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哎,你幹什麼去?」
「好容易遇上個打架的,不看浪費。走過路過不能錯過,能學兩招那最好,瞧個熱鬧也行。」
王雄腦子是有點容易熱,城府不深,但如今日這般當眾怒的事情還是很少生的,紅衣今天觸犯了他的底線,面子。雄霸一方的人物哪個不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紅衣所作所為不亞於當街給他兩巴掌。王雄不動手才怪,傳出去就是軟弱。他丟不起那個人!
「磕頭認錯!」聲若驚雷,千人震動。
王天露出難看的笑容,紅衣服的小子你完了,敢傷本少爺,哼!
「不用不用,呵呵,不用那麼隆重,本公子受不起。」紅衣打個哈哈擺手道。
「哼!」王雄冷哼一聲,「敢作就要敢當,把我兒子放了當街磕一千個響頭,興許我的怒火會平息饒你一命。」
搞得跟紅衣在求他一樣,紅衣不怒不火,面對一頭狂暴的狼不該講道理。獅子,只有一頭獅子,比狼強壯數倍的野獸,才能制服它,壓住將興的風雨。
「啊!」紅衣手下一用力,劈里啪啦摔倒一大片,王天和他的下人慘叫不斷,「爹!救命啊!」
王雄頭頂的怒火噌再次躥上一尺,兒子被人像畜生一樣玩弄,溪落,臉色漲得通紅,手指噶崩崩響。
「找死!」
紅衣哪管他的臉色,王雄氣成豬頭跟他紅衣有毛關係,死了最好,省事。輕笑一聲,說:「呵呵,三百萬兩銀子,少一兩他身上就留下一兩肉。」紅衣說得很輕,好像在說一件事毫不相干的事,人命就是銀子,三百萬兩一條命,一兩銀子一兩肉。大街上人聽得心驚不已,少個百八十兩的話這人還能要嗎?留胳膊還有命在,萬一這主兒心一恨把腦袋給留下小命兒不完了?
有人心驚,有人樂。早有人認出王雄,關東熊也有栽的一天呀!
有江湖的人就有仇恨,王雄短短十數年崛起於關東,多少好漢的鮮血沾於他手?可恨沒有實力找他晦氣,這個年輕人是誰?不想活了?有勇氣,可惜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只要能活過今天必定名聲大噪。好漢們議論紛紛,不少人為不知名的年輕人擔憂,估計是初出江湖不知深淺。
王雄終是沒有動起手來,被身邊謀士奮力按住。
羽扇綸巾,一個青衣秀士,安撫好王雄後冷眼觀瞧紅衣,換成個毛頭小子必定心裡虛,氣勢上弱下來。紅衣確才出道,春水可是殺手,殺人何時眨眼,目光只有冷冽。
「嘶……」秀士倒吸口冷氣,可怕,冷酷,血腥,這是紅衣給秀士的第一印象。
「在下張揚,不知兄台高姓大名。」秀士一抱拳收拾剛剛的陰冷,滿面如春風道。
紅衣也不好打笑臉人,面皮動一下,「紅衣。」乾脆簡單。
「今日堵在街上難免有傷風化,我等是來給毛盟主拜壽,不如看在盟主的面子換個地方如何?」
「換個地方?」事情已經鬧大,他們不好當眾以勢欺人,換個人少的地方就是另一說,弄死紅衣都沒人說理的地兒。「去哪兒?不如讓盟主給評評理?」
張揚想的正是毛家,憑著毛家於王家的關係在毛家找個僻靜地兒弄死一了百了。
「要糟!」紅衣一張嘴張揚就知道事情沒想的那麼簡單。紅衣跟毛家有關係,雖然不知道具體關係,但從他從容淡定的表現看他們交情匪淺,別雞沒偷到反惹一身的騷。
「你奸詐恥!」王天大叫一聲,然後立刻向後縮半步擔心再次被虐待,望一眼王雄和張揚鼓足勇氣低聲道:「他,他是毛家堡的人。」
張揚心裡咯登一下,奸詐啊,幸好沒有一時嘴快答應下來,在毛家堡殺毛家堡的人就算毛家嘴上不說什麼,毛家跟王家心裡也會打上一個難解的結。
「紅衣小子,你夠恥!」
紅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淡淡說了一句什麼,整句話只有紅衣自己知道是什麼,張揚只模糊聽到「一兩肉」三個字,眉頭大皺。
「小子你說什麼?沒吃飯嗎?」王雄大喝,事關他兒子當然事事上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兒子缺胳膊少腿兒,到時後悔晚矣。
「明天天亮前本公子見不到三百萬兩銀票,你們就去那邊找王少爺吧。」
「爹!救命啊!」王天鼻涕淚水一起下來,整個人撲到地上,使勁拽著繩子朝王雄爬去。鼻涕淚水混合地面的塵土把一個翩翩公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果不是能從泥土之下看出衣料的質地誰不把他當成個瘋子?「那邊」這個詞語不是他的專用語嗎?今天被別人用在自己身上,只有今時今日他才體會到「那邊」離這邊有多近。真去了那邊別說他老子是關東熊,就是武林盟主都沒半個辦法。所以,他怕,怕得要死,不,是怕死。
「住嘴!」外人已經把王雄氣得半死,恨不得此刻把紅衣撕扒撕扒給吃了,兒子還在這個時候添亂,這不是存心丟他老子的臉嗎?威風關東雄之子居然懦弱如斯!
