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山高俊美,因兩山相峙,形如蛾眉而得名,被喻為「高出五嶽,秀甲九州」.
而數百年來,峨嵋一派,一直是凡人界中原七大門派之一,門下人才輩出。門中又以女子居多,所以和江湖上各門各派都結有聯姻,各派也常常以娶峨嵋派女子為傲,一來峨嵋派女子清秀貌美,二來峨嵋劍法輕靈盈動,乃是與青城、武當、華山齊名的四大劍術之一。
峨嵋山腳下的眉城,是個遊人如織商賈雲集的地方。此時天下三分,原來的北魏東分西裂,東魏號北齊,西魏號北周,與那最弱的南宋彼此三者鼎峙。在北魏的內訌期間,南宋得到了暫時的安定。峨嵋山下,漸漸顯出一派繁華的樣子來。
沿途秀麗的風景令雷隱放棄了御器飛行,走在林中深處,已見不到一個過路的人,也許已經到了屬於峨嵋派的禁地了。忽然見到左邊隱藏在一片山林間的湖,他差點高興地跳起來。環顧四周無人,脫了衣服,跳進湖暢遊起來,這泳池比蒼括山的可大多了。因怕遇到凡人,驚擾了人家,所以沒有把小碧也放出來。
從湖裡抓來幾條魚,在樹陰下生了火,串在樹枝上烤著,邊烤邊吃。山裡涼爽的風一陣陣吹來,這樣的寧靜讓雷隱有種錯覺,彷彿回到了蒼括山。
「大膽的小子,竟敢在這偷峨嵋派的魚吃!」林中忽地飛出一個十七八歲身材玲瓏面容姣好的姑娘,綠白相間的衣裙,手按在劍柄上,故作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眼神中卻透出頑皮的意味。
「這魚是峨嵋派的?是峨嵋派的女弟子生在這湖裡的?就算她生在湖裡,這湖裡有千百條魚,憑什麼說這幾條又是峨嵋派的?」面對一個凡人姑娘,雷隱毫不示弱,故意大嚼起魚來,弄出嘖嘖的聲音。
那姑娘一時語塞,問:「這魚有那麼好吃?」
「嗯,好吃,你也來一條吧。」雷隱伸手抓起一根串著魚的樹枝,朝她舉著。
姑娘大概覺得這樣烤魚吃,挺好玩的,原本是想把這藍頭的傢伙嚇唬走了,自己一個人烤著吃。見他不為所懼,但好意邀請了她,臉上轉怒為笑,立刻接過,蹲在火堆邊烤起來。雖是初夏,但只一會兒,姑娘額頭上就泌出了汗,直嚷:「太熱了,太熱了……」
「好了,魚差不多了,來,給你灑點佐料。」雷隱從一隻小瓶中灑了一點在姑娘的魚上,女孩迫不及待地嘗起來。
「怎麼樣?」
「還不賴。」
「你是峨嵋派的弟子嗎?」
「是啊,峨嵋派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小姑娘不屑地說。
「我想找一個人,溫小筠,你認識嗎?」
小姑娘一下子停止不吃,放下魚,狐疑地看著雷隱,問:「你認識她?找她幹什麼?」眼神變得漸漸警覺起來。
「你是華山派嗎?」見雷隱背著劍,小姑娘又問道。
「不是。」
「你頭怎麼是藍的?」
「呃,天生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到底什麼派的?跑來峨嵋幹什麼?」
「送信啊。我,我沒派。」
「霉派?只有峨嵋派,沒有霉派。」小姑娘言辭犀利起來。
正當雷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傳來衣袂飄動的聲音。一個三四十歲的女子突然從山上飛奔過來,人未到,已怒叱:「溫嬌,你偷跑下山幹什麼!今天是比劍的日子,你想丟師傅的臉嗎?」
那女子又瞟了雷隱一臉,冷冷地說:「小子,偷吃孫師妹養的魚,小心她要你好看。」
小姑娘臉色一白,她也是吃了的,但隨即惡狠狠地說:「我才不去比劍,郭敏劍法比我好,有什麼好比的。」
「就算輸,也得比。這位小伙子,這是峨嵋派的禁地,請回吧。」
「他是來找人的,找溫小筠。」小姑娘搶著說道。
「是啊,我受師父之命,要把一封信當面交給她。」雷隱盯著地上還剩下的二條魚,擔心再不吃,天這麼熱,味道就要不那麼新鮮了。
那女子一聽「溫小筠」三字,身子一震,面色一變,問道:「你師父是誰?」
「這……」雷隱面露難色,說:「師父吩咐過,不便透露,她看了信就知道了。」那魚,恐怕真得是不夠新鮮了。
女子臉色一正:「那好,你隨我去見掌門吧。溫嬌,還不跟上快走。」說完,一個縱身向山上奔去。
