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忘似乎看到了一條通天大路在眼前,一本萬利,人畜無害,何樂而不為!他理所當然的道:「絕,那我們就按照這個沒有危害的方法來練吧.」
絕看著兩忘那滿臉無邪,一絲苦笑,心中暗暗歎息:「色兒還是孩子,根本就不瞭解生命是何其短暫。別說幾百年,哪怕再過個幾十年,我們這些人,還能有幾個依舊在他的身邊,能活到那個時候……」
「色兒,人活不了那麼長時間的……」絕笑著道:「況且,活著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之所以說我這刀法是邪道,不單單是刀法不重修養心性,有去無回,不留餘地,最主要的是這刀法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了死神,是對生命的不敬。」
「世間種種原理,在關於生死這件事上,見仁見智,各不相同。有的說法認為生命短暫,而死亡才是真正的永恆;也有的說法認為活著才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而死卻是一切湮滅,化為虛無……」
「但生死之間,那短短的一眨眼時間,卻是十分的奇妙。有的人久病不起,但是在死前一刻,卻能下床行走;有的人一生渾渾噩噩,但是在他死前瞬間,他那一生之中,種種經歷,或大或小——有的他根本就沒有了印象——卻一件一件的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他眼前;有的人畢生虔誠的信神,但終其一生,卻難見到一絲神跡,卻在嚥氣之前,忽然覺,諸神降臨在他身側……這些現象,在過去的東方帝國,叫做迴光返照;而在神聖帝國,則謂之死神的恩賜。」
「我的刀法,便是人為的達到生死之境的這一刻,在這一息間,覺醒妙悟,將所謂的『回光』或是『死神的恩賜』化入刀中,一刀出手,諸神難留。」
看著兩忘那似懂非懂的滿臉茫然,絕輕輕的笑道:「這些道理,以後你慢慢的就會明白。」
「對了,色兒,你知道麼,當年在谷外,我的敵人們曾為這刀法,起了個名字,儘管他們送予我的名聲多數都飽含怨毒……呵呵,這也是無可奈何,總不能我弄得赤地千里,白骨連天,還讓人尊稱我為偉大的某某吧——我又不是神聖帝國的政客——但這刀法的名字,卻還說得過去,叫做……」
正說話間,一陣劇烈的震動,自遠方傳來,黑夜之中的大地似乎也被這震動攪得忽明忽暗,一個巨大的黑影怒吼著,向著絕和兩忘奔來。
來者正是鏖牛,一對巨大的眼睛通紅透亮,黑暗中閃爍著血一般的色彩;兩角巨大,竟比古斯塔夫的大腿還要粗上幾圈;鏖牛的鼻孔噴著粗氣,將它奔襲之時激起的煙塵,吹得在空中翻了好幾個翻——看這老夥計的架勢,怕是方纔正在圓月之下,與某個鏖牛女士卿卿我我,興致濃蜜之際,被這群臭不要臉的妖僕撞了個正著,且這群不通事理的,金屬心腸的妖僕們,沒有再給鏖牛先生「一點點的時間」,就壞了其終身大事……多少年的「積蓄」,最後也沒有付出,徹底的功虧一簣……
「鏖牛爸爸,鏖牛媽媽,孩兒不孝啊!您二老來年開春,怕是看不到孫子了……」——鏖牛一腔的柔情此刻化作沖天的怨氣,哪怕現在它的眼前是一座山,也會被它撞個窟窿。
在所有有據可考的記載中,鏖牛,特別是憤怒的鏖牛,為所有草食動物中,最為凶暴的;其總體實力,僅在須彌象之下。在人類與獸魔族的戰爭之中,鏖牛常被用於衝擊城門,尺餘厚的城門,也經受不住這夥計的反覆衝撞。若非在兩忘谷之外,此物種甚為稀有,恐怕人類與獸魔族的城門,還要加厚不少。
兩忘自從融合了盤古之歎息,開始抽時間和叔叔伯伯們學習打獵,也曾被這群騎士們反覆告誡:若是獨自一人,萬萬不可向這主兒下手,否則輕則重傷,重則遊魂於荒野……
被壞了好事的鏖牛本想找那些「道德極其敗壞」的金屬惡棍們討回公道,但追了半天,現這群光鮮的金屬人不見了蹤影。這時,它看到了絕站在不遠處。
「小子,換了套比較大眾的衣服我就不認識你了麼……就算認錯了也是你長得倒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鏖牛如一架巨型的戰車,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的原則,氣勢洶洶的向絕衝來——鏖牛自己也不知道,其實這一切,絕確是始作俑者……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