「兄台到底想怎麼樣?」三百萬兩,不要說擁有,大部分人想都不敢想,紅衣當眾提出要當贖金,不得不讚他一個。張揚的想法是紅衣在藉機炒作,江湖中人哪個不想著如何如何的揚名立萬,紅衣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王雄當了登天的梯子,不掂量掂量自身的份量,說是蚍蜉撼大樹不為過。有志向是好,但把夢想錯當理想就是惡夢的開始。張揚冷眼斜了紅衣一眼,快死的人,再看你一眼,以示憐憫,大街上還有幾個如我這般慈悲。
「錢,一分不能少。」紅衣本沒想跟毛家混太久,得罪一次是得罪,得罪兩次毛家也不會搬出更殘酷的手段。來吧,風雨之前盡力撈取好處。王家,毛家的一個表親而已,如果不是今天遇上,紅衣哪兒想起他去?大小人物如浮雲,過去就過去。既然來了怎麼能放過?放虎歸山它注定會再次伸出獠牙,紅衣的做法便是給它留下足夠的傷,嚴重到它下次張嘴時還疼痛難忍。
三百萬兩,王雄拿不出。不說此刻在名山城他沒那麼多錢,就算有,他會給嗎?
贖金,兩個字不僅僅是錢,對王雄來說更代表了屈辱。這口氣,難嚥!
「小子,我……」話未完,人已去。王雄莽人的外表是他最好的偽裝。
偷襲,兒子在人家手裡,不偷襲沒辦法,一招斃掉紅衣最好,狂妄之人如果沒有狂妄的資本,死便是應有的結果,怨不得人,怪只怪自己學藝不精。
紅衣嘴裡談笑風生,心裡卻比誰都緊張,拳腳眼,打架的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掛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掛的。打一個人紅衣不怕,打不過可以跑。可今天對面站的不是一個,而是許多。江華跟王雄雖說都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王雄卻不是江華能比的,江華可以說是單槍匹馬,王雄雄居關東多年,隨從個個是好手,一個搞不好就會被一群高手群毆。紅衣還沒自信到一個人可以毆一群高手的地步。王雄第一步邁出,紅衣不敢怠慢,左手猛地用力,「啊…」一聲慘叫直擊王雄心間,身形不由一頓。百多斤肉如一片樹葉隨風而動,王天從地面飛入紅衣手中。紅衣左手一張,似鋼筋鐵骨般掐住王的脖子,慘叫聲驟然停止,叫聲來得突然,去得也不慢,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場內的人才知道王天再次遭到虐待。
紅衣左手捏著王的喉嚨還嫌不保險,風流扇「唰」地一聲打開,被當作一把刀架在王的脖子上。
王雄偷襲不成,話卻是說完了,最後一個字是「給」。
「嘖嘖,王雄真英雄啊,一邊說給錢一邊偷襲,在下佩服,本公子就是再長出張臉來也幹不出這等沒羞沒騷的事。」紅衣差點被偷襲,心情不爽,連挖苦帶諷刺嘟嘟囔囔一大堆。
紅衣不爽,王雄更不爽,王雄偷襲本以為最次也能纏住紅衣,隨從趁機救人。沒了人質的紅衣還不是砧板上的肉?不剁死他?誰成想紅衣不接招,直接用王天作擋箭牌,王雄不得不投鼠忌器,隨從更是連動都沒來得及動,計劃便胎死腹中。
「來來來,剛才本公子沒準備好,現在你們再來一次,比比是我的左手快還是右手快,看我先捏碎他的咽喉還是先割掉他的腦袋。」
都是死,有區別嗎?
「你……」王雄指著紅衣的手指氣得抖個不停,論哪個快我兒子的結果都一樣是個死。
張揚一笑,不提剛才生的不愉快,「紅衣公子說笑了,這個比試還是不要了。不如換個別的?我身後這些人都是江湖好手,十八般兵刃樣樣精通,內功外功輕功暗器隨便比。」
「好啊,」張揚都沒料到紅衣答應的如此爽快,幾乎是脫口而出,不過他後面的話又給了他們重重的一錘,我贏一局你們給多少錢?」
錢錢錢,除了錢就沒別的了?這人是掉錢眼裡了還是怎麼了?
張揚摸了一把額頭,擦掉汗水。碰上這麼個主兒,痛苦啊!任你謀士有千般智慧,他只一條便把你按得死死的。便是龍也翻不出什麼大的浪花來,何況不如龍!