「是,師父。」溫嬌嘀咕了一句,噘著嘴,老大不樂意,好像有什麼痛苦的事在前頭等著她。
峨嵋派的劍法以輕盈靈動見長,輕功可謂是其關鍵所在。那小姑娘的師父一開始只用三成的度在前領路,覺雷隱和她徒弟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始終保持著一丈的距離,心下一動又加快了一分。
溫嬌頓感難以跟上,呼吸急促起來,距離漸漸拉長,剛要叫她師父慢些,忽覺左手一緊,只見雷隱上前來握緊了她的手,笑著說:「我來帶你一段吧。」溫嬌臉一紅,她現在可是情竇初開的時期,手被人握著,心立刻跳得快了起來,轉臉看去,雷隱卻是一臉平靜,忽覺掌心有一股暖融融的真氣散入四肢百骸,身子頓覺一輕。雷隱不想暴露修仙者的身份,所以沒有用「御風術」,用得是世俗的輕功「浮光掠影」。
雷隱也知道男女有別,但十三歲起就只與師父在山中修煉,雖不是什麼赤子之心,但一些男女上的禮節又怎會在意。
「你認識溫小筠?」雷隱問。
「是啊,溫師叔是峨嵋派唯一對我好的人,其它人都看不起我。」
「其它人為什麼看不起你?」雷隱覺得她的手柔弱無骨,又不知怎的,想起了葉荷的手。
「還不是因為我沒爹沒娘,我是溫師叔撿來的。」
雷隱一聽,覺得和她又親近了些,想到自己也是孤苦一人。
「我也是孤兒,我叫雷隱,你叫溫嬌?」
「是啊,是溫師叔起的名字。她對我可好了,偷偷瞞著師父教我武功呢,又常給我做新衣裳。有一回我生了病,溫師叔背著我一口氣從峨嵋山跑了四十里,跑到鎮上葫蘆巷裡的王神醫那兒。不過那醫生說我天生奇症,血液裡含有天生的丹毒,難以根除,活不長久的。」
雷隱轉頭看了看她,卻見不到她臉上有半點憂鬱。
「哎,活不長就活不長罷。『人生非金石,豈作長壽考』。對不對?雷大哥。」溫嬌也不知不覺中認定雷隱是個可以親近的人。
多年來,頭一次聽別人叫他雷大哥,雷隱雖很不好意思,卻也蠻受用的。一直以為自己仍是個孩子,原來已經可以做別人的大哥了。
從溫嬌頑皮的臉上絲毫看不出黯淡和不快,雷隱暗暗地從心底有些欽佩她,小小的年紀,對生命如此豁達坦然。
真正吃驚地是一直在前領路的溫嬌的師父,她從三成的度漸漸加到十成,此刻已經是她在全力施展輕功了。可那藍少年牽著溫嬌,至始至終保持著一丈的距離!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那少年的輕功明顯已在她之上,年紀輕輕,如此修為,到底什麼來頭?
不一會,到了峨嵋的山頂,山頂處有一開闊的平地,一座古樸雄偉的宅院呈現在眼前。對面不遠處,比鄰漂浮的是無數朵白雲。忽有一隻飛鳥從頭頂掠過,飛向那遠處隱約的山巒。
他們一路進門,左拐右折,穿過長長的石徑,不一會,前面雙劍相交搏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只見一個極寬敞的空地上,兩名十**歲的少女正在比劍。整個場地由青花磚鋪就,兩側各放了五把椅子,八個三四十歲的女子和一個男子在椅子上坐著,想來是代弟子,各自身邊站著一干人眾,想必是各自的徒弟。其中一把椅子空著,想來該是溫嬌的師父的。
峨嵋派陰盛陽衰,派中男子只有一支。東坐著五十歲左右的一男一女,女的是當今峨嵋掌門鏡花師太,男的是她的師兄鏡月上人,一旁還坐著的是跟鏡花師太私交甚篤的泰山派掌門夫婦,是一起來觀摩這場峨嵋末代弟子的比劍大會的。
片刻,場上的兩名女子分出了勝負,各自退下。緊接著一黃衣女子持劍上場,邊走嘴裡邊嚷道:「溫嬌師妹,你總算來了,就算怕,也不該躲起來呀。」場上立刻傳來輕笑聲,溫嬌的臉頓時漲紅了。
「誰怕你啦!哼,我怕你太弱,到山下跑上一圈再來跟你比。」說罷拔劍,縱身躍入場中。
溫嬌的師父走到掌門鏡花師太的身邊,湊到她的耳邊嘀咕著什麼。雷隱不用看也感覺得到鏡花師太凌厲的目光朝他身上射了過來,上下不住打量著他,好像要看穿他的來歷。
「郭敏,好好教訓她一下就是了,不要傷了你師妹。」說話的是坐在最左側的一位白衣婦人,臉上露著得意之色。
「徒兒知道了,師父。」那黃衣少女微微一笑:「請出招吧,溫師妹。」