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提拉米那採石場角鬥士學校就是天堂。當然這個天堂也是暫時的等到了競技場上殊死搏鬥的時候很多人大概會寧願留在採石場。
角鬥士學校的負責人並不在意我們五個人的訓練(他就是載著我們離開提拉米那的人我還真是失敬得厲害居然把他當做了車伕)。當然這並不奇怪死亡騎士、奇米尼的第一戰士與風之騎士這樣的名頭說出來就已經足夠震懾的了又怎麼可能需要進行那些培養普通鬥士的訓練呢?那些練習連給他們熱身都不夠。
不過我是需要的皮休也在很認真的參加。皮休憋著勁的讓自己強悍起來以期在瘋狂殘酷的角鬥場上存活下來。而我我總得讓自己保住這條小命吧。
萊利爾斯與迪歐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兩個人並不交談但每次眼神的交匯都讓我覺得神神秘秘的好像在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這讓我不是很舒服。迪歐是我的朋友萊利爾斯也是我的朋友。他們是通過我才相識熟悉的。然而現在我卻有種被他們拋棄了的感覺。糟糕透了。哈啞巴迪歐與沉默的萊利爾斯倒真是不錯的一對!
「在幹什麼!」「混蛋抓住他!」
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我一跳讓我被不停轉動的橫木掃到腿骨爬在了地上。機械的跳動讓我走神而失誤又把我拉了回來。疼……
但我顧不上。還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就驚然現皮休正被幾個守衛摁倒在地。他徒勞的掙扎著卻被守衛死死的扳住了四肢一隻腳還踩在他的背上。
「該死的!早就該殺了他!」踩住皮休的守衛咬牙切齒。
皮休的臉緊貼在塵土中嘴巴裡都被塞了沙土。他卻張著嘴大笑紅通通的舌頭拖在泥土裡一半變成了黑色。那空洞的左眼朝著上面比嘴巴笑得還歡暢。
我不覺呻吟皮休又去找那些守衛的麻煩了……
這種鬧劇從我們來到角鬥士學校之後就沒有停止過。連我都覺得這樣的地方對於皮休來說太過寬鬆了才讓他養成了討人嫌的習慣。礦石場的繁重勞動與啪啪作響的皮鞭讓他從來就沒法有餘力去惹衛兵隊長他們。果然安逸是不好的嗎?
「現在就殺了他!」一個守衛一瘸一拐的走過來腳踵還流著血連我都能清楚的看見一圈牙印。他應該慶幸皮休的牙不好否則他的腳就要廢了。
矛被舉了起來瘸腿的守衛惡狠狠的盯著皮休仇恨的要把倒在地上的角鬥士奴隸貫串恨不得把那張笑臉撕下來。
「卡勒」的聲音矛攔腰折斷。
我驚訝的望著突然出現的葉赫奇他背著手站在守衛的面前彷彿剛才出手的人根本不是他。
守衛驚詫的望著矛半天說不出話來。矛桿中間的位置還帶著被捏碎的木茬下半邊掉在地上滾到了一旁。
幾個守衛慌忙的後撤矛頭都對準了葉赫奇卻誰也不敢先動一下。與其說是包圍不如說是防衛每個人的眼中都滿是惶恐。彷彿被矛指著的是自己而不是面前的那個人。
這是當然的如果我的鐵匠錘對著一個一隻手就能把錘子結實的木桿捏碎的人我也會惶恐的。自己的性命想被對方取走實在太容易了。對就是我在面對帝凡赫時候的感覺我想應該是一樣的。
所以不能怪皮休太猖狂他有個呃也許是三個支撐的後台。就算是落在猴子群裡的老虎他也是老虎也許一群猴子可以制約他單個的幾個猴子卻還是不敢輕易去惹。
把皮休從塵土里拉起來葉赫奇踱著步回到自己常待的地方從容的坐下。那是一個陰暗的角落從那裡可以看見整個訓練場隨時掌握裡面生的一切事情。我覺得他就像一條蟄伏的狼在等待著時機。
守衛們噤若寒蟬當然不敢阻止葉赫奇連拍著一身土故意在他們的身邊製造灰塵的皮休都不敢惹。他們清楚的知道如果剛才葉赫奇的手掐住的是他們的脖子那麼現在一定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戰士的力量與度絕不是他們這些普通的守衛可以企及的。在那面前他們與待宰的羔羊無異。
我也終於想起自己還爬在地上於是連忙起身準備繼續與訓練橫木戰鬥。我只是一個鐵匠連皮休的基本軍事訓練都沒有接受過不想出場就死唯一的辦法就是鍛煉。
「寇達身子伏低一些重心再下面一點。」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風仍是風卻彷彿加入了濕氣於是低沉不再自由的飛。
我歎氣認命的聽話。萊利爾斯難道覺得僅憑自己俊俏的一張白皙的臉在膚色古銅的角鬥士中還不夠顯眼嗎?非要坐在上面。當然守衛們也不敢管他就是了。風之騎士的專屬座位是在訓練場柵欄的頂端。我始終沒有想出來他是怎麼上到那上面去的難道是憑借了風的力量?