……鏖牛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看著不斷逼近的鏖牛,兩忘呼吸急促,小臉白,絕左手使巧勁一甩,將兩忘和飯粒兒輕輕扔向遠處,穩穩當當的落在地上。絕笑道:「色兒莫慌,注意看我出刀。」
絕持刀而立——冷峻的刀,冷峻的臉,冷峻的月色——面向著迎面狂奔而至的鏖牛,口中淬道:「來吧,下酒菜。」
一輪刀光劃過,如流水,如光陰,如情人輕蹙的娥眉,如生命中不曾老去的年華,如等待她時不曾止歇的雪,如她離開那天不期而至的雨,如暗無天日時那不曾妥協的笑意,如玉樓金闕中那難以覺的歎息——刀法雖為魔道,但刀意卻美得芳華絕代,傾城傾國。
伴隨著刀光劃過,鏖牛以絕手中的刀為中線,如農家剪紙般,自頭頂向兩邊分開,一分為二,分別向斜前方兩側奔跑,血灑滿地,奔跑了幾步之後,終於失衡倒地。
伴著絕的一聲歎息,遮月的烏雲悄悄散去,這烏雲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彷彿是那月亮的遮醜簾幕一般。似乎連天上的月亮也知道,此刀一出,天上人間,連皎皎明月,亦難以媲美。
蔽履怎登堂
路遠難還鄉
醉臥城頭雪
醒吻初曉霜
癡嗔凝薄刃
一刀世無雙
奈何相思苦
盡折男兒狂
「此刀法,對手們稱之為無雙,一刀魂離,平生無雙。此刀法殺人制敵,向不使第二式。」絕淡淡的對兩忘道。
「絕,我能學會麼?」兩忘患得患失的問道——絕那刀光起落的一剎那,兩忘恍然間,彷彿看到了神。
「只要你想,只要我活著,就能!」
「謝謝你,絕!」
「只是天意而已」絕笑道。
「第一,你年紀還小,於生死的執著並不像大人那麼分明,一個人越長大,就越接近死亡,『死』這件事在他的心中就越的清晰,進而他心中對死的恐懼和排斥就反而更嚴重。你年紀還小,死在你心中尚屬懵懵懂懂,反而更加容易進入生死之境;」
「第二,你我相識,畢竟是有緣,況且當日後你出了兩忘谷,身上若是背負著盤古之歎息,還沒有震懾敵寇的手段,怕是寸步難行,故而可說這無雙刀法,你不得不學……」
「第三……哦,沒有第三了,破嘴習慣了……」
不是沒有第三,只是絕沒有說出口。無雙刀法殺人不使第二式,極傷天和,若傳授與人,必損陽壽;況且此刀法威力驚神,魔性深重,一刀使出,若是不見血,必反噬出刀者,損傷極重,絕日後每下傳授刀法,都相當於重擊自己一下——畢竟絕不可能每次出刀之時,都在身邊準備上百個活物。
這世上平平凡凡的招式,擁有者都不願意傳授,更何況這種即損陽壽,又傷及自身的刀法。
可是世間之事,總要有些「蠢人」來做,全是「聰明人」的世道,怕不是人間。
「絕,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刀法的!等我學會了,我會給你切鏖牛下酒的!」兩忘歡聲道。
「一言為定。」絕頓了一頓,肅聲道,「色兒,當初你剛到兩忘谷時,琵琶骨貫穿,經脈不通,而且還斷了一臂,你都活了下來……」
「雖說這是大家照顧你,但最主要的還是靠你自己,因為,是你自己想要活著……從今以後,在你學習無雙刀法之時,或者是以後任何時候,你都要像那時候那樣……就如神聖帝國的那句俗語『天助自助者』,你要切記……」
「無論何時,永遠不要放棄,努力的,好好的活著……」
「好的!絕,你說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記住我剛才說的就好……有些事情,還是忘記了比較好……不說了,早點休息吧。」
絕之前的那番話,雖然包含感慨,但並非單純的有感而。
這無雙刀法,不單只是威力霸道,殺性極重,踏入魔道;而練刀法的原理,乃是在生死關頭獲得力量,也遠非正統;就連刀法的修煉過程,也是「魔味十足」。
世間大多的技藝,不論是體術,兵器,魔法,巫術還是邪術等等,多是先易後難,越到後來,進境越慢,修習越辛苦。
也有少數的技藝,先難後易,第一關最是難過,或者要求特殊的血統,或者要求修習者在習練之前,就已先達到一定的程度,但突破難關後,繼續修習,就如履平地一般。(筆者打個不太貼切的比方,就是在起點寫書,這「第一關」被人賞識,創下知名度,真他娘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