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這鵝黃色的毛球動來動去,卻對地上的流淌著的有劇毒的魁山魈的體液,竟然一點兒也不忌憚,在毒液中滾來滾去,猶如在玩水一般
「真可愛!」兩忘瞪大了眼睛,盯著這渾圓的小傢伙,情不自禁的讚歎道。
這鵝黃色毛球直徑約有一尺,毛茸茸的分不清哪處是頭,哪處是尾,直至忽然間毛球上閃爍起兩道光來,兩忘才現這毛球還有一對水汪汪的,圓溜溜的大眼睛。蜃的眼睛已經夠大了,但這小東西的眼睛似乎比蜃的還要大上兩圈,晶瑩剔透,好似鑲嵌在毛球上的兩粒寶石。一陣風吹過,這毛球上鵝黃色的毛隨風擺動,若隱若現的露出了它那細白的皮膚,很是討人喜歡。
兩忘忍不住想要伸出手來,去摸一摸這可愛的鵝黃色小毛球,卻聽蜃叫道:「小心,這就是蜮!」
看著眼前的這個毛茸茸的小傢伙,兩忘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蜃所說的,只聽蜃冷冷的道:「越是劇毒的事物,越是美麗可愛,我若是想的話,會變化得比它可愛百倍……」
「你現在就比這玩意兒可愛幾萬倍!」兩忘一邊向蜃大獻慇勤,一邊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劇毒妖物,心中卻在暗暗的愁。
光是之前那位蜮所寄宿的魁山魈就已經把兩忘這一眾人攪得人仰狼翻,差點兒全軍覆沒,更何況這位大名鼎鼎的正主兒。
當年莉莉絲給兩忘講解天下之奇毒之時,推的即是龍棘和蝕影沙(即蜮所噴出來的毒砂)等。相傳蜮遊走於世間各處,在劇毒濃重之地,總可見其身影。
蜮吸食百毒,以此為生。吸入它體內的百毒之中,一小部分用於護身,而其中大部分則在其體內煉化,生成蝕影沙。這蝕影沙看似一縷輕薄黃沙,無聲無息,不引人注意。但活物的影子,一旦粘到此物,即刻中毒,且微量的蝕影沙即可致命,相當之霸道——就連醫道深湛的莉莉絲都為之談之色變。好在蜮乃是世間稀少的異種,獨一無二,總算還並未為害過甚。
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由於蜮的含沙射影陰險詭異,令人防不勝防,故而含沙射影也用來比喻世間的小人之卑鄙險惡——這個說法,對蜮確實是有些太過於「褒獎」了。兩面三刀,反覆無常的卑鄙小人,在這世間,往往是無敵的……
但關於蜮的外形,卻又是眾說不一。有的說蜮的外表巨大,有如一位高大的壯漢;還有的說,蜮的外表出奇的醜惡,好像一塊腐爛變質的朽木;還有的說蜮的外表甚是嚇人,是一隻百爪,硬殼,身上生滿倒刺的怪蟲……但兩忘未曾想到,這位劇毒魔物的廬山真面目竟然是這般模樣。
兩忘這才明白了,為何這粗笨的魁山魈會使用含沙射影這等玄妙的手段,原來是寄宿在它的體內的蜮在作祟;而魁山魈之所以刀槍不入,怕也是這位蜮將自己的毒素輸送到魁山魈的渾身各處,從而使魁山魈的皮肉,如兩忘的叔叔伯伯所講過們的「毒煉」一般的鋼筋鐵骨;而魁山魈的「頭頂藏刀」,石碑做假腿,怕也是它體內的這位無情的「房客」慫恿著「房東」所幹的好事……(毒煉,乃是過去東方帝國武道——特別是體術——的一種外門修習方法,修習者將自己的肉身,一般是雙手,浸泡在毒液之中,緩緩的令毒液向自己的身體運行,當毒液在修習者體內運行了一定的時刻之後,再用內息將毒液緩緩的逼出體外,如是的反覆運行,被毒液侵染的部位,慢慢的其組織和構成會產生變化,堅硬如鐵,少數的習練方法還可令修習者進行毒煉的部位具有毒性。而有些邪教之中,亦使用相的似手段,將人的全身浸泡在劇毒之中,使之成為藥人,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想起一向雅致嫻靜的「白色蛇夫」莉莉絲,當講述蜮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危害之時,宛若一個老媽子,告訴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天黑之後千萬不要一個人外出一般。兩忘看著眼前的這可愛的鵝黃色毛球,心中不禁開始毛。那之前蜮的那種種的討人喜歡,此刻看在兩忘的眼中,就好像陰司之中的無常們,招搖無忌的,花花綠綠的,催魂奪魄的索命招牌。