迪歐拽著皮休到了我的旁邊用手勢指導著皮休的訓練。皮休在最開始的時候是不肯聽從迪歐的直到後來現迪歐確實指導的很對才心悅誠服。他曾經偷偷問過我「迪歐是不是很會打架」我卻沒法給他回答。
迪歐的舉動越來越張揚了。雖然他仍然在裝著啞巴鐵匠可我還是覺得他常常把自己放在容易暴露的境地。這點從在採石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而現在不過是變本加厲。
我歎息這些大人先生們的想法不是我一個「真真正正」的小鐵匠能夠明白的。還是皮休好從來都是簡單的衝動的魯莽的率直的。當然跟著皮休也很鍛煉膽量就是了。
午飯的時候皮休晃晃蕩蕩的出去了一會很快就提著褲子咧嘴回來扁扁的大餅臉花開一樣燦爛。我的心裡一涼拿著飯盆的手都差點不穩。
果然沒多久外面就傳來守衛們嘔吐的聲音和大聲的咒罵。
「你剛才幹什麼去了?」我戰戰兢兢的問皮休。
「撒尿呀。」他給自己盛了一大盆飯用手抓著狼吞虎嚥。
「在哪?」我有不好的預感。
「你覺得呢?」皮休的臉上還沾著食物的殘渣嘴裡塞得滿滿的噴向我。
外面的嘔吐聲更響亮了。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默默的放在桌上再也吃不下去了。儘管知道倒霉的只能是守衛我們的食物是不會有事的。
同樣吃不下去的還有迪歐、葉赫奇與萊利爾斯。他們三個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走到垃圾桶旁邊連飯盆一起丟進去。
「嘖真可惜。」皮休搶過我的碗大口咀嚼津津有味。
「皮休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無奈。
「那就讓他們來好了。」皮休梗著「我還想找他們的麻煩呢!」
「你已經找了。」我的頭疼起來。皮休的挑釁一次比一次厲害這無異於自尋死路。就算每次都被葉赫奇把守衛震懾下去但總有一天守衛會忍受不了的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幹掉。現在就已經是爆邊緣了。
一桶垃圾猛地從皮休腦袋上倒下來幾隻還掛著糠水的木碗掉在地上出「吭吭」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躲開噴濺過來的惡臭的垃圾。皮休傻愣在那裡。
「咚」垃圾桶被丟掉了站在皮休身後的人瞪著我們。他不是守衛。
穿著與我們同樣的角鬥士學校的簡陋的粗布衣服僅僅只是勉強可以蔽體叉著腰站著的他肩膀上虯結著肌肉順著呼吸胸肌一顫一顫的上臂簡直是兩團鋼鐵肉球。他有一頭胡亂翹著的卷不是像皮休一樣疏於打理而是天生如此雖然很短也能看出波浪。沒有哪個角鬥士奴隸不認識他的他是來自卡特蘭的平亞莫整個角鬥士學校的風雲人物。
據說他參加了五年三百場比賽每一次都是讓對手血濺五步而自己毫無傷。據說他曾經與一頭獅子搏鬥最終將獅子殺死。但他最傳奇的故事是與一個魔物戰鬥最終讓魔物也倒在了他的腳下。他是所有角鬥士的夢想存活下來受到崇拜的夢想。
「你幹什麼?」我喝問。
皮休甩了甩頭翻身撲過去:「老子和你拼了!」
平亞莫只是稍微側過了身就躲開了皮休的攻擊順腳在皮休的屁股上踹了一下讓有著一身蠻力的奇米尼士兵撲倒在垃圾之中。