就在張揚絞盡腦汁想轍的時候一個甜美但冷漠的女聲從人群之後傳來,「何方狂徒欺我兒子?」
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女人給大伙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來人已經自報家門,王天的母親,王雄達的契機,毛鯤的妹妹。
「敢在名山城欺負我兒子的人你還是第一個,到了下面也足以自傲了。」女人不問青紅皂白,王天受到了傷害,只此一條就給紅衣判了死刑。紅衣右手微微用力,左手放鬆。結果很明顯,當著女人的面在王脖子上放血。一個在她眼中該死的人不僅有勇氣蹦噠,更是明目張膽地傷了她兒子。怒,除了怒還能有什麼表達她的心情?
女人心疼,王天肉疼,再次叫出聲來。
「我必定要你碎屍萬段!」女人咬牙切齒道。
「你們很有夫妻相啊!一個比一個想要本公子的命。」紅衣沖女人淡淡一笑。
聽到「夫妻相」女人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王雄,不過沒有說話。王雄把心思全放在王身上,自然沒注意到女人神色細微的變化。
毛敏兒從三師姐她們嘴裡隱約知道紅衣有麻煩。不過這並不關她的事,紅衣雖然數次出手相救,但因為毛海等人的事她一樣對紅衣沒好感。
直到女人突然接到消息匆匆忙忙下山她才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紅衣的出現令她隱約猜想到的可能變為了現實。毛鯤的壽辰在即,天大的事情都得押後,更別提**。毛敏兒在眾人注視下趴在女人耳邊低語半天,女人臉色一時間數次變化,看著紅衣的眼神冷漠,驚訝,迷惑不定。
女人深深吸一口氣,平復激動的心緒,瞇著眼睛,帶著一絲嚇人的笑容說:「再讓你多活幾天,放人吧。」命令,對紅衣下命令。
紅衣仔細上下打量女人,把她看得渾身不舒服,冷聲道:「還不放人?」
「你沒搞清楚狀況吧?不是本公子求著要放他,是你們在求我放他。三百萬兩銀票一個子兒不能少。」
毛敏兒眼疾手快拉住要暴走的女人,「紅衣,你不要太過分!」要說紅衣不知道王家跟毛家的關係那也罷了,此刻毛敏兒他們一大幫清一色的毛家人在場,紅衣沒半點收斂之色,毛敏兒自覺面子過不去,「他們都是毛家的客人,你也是毛家的人難道要對客人禮?!要置毛家家法於何地?」
紅衣既不顧忌毛敏兒鐵青的臉色,更不回答她,卻說出另一番不少人莫名其妙的話:「你還知道本公子是毛家人?如果你們還是不知悔改三天兩頭要給我送銀子我照收!趕緊給錢,你不會不知道公子沒錢沒辦事的性格吧。」
經過討價還價,紅衣收到五十萬兩銀票和一張二百五十萬的欠條。
風流扇輕抖,如一把鋼刀劃過王天的脖子,更劃過多人的心頭。王天眼睛瞬間瞪圓,不會不守信用要殺我吧?如果不是紅衣用力氣捏著他的脖子肯定早就癱軟在地。
「嗤」一聲輕響,
王天脖子上的褲帶做成的繩索斷開,紅衣左手順勢拍在他的肩膀上,王天整個人如一條死狗被丟在地上。
「下次可不收欠條!」紅衣是語不驚人語不休,什麼氣人說什麼。
檢查完王天的傷勢沒有大礙,王雄一夥人對紅衣怒目而視,「別落在我手裡,否則活剮了你!」
紅衣笑呵呵一拱手:「多謝提醒!」心裡卻在罵,抓本公子?我傻呀,不會跑嗎?等你們動手的時候先找到我再說!
毛敏兒面子被駁,臉色甚是難看,事情好歹是解決了,袖子一甩,「回莊。」
紅衣抬腳回家,一頭扎進房間撲到床上悶頭大睡。累,在馬上顛簸一路,數度與人出手,不累才怪。回家了,不睡幹什麼。紅衣倒不擔心王雄對他下黑手。今天的事情鬧得夠大,不說好漢盡知,明天前名山城估計得有一成人茶餘飯後會談到王雄出醜一事,三百萬兩白銀放哪兒都不是個小數目,即便實際只有五十萬,那也會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王雄不敢在風口浪尖上動手,那樣異於將自己放在火上烤。王雄非但不會害他還會防著有心人動手。所以紅衣敢放心大膽地睡覺。睡覺是紅衣的一大愛好,睡覺的時候人最放鬆,全身上下論是大腦還是肌肉一不輕鬆。殺手太過緊張,時刻不要把自己置於緊張之下,一個眨眼的功夫,生死立見。有生,有死;有緊張,必有放鬆,張馳有度,紅衣的習慣。睡覺不僅是放鬆的方式,也是緩解病痛的手段,時常的頭痛只有睡覺的時候才會讓他忘記痛苦。論原因如何,他現在睡著了。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