可憐的蜮由於世上種種的「不虞之譽」,在兩忘心中由可愛的毛茸茸小動物,「失寵」得變成了球形殺人毛毛蟲……
兩忘心道:「既然這蜮含有劇毒,怕是不能直接用手抓了。」暗暗將內息集中於斷臂處,控制盤古之歎息化成的巨大右爪,緩緩的向蜮抓去。
可惜由於兩忘剛經歷與魁山魈的生死惡鬥,渾身幾近脫力,而且還由於心中害怕,那只盤古之歎息化成的巨大右爪,說什麼也抬不起來……
看著眼前這紅毛小子束手無策,蜮異常的得意,圓溜溜的大眼睛瞪著兩忘,渾身鵝黃色的絨毛根根豎立,一副「你碰老子看看」的神態。
兩忘一籌莫展之際,一聲怨氣沖天的狼嚎自蜮的後方傳來,口吞臭肉之仇,食土「解毒」只恨,飯粒兒鼻孔噴著墳頭土,一臉晦氣的衝向這「鵝黃色毛小畜生」(飯粒兒那存儲空間有限的大腦,已經忘記了它也被叫過「白毛小畜生」)。
飯粒兒右爪橫掃,滿腔怒火,化為一記大腦瓢(小孩子打架的時候常用的招式,乃是用巴掌抽對方的後腦脖頸處,很危險,好孩子千萬不要學!),拍在蜮的腦袋瓜上,將這個不可一世的劇毒妖物打翻在地。(蜮的形狀比較奇特,所謂的腦袋瓜,是飯粒兒以自己的標準定義的。)
得理不饒人,飯粒兒一路小跑追了上去,高高躍起,接了一招「穿心刺」——凌空一記大飛腳——將蜮咕嚕咕嚕的踹得如皮球般,滿地打滾。
「飯粒兒,小心哪!」兩忘擔心蜮含有劇毒,慌忙的提醒。卻見飯粒兒混若無事一般,急急忙忙的衝向蜮,後腿一抬,將蜮凌空挑起,學著人類流氓般,撲的一口唾沫,啐在自己一對前爪上,在蜮還未落地之際,一聲呼嘯(其實就是汪汪叫),一對前爪齊出,瞬間上打雪花蓋頂,中打黑虎掏心,下打老樹盤根,上中下三段,三招齊出,招呼在了這鵝黃色的,毛茸茸的,此刻卻有點兒可憐的蜮的圓團團的身子上。
飯粒兒自小與兩忘一起長大,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玩樂,一起討人嫌……當兩忘修煉技藝之時,飯粒兒也一直陪伴在它的小主人左右——有的說法稱,這是飯粒兒為了跟兩忘混口中午飯吃——是以多年以來,飯粒兒身為一條狼,但它那犬科本應擅長的咬、抓、撲、撕,習練得只是馬馬虎虎,反倒是兩腿站立的人類招式卻耍的有模有樣……關於飯粒兒這種捨本逐末的行為,騎士們猜測種種,有的認為飯粒兒頗具靈性,對人類幾千年沉澱下來的技擊之術,興趣濃厚,是以孜孜不倦的學習;也有的說飯粒兒這是為了充實自己,好讓自己在每次喝酒之時,能有更加出色的才藝表演,進而可以混得到更多的酒喝,才如此勤學苦練;也有人說,這乃是「銀狐」文軍師深謀遠慮,刻意的讓飯粒兒學習這些技巧,怕將來兩忘出谷之後,倘若沒有謀生的手段,當生計困難之時,可以讓飯粒兒街頭賣藝,來養活主人……
兩忘驚喜的現,飯粒兒打來打去,不但沒有一點兒中毒跡象,反而還愈的生龍活虎,兩隻狼眼炯炯光,呼吸順暢,再多打幾下似乎連困擾它多年的羅圈腿都能痊癒……
「一物降一物……」只聽蜃在兩忘的身側幽幽的感慨。原來,這蜮雖為劇毒之物,尋常人物都不能近身,怎奈飯粒兒如今乃是暗之風使,為滅世之狼芬裡爾的碎散魂魄中的那些「黑暗的恣意怒風」——即風元素——由於沾染上了滅世之蛇尤蒙岡多口中的劇毒,沒能消解的那部分融合而成,這條白色的巨狼屬性乃是為風。
雖說毒屬性在神聖帝國的事典中被定義為衍生屬性或者外道屬性,但不論將之劃入何等範疇,毒屬性都是被風屬性完全的克制。之前若不是蜮寄宿於魁山魈,毒煉了魁山魈的血肉肌骨,令其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話,早就被飯粒兒手(爪)到擒來了。這個蜮本身,無論多強,在飯粒兒面前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飯粒兒雖說是個畜生,它那臭不要臉的名頭,在兩忘谷的騎士之中卻也流傳甚廣,每天除了陪伴兩忘之外,無所事事,混吃混喝。但騎士們都看在它那小主人的「三分薄面」上,卻也不曾虧待過它,好酒好肉沒有間斷過。又饞又懶的飯粒兒幾時曾吃過魁山魈的這種臭肉,還吸了一肚子墳頭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