現在皮休的身上五顏六色卻讓人不敢接近。太髒了……
「該受點教訓了。他會連累我們的。」平亞莫的語氣很平淡卻不容置疑。
幾乎所有的角鬥士都站在他的身後用著敵意的目光瞪視著我們。我想起在採石場競賽的那段時間晚上奴隸們挨過鞭子之後就是用同樣敵意的目光瞪視我們的。我看不到區別。
我知道有人走過來站在我的身後那一定是迪歐、萊利爾斯與葉赫奇。
平亞莫挑戰的眼神也不是對著我而是我身後的人。
「你們這樣縱容他只是在把他推向死路。」平亞莫淡淡的說著。
皮休又爬了起來再次要攻擊平亞莫。然而平亞莫沒有動他身後的角鬥士們就把皮休按住了讓皮休像頭瘋狗一樣亂吼。
「放開他。」葉赫奇緩慢的說。
有人望了望平亞莫又瞅了瞅葉赫奇。平亞莫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一個角鬥士迫於葉赫奇的壓力略鬆了壓制皮休的手旁邊的人立刻踢了他一下讓他繼續按緊。
「你用什麼來命令我們?奇米尼的貴族老爺?」平亞莫沒有看後面但他似乎知道身後人的舉動於是得意的笑了張開了手臂「用你那所謂的天生的地位?還是用你習慣了的頤指氣使?」他半轉了身「瞧他們都只聽我的。」把皮休和其他角鬥士展示給我們看。
「呸!」皮休吐著「一群孫子!有種放了老子和你們打!」
「你不配!」平亞莫的聲音變得冷厲「就憑你?真以為自己有什麼本事嗎?現在的你連角鬥場都上不去只有死路一條!」他痛斥著皮休「那些老爺們慣著你讓你看不見自己的能力。你真以為自己能行?告訴你這裡隨便的一個角鬥士都能把你輕易的踩在腳底下!」
「我說放開他。」葉赫奇是冷酷的嚴厲的。即使在他為著萊利爾斯的昏迷審問我的時候我也沒有聽過他這種語氣。
對面的人包括平亞莫一起怔了一下。按住皮休的人像是被蛇咬了一樣陡然縮了手其他人也略微的後退了幾步。
只有平亞莫還在原地沒有動。
「哼!你們……」
「閉嘴皮休!」萊利爾斯聽起來都如同秋風「過來。」
皮休什麼也不再說默默的走了過來站在我的旁邊。
「桌子粉碎了……」我聽見那些角鬥士在小聲的嘀咕聲音裡帶著顫抖。
我不知道是誰做了什麼讓他們如此害怕瑟縮。但我想應該是迪歐他們顯示了自己的能力於是讓他們不敢再輕易叫囂。
「當然你們幾個是強者。」平亞莫臉色鐵青卻還是不肯相讓「我也看出來了那些守衛不敢動你們。但是他」他指著皮休「或者他」這一次是我「他們卻沒有你們的能力。如果讓那個莽漢繼續下去你們或者可以倖免於難但他們兩個可沒有那種好運。相信我如果守衛想開刀一定會先對準他們的。」
平亞莫說的是對的。我很清楚。我不是提爾的統帥不是奇米尼的風之騎士也不是叛逃的死亡騎士我只是一個小鐵匠平凡無奇。如果守衛們真的要殺雞儆猴那麼第一個遭殃的一定是總找麻煩的皮休第二個就是我。
「你說的對。可我不會讓他們受欺負的。」葉赫奇一字一頓他的保證即使在困境之中仍讓人心中熱無比信任。
「你們總有疏忽的時候。最好祈禱他們兩個不會落單。」平亞莫的藍眼睛望著我身後的人裡面有我不能解毒的神采「還有就是競技場上。離開你們他們能存活嗎?」他搖著頭在表達自己的失望「貴族老爺們你們太天真了。在角鬥場上除了自己變強沒有其他任何生存的依靠。」
平亞莫轉身離開所有的角鬥士們都給他讓路儼然是角鬥士們的領袖。站在角鬥士之中他突然站住背對著我們說話:「奧斯特洛的人曾經來這裡說想看看奇米尼的第一戰士與風之騎士。我曾以為那是個笑話但現在我想也許是真的。不覺得可悲嗎?貴族老爺們?正因為你們的過分嬌寵奇米尼才會招致敗亡。」
