騰的看著我,我認識你嗎我……」
——除了它面前這位將死之時,依舊不可一世的地劫者,和這位讓黑龍巴卡斯刻骨銘心的紅少年。特別是這位紅少年,這毀目之恨的紅少年!
甫一聽到,這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聲音,黑龍巴卡斯瞬間收回殺招,心中其他的念頭此刻已全數摒除。黑龍巴卡斯現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讓這紅少年死,讓這紅少年淒慘的死,能有多慘就有多慘!
同時聽到這一聲音的絕,也宛若身在夢中,看著兩忘的身影,驚喜與擔憂交錯。在死前能看到自己的義兒,看見自己這一生希望的延續,確是意想不到的意外之喜;但這生死關頭,自己的義兒貿然出現,怕也是於事無補,不過白白搭上一條年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