「你說完了嗎?」我問。到了現在這個時刻只能是我來說話了。無論是葉赫奇還是萊利爾斯都不適合再多說什麼。
「呵呵小兄弟我看你還算懂事別被他們害了。」平亞莫聽起來是在笑。
「第一我相信葉赫奇與萊利爾斯一如既往。」我深吸口氣「第二奇米尼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說話。沒有上過戰場沒有真的與德克拚殺過見過戰爭的殘酷你沒有資格來評論別人。」
「說的好寇達!」皮休還是憋不住大聲吼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我沒上過戰場?」平亞莫霍然轉身「你以為角鬥場就輕鬆了?等你從競技場上活著回來之後再來教訓我吧。」
「同樣的話奉還等你從戰場上活著回來之後再來教訓我吧。」
「呵呵看來有人迫不及待了。」毒蛇的陰冷瞬間侵襲了我我不由得想要後退。
「格摩爾閣下又見面了。」葉赫奇在說話冷淡而疏離卻不失禮節。與對平亞莫的態度不同我能在他的聲音裡聽出傲慢與昂然。
一隻冰冷的手搭在我的肩膀讓我安心下來。迪歐的手乾燥而穩定。
顯然角鬥士們對格摩爾並不熟悉他們只是疑惑的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騎士。
有守衛進來把角鬥士們驅散當然沒有忘記惡狠狠的用眼刀挖著皮休。
「侯爵大人。」格摩爾手撫前胸略點頭很標準的貴族禮儀。
「能夠讓閣下大駕前來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葉赫奇只是冷淡的回應完全沒有真的要聽格摩爾說話的意思。
「當然。」格摩爾扭曲的下巴顫抖著似乎十分興奮「我是帶來兩個消息的。」那如同蛇的下顎一樣的下巴向前佝僂著。
「請講。」葉赫奇缺乏興致似的。
「第一個消息是要傳達給嗯寇達年輕的孩子是給你的。」格摩爾微笑著虛偽而狡詐。
會讓毒蛇開心的一定不是好事。
「雅蘭離開了。奧斯特洛國王陛下的訪問到昨天為止現在他的座駕已經回到奧斯特洛了。當然身為席宮廷導師的雅蘭也隨侍在側。嘖嘖真是不幸你的希望走了。」惋惜?那是不可能的有的不過就是幸災樂禍。難怪他又開始得意起來原來是能制約他的人不在了。
我確實曾經寄希望與雅蘭如果她找到我們或者有希望可以解救。我也曾把想法對萊利爾斯說過萊利爾斯卻只是笑著搖頭。後來的迪歐告訴我雅蘭最多能帶走我和迪歐卻不能幫助萊利爾斯與葉赫奇。於是我也放棄了希望。因為我不能捨棄萊利爾斯與葉赫奇即使我什麼也做不到。
「那麼第二個消息呢?」我問。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習慣了在不方便葉赫奇和萊利爾斯說話的時候出頭了?我居然忘記了。
「第二個消息是恭喜你們很快就要上角鬥場了。」格摩爾的舌頭伸出來舔走了口水「公主殿下的生日國王陛下想為他準備一場盛典。」他沒有繼續對我們說話而是轉向了平亞莫「很快你對寇達說的話就要實現了。你會知道的他們能不能從角鬥場是活著回來。」
平亞莫對著葉赫奇的威嚴都沒有瑟縮卻在面對格摩爾的笑容的